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是你媽」

2020-11-18 色妖妖


劇照《以家人之名》

淅淅瀝瀝的小雨,微風習習,陽春三月,乍暖還寒的天氣,五歲的小念,穿著單薄的衣衫,站在雨中,望著大伯抱著堂哥從他面前經過,只是對他點了一下頭,再無其他言語。

小念的雙眼,眨巴眨巴,想要把奪眶而出的淚水眨回去,即便放聲大哭,大伯也不會停下來,把他抱進懷中,只能一個人在雨中奔跑,沒有人在乎他是否餓不餓,冷不冷。

「念念,念念,快來」,奶奶的喊聲從遠處傳來,小念的小肩膀抖動一下,還是應聲跑向奶奶,他是有點怕奶奶的。

四歲時,爺爺去世,奶奶就改了性子,對他非打即罵,他知道奶奶是因為太過傷心,一個人養育他很是辛苦,小小年紀學會了察言觀色,他知道他和別家的孩子不一樣,爸爸早逝,媽媽改嫁,他無依無靠。

奶奶的巴掌落在他的肩膀,他沒有喊疼,只是扶住奶奶,往家走,大大的院子,裡面三間大房子,曾經奶奶家是十裡八村數得上名的好人家,隨著爸爸和爺爺的去世,逐漸沒落。

爺爺奶奶有一個女兒兩個兒子,小念的爸爸排行老三,是家裡最受寵的小兒子,家裡最好的都給了爸爸,大伯和姑姑不服氣,奈何爺爺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把大伯和姑姑壓得死死的,大伯在家裡沒有存在感,挨打受氣,吃苦耐勞,是最不受重視的那一個。

三兄妹在父母區別對待下,漸行漸遠,特別是小念爸爸結婚時,爺爺奶奶逼迫大伯和姑姑把所有積蓄都掏出來,裝點門面,從此大伯和姑姑一起把爸爸拒之門外,形同陌路。

劇照《以家人之名》

小念爸爸是開心了,絲毫沒有看到大伯和姑姑黑下來的臉色,開開心心做了新郎,天不遂人願,一個月不到,身體逐漸衰弱,病入膏肓,有人說,爸爸騙親,隱瞞病情,一時間眾說紛紜。

小念媽媽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為了情郎,懷了身孕,堅持把小念生了下來,小念算是遺腹子,可是,孩子生了,誰來養,成了麻煩,大伯姑姑被叫來,兩人達成共識,拒絕撫養小念,他們也是初為人父初為人母,有自己的孩子要養,家境一般,不富裕,根本負擔不起,不可能把自己的孩子捨棄,來撫養小念。

就這樣,小念歸了爺爺奶奶撫養,小念的媽媽在他滿月時,改嫁他人,一去不回,奶奶抱著他哭暈了過去,大罵小念媽媽不守婦道,狼心狗肺,連親生兒子都不要。

後來,有人看到小念媽媽偷偷來看過小念,奈何,新的家庭,沒有小念的容身之所,她也無能為力。

小念成了無父無母的孩子,他羨慕堂哥,堂姐,羨慕其他的小朋友,有爹媽疼,他什麼都沒有,特別是四歲時,爺爺去世,奶奶的心情像是過山車,一時哭,一時笑,他也過上了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

在奶奶的哭訴,抱怨下,他恨極了大伯和姑姑,都是他們狠心,不顧念親情,才讓他三餐不繼,過得連叫花子都不如。

每個月大伯和姑姑都會給奶奶送來生活費,米麵,菜蔬和肉,雖說拒絕養育他,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生活費足夠他上學讀書,買玩具的花銷,只是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覺得他們沒有舍下自己的孩子,把自己接回家,就是自私,就是冷血,相見無言,大伯和姑姑也不和他計較。

一日又一日,小念初中畢業了,十五歲的小夥子,再也不想坐在教室裡虛度時光,主要是他聽不懂,也學不會,看著堂姐成了糕點師,他也想學一門手藝傍身,可是學費哪裡來,奶奶不想出,留著錢還要養老呢。

劇照《以家人之名》

十五年來,第一次主動和大伯說話,不為別的,就是要錢,他要去學汽修,大伯沒有給他錢,而是帶他去了朋友的維修廠,讓他做小工,一天下來,累的腰酸背疼,回家後躲在被窩偷偷哭。

小念恨極了大伯,覺得他摳門小氣,賭氣不去上工,大伯沒有打他也沒有罵他,而是漠視他,讓他的一腔憤怒無處可發,一個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可是,他錯了,他忘記了堂姐是如何成為糕點師的,堂姐比他大了兩歲,和他一樣,初中畢業後沒有接著讀書,而是去打工了,在一家小工廠,沒日沒夜地辛苦勞作,一年後,攢下學費,生活費,自己找了一家學校,一年後以優異成績畢業,被學校推薦到市裡最大最好的糕點房做了糕點師。

