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了,屋外的田野、樹林,一片金光燦爛。
坤老漢走出了屋外,一陣秋風吹來坤老漢頓覺涼意襲人,不由猛力的咳了起來,把披在身上的外套用力往裡緊了緊,瞪起巳經老眼昏花的眼睛,用手搭在眉上順著小泥路往遠處看去。
這條小路從坤老漢門前繞了個大大的彎後就直通往鎮上的大公路。小路上秋風正捲起細細的塵土,幾張金黃色的枯葉颯颯有聲的在泥地上滾動,一會兒便消失在那大片金燦燦的田野裡。
小路上空無一人,坤老漢不由又猛的咳了幾聲,就勢蹲了下來從腰部取下菸斗滿滿的填了一鍋,打著火後就悠悠然的吸了起來,嘴裡不由的自言自語道:「該來了呀,早該來了呀。」說完吐出了一口濃煙,又透過那慢慢升騰的煙霧呆呆的看著那條小泥路。
上星期他那在省城開車的兒子除按時給他轉錢過來,還打電話說要回去看爸爸和幫收黃了的穀子。
收到了錢和電話的坤老漢高興的幾天沒睡好覺,早早就把原先小兒子睡的床打掃乾淨,墊被也拿去曬了曬。坤老漢知道大兒子是城裡人要乾淨。
可是幾天過去了還不見人回來,坤老漢又急了起來,是不是兒子又出什麼事了?坤老漢知道兒子開汽車又快又猛還喜歡喝二兩,如果不是因為他開快車,他的小兒子會死嗎?想到這裡坤老漢不由的激靈了一下,幾年前的一幕又浮現在眼前:細雨濛濛的初春,坤老漢帶著兒子去趕圩,他那從沒出過遠門的小兒子見到那大而直的瀝青路和那呼嘯而過的汽車,驚奇的又跳又叫的說:「爸爸開車多好、多快、多威風呵,長大以後我一定要開車」。
快到鎮上時坤老漢帶著兒子正要橫過公路,一輛呼嘯而過的客車揚起的風把坤老漢的竹笠吹到了路中間,小兒子叫了聲:「爸,我去撿」。就往路中間跑去,這一剎那,緊跟在客車後面的一輛同樣高速行駛的大貨車發出一陣刺耳的剎車聲,緊接下來的一幕是坤老漢一輩子也忘不掉的了。當時坤老漢只覺兩眼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在掩埋了兒子的遺體後,他就認了這個叫阿毛的司機做了他的兒子。記得在處理完事故後那叫阿毛的司機緊緊的抱住他,哭著說:「我往後就叫您爸爸,您就認下我這個兒子吧,我一輩子伺侯您」。
日子很快就過去了,他的這個認的兒子從沒間斷過按月給他轉錢,差不多一有時間就過來看他、陪他,坤老漢失子之痛也在慢慢撫平,真正把這司機當成了自己的兒子。
秋天的夜悄無聲息地來了,鄉下的夜總是安靜,坤老漢不由的又想起來了他的兒子。
月光下的那條小泥路靜靜地,小泥路的盡頭是起伏的山巒,山腳下是坤老漢兒子的墓,白天依稀可見,可晚上就看不見了。夜在繼續深去,坤老漢進屋睡覺了。
天又亮了,坤老漢走出了門外,風一吹,又劇烈的咳嗽起來。今天天氣格外好,坤老漢心情不由的好了起來。當他又照例的用手搭在眉上往遠處看去時,發現有一輛蘭白相間的警車那車頂上的紅燈一閃一閃的往這裡開來,東上的警察也慢慢的清晰可見。坤老漢不由的一呆,不由的想起那一幕,莫非阿毛又出車禍了?坤老漢只覺得兩眼一黑,「樸」,的倒在地上。就在這一剎那,他仿佛看到車上的警察正向他跑來,覺得有幾雙大手正把他往車上抬,依稀聽見有人叫他「大爺、大爺」……。
不久以後小路盡頭的山下,坤老漢的兒子的墓旁又多了一個新墳。每年清明節總有個老人來掃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