老趙的一天，就是去老澡堂泡個澡

這一天，他就是泡一把澡

在樓下碰到老趙，他比我大十多歲，手上拎著個沉甸甸的提包，正慢悠悠地往小區門口走。見面後，他馬上從口袋掏香菸。我說平時就很少抽，這大清早的，更沒抽菸的習慣。「難得的，來一支吧，抽著玩，多大事啊！」

我們住在小區的前後樓，互相早已熟悉。看他提個包，便問準備到哪裡？他笑著說：「去泡澡，每周兩次，這是固定動作。」

便與他聊起昨天理過發後，我是準備在茶南那個小澡堂洗個澡的，可沒想到出地鐵口，原來通往澡堂的那條小徑被圍牆攔住了，只好回家衝把澡。

聽說在家洗澡，他立即表示不可接受。「這麼冷的天，在家哪能洗啊？上半年疫情期間把我憋慘了，我是隔幾天不洗澡，渾身難受。真正要在家洗，小孩只有把空調暖氣頂燈都開得足足的，就那樣，我也只敢熱水衝一下，馬上擦乾跑出來，連肥皂都不敢打。」

天氣寒冷，室內溫度低，平時沒有養成低溫洗澡的習慣，如果隨意在家洗澡，很容易受涼感冒。

據老趙介紹，他老家在揚州，因為女兒在南京成家，才過來幫帶孩子。平時，年輕人上班去了，老兩口就忙忙家務。周末，女兒女婿都在家，也就自由了。「在我們揚州，大家都習慣早上喝茶，下午泡澡。從三十多年前，我就養成了泡澡的習慣，在老家很方便，澡堂就在巷子裡，走幾步路就到了，基本上隔天就去泡一次。」

後來，為了與女兒生活在一起，把老家的房子賣掉，來我們小區買下這套房。但奧體新城附近，沒有老澡堂。「我到處找過，新安江東街、泰山路、包括小行那邊，都是些新式浴室，而且收費很貴，不是我們老年人去的地方。」

為了延續在老家時的習慣，老趙尋訪的範圍越來越廣，乘坐公交車找到集慶門與長虹路那一帶，還真找到一處老澡堂。

他說的那個澡堂我從沒去過。「到這種澡堂的都是老顧客，互相都認識。每次去，用的床鋪基本固定，一般都是年齡差不多、喜歡談某方面話題的，就會聚在一片區域。先躺一會兒，泡杯茶，幾個人抽會煙，聊會天，才下池子泡一會。泡過又汗蒸，蒸出一身汗再下池子泡，直到全身皮膚都松透了，再搓背。給我搓澡的師傅，已經很熟悉，每次去，都讓他幫搓一把。」

搓過背，就到大廳床鋪上躺著休息。過道上，走動著各種做小活的手藝人，有理髮、松肩、掏耳朵的，也有修腳、捏腳、捶腿的，還有拔火罐的。「我一般都是個把月在那理次髮，平時，也就是捏捏腳，其他小活很少做。」老趙一臉開心的神情，可見泡澡對他來說是多麼地享受！

做完小活，差不多到中午了。就將從家帶的點心，就著茶水吃，權當午餐。如果哪位老年人帶了什麼特別好吃的，互相之間也會分享。吃完，開始睡午覺，休息大廳裡，響起一片呼嚕聲。

睡醒，又到池子裡泡一會，再到水龍頭下衝乾淨，回到大廳穿衣出門，已是下午三四點鐘。慢慢晃到公交車站臺，等車，到站，回小區天就擦黑了。

坐那麼遠的公交車，每周洗兩次澡，真為他能堅持這樣跑感到很疑惑。「你可能不知道，有的人靠得近，每天都去洗，也有隔天去的。像我這樣，隔三天去一趟，不算多的。退休了，既然今天沒什麼事情需要我做，就可以過自己喜歡的生活……」

老趙說到這兒，開心地往小區門口走去。望著他的背影，在想，這一天，他就是泡一個澡。

我幾年都沒去過澡堂，昨天理髮後，是真想去泡個澡的，卻被一堵牆攔住。縱然拐點路真去了，也只是請人搓個背，衝一下澡就離開，最多不過半小時。

能去老澡堂，對我，卻是一份奢望。

其實也不是現在，生活節奏一直都快，壓力不斷，讓我們喘不過氣來。面對紛繁複雜的社會，每天忙碌，卻不知道為了什麼。通過工作，雖然獲得了生存的物質基礎，但精神生活卻越來越貧瘠，思想變得浮躁與功利，難以感知人生的真正樂趣。

去不了澡堂，在周末的夜燈下，泡一杯茶，看一會書，聽一段音樂，讓生活真的能「慢」下來。在這樣安靜的氛圍裡，可以聯想老趙的生活，回味過往，體會當下，審視自我。（2020年12月5日）

（文中有三張照片來自網絡，若有不妥，立即撤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