小念拍拍自己的臉,堂姐一個小姑娘,有父有母,卻自己賺學費,不是躺在家裡啃老,他又有什麼資格抱怨。

拖著沉重的身體,繼續上工,「越努力越幸運」,這句話是對的,大伯的朋友對他很好,每天讓他吃飽穿暖,傾囊相授,他哭了,不是大伯不疼他。

想他出生時,大伯結婚不久,堂姐剛剛兩歲,小唐哥剛剛出生,大伯母沒辦法上班,只有大伯一人辛辛苦苦養家,攢下來的那一點家底也被奶奶一哭二鬧三上吊中榨乾,掏出來給爸爸結婚,怎麼可能有餘錢養育他。

十五歲的少年,想要道歉,但說不出口,只能把歉意壓在心底,更加努力幹活,他發現,周圍的人開始對他笑了,甚至有人和他開玩笑,關心他。

是呀,不是周圍的人變好了,變善良了,他們一直都不是壞人,是自己鑽了牛角尖,是曾經他以為自己是苦命人,是不幸的那一個,所有人都應該伸出援手,他忘記了,別人沒那個義務。

漸漸地,小念學會了衝人笑,在大伯和姑姑再次登門送生活費時,他笑臉相迎,把奶奶拉出來一起說話聊天,奶奶也一改往日的沉悶加入他們的聊天。

他發現奶奶並不是一個人是非不分的惡人,是他錯了,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奶奶,說奶奶是罪魁禍首,隱瞞爸爸的病情,還苦苦哀求媽媽生下他,讓他來到這個世上受苦,整日怨天怨地。

前路漫漫,他曾經就像走進漆黑的小屋,看不到一絲光亮,亂了方向,看著小堂哥只比自己大兩天,寒暑假都要放下書包,跑去工廠打工,賺取學費,他為何還要自怨自艾,躺在那裡等著別人救濟,擺公子哥的架勢呢。

小念搓著手,衝堂哥微笑,堂哥衝他擺擺手,回他一個微笑,兩兄弟冰釋前嫌,親人,終歸血濃於水,曾經,是他陰謀論了。

劇照《以家人之名》

日子一天天過,轉眼十年過去了,他也成為了一個二十五的青年,可以獨當一面了,他依然在維修廠做工,不同的是他接了師父的班,成了新的掌舵人。

大伯一如既往地地沉默寡言,可是他們之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小念視他為父,大伯也在履行一個做父親的職責,十年來對他噓寒問暖,大伯母更是操持他的一日三餐,這麼善良的一對夫妻,為何曾經他看不到呢,卻把他們視為洪水猛獸,特別是在八歲那年和媽媽相認後,更是變本加厲。

像很多劇情那樣,他和師父的女兒在一起了,那是一個善良單純的女孩,一雙大大的眼睛,清澈而明亮,他們一起成長,一起撐起維修廠,一起孝敬師父師母,相親相愛,組成了一個幸福的家庭。

婚禮溫馨而浪漫,他想讓伯父伯母坐上高堂的位置,接受他和新娘的叩拜,可是,媽媽來了,她哭著說,「小念,你怎麼能跪外人」。

他說,「沒有大伯,就沒有我的今天」,可是,媽媽一句話就扭轉了局面,「我是你媽,誰也越不過我去」。

「我是你媽」,短短四個字,擲地有聲,好似他真的不孝,做了天理難容的事情,讓世人對他指指點點,不管眼前的女人是否養過他,疼過他,愛過他,他都要向她下跪敬茶,因為她生了他。

世人都在勸他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計較了,看著坐在高堂上的媽媽喝著茶,仰著腦袋,不可一世,當著眾人的面,對著他和新娘教育一通,直接宣布,婚後她要和他們生活在一起,不容拒絕,他卻什麼話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大喜的日子,不能因小失大,要忍耐,要孝順。

劇照《以家人之名》

就這樣,媽媽住進了他的新家,再也不願離開,擺上了婆婆的威嚴,在他一再追問,多方打探下才知,媽媽再婚後沒有生孩子,曾經媽媽懷中的小男孩不是他的親弟弟,而是媽媽的繼子,比他大了五個月,他曾經是那麼羨慕,八歲了還能賴在媽媽懷裡撒嬌。

還有那個漂亮得像花一樣的姐姐,媽媽曾經視若己出,付出真心相對的兩個孩子,長大後,卻一腳把她這個後媽踢開。

特別是那個男人去世後,那個家裡再也沒有媽媽的容身之地了,她只能舔著臉來綁架他這個兒子,每次發生爭吵,她永遠是四個字,「我是你媽」。

奶奶更是舉著拐棍,虎視眈眈,一把孝順,道德的大刀懸在頭頂,一個不小心,就要人頭落地,血濺當場。

小念焦躁痛苦,往事已過,世人都勸他放下,無非是,「她是你媽」,和「我是你媽」,短短四個字,把他釘在道德牆上,下不來,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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