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這本書的故事很簡單:天才數學家石神所為了一直默默暗戀的鄰居靖子, 用他數學家縝密的邏輯思維設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局,以掩蓋靖子與女兒美裡聯手殺死前夫富樫慎二事實。
讓這個聽起來風馬牛不相及的故事,變得合情合理並且能讓故事順利地進行下去,最後讓讀者拍案叫絕就是值得探索和研究的了。
優秀的小說在創作時會設計矛盾點,然後解決矛盾,進而去推動情節的進一步發展。
這本小說被家人傳閱,之後竟然遭到質疑。
質疑一,一個百年一遇的數學天才石神竟然只成為了一個私立高中的數學老師,合理嗎?
質疑二,靖子的女兒,森下南中學的學生美裡,為什麼在學校割腕自殺?
02
想解決質疑一,應該先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有人會為了愛而到達殺人的地步嗎?
自古到今有人歌頌愛情,比如梁祝,但畢竟是神話故事,現實中為愛情而賠上性命的畢竟是少數。
但這是一部由成人作為主人公的推理小說,成人是理智的、趨利的、自私的。這讓第一個矛盾點浮現出來——石神因為愛靖子不惜殺人,這條主打的情感線不夠合理。
為了解決這個矛盾,東野圭吾塑造了石神身世普通才華橫溢卻身陷腐敗社會中的鬱郁不得志的形象。
長期受到壓制,無法施展才華,得不到別人認可,石神找不到活下去的生機,但在自殺前一刻,靖子和她的女兒美裡的突然拜訪讓他的生命裡重新亮起一束光。
一個人只要好好活著,就足以拯救某個人。
對石神來說,靖子就是扮演了拯救他的角色。
03
數學天才怎麼會鬱郁不得志呢?百年一遇的數學天才放棄留在帝都的機會做一名高中數學老師合理嗎?提出質疑一的是正上初中的表弟。
「非常合理。」我平靜的直視他,淡然開口。「你之所以提出這樣的質疑,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現實的殘酷。」
石神和湯川學不同,他不過來自普通家庭,能讀大學已經很幸運了。讀完大學,找一份穩定的工作,照顧家人並將其養老送終,這是石神面對現實不得不做出的選擇和讓步。
雖然石神是百年一遇的數學天才,但他沒有同為天才的物理學家湯川學那麼優越的家境,不管你承認與否,一個人的出身就已經限制了他能達到的高度。
他能考上帝都大學都已經是東野圭吾在人設方面的放水,如果再說他能留在帝都,那就是東野圭吾給他開的外掛,但這並不是一本都市異能小說。
所以第一個疑問解除,從石神形象的設定,到他為愛不惜為其殺人都是合理且巧妙的,這樣的合理是基於東野圭吾對人性和現實的判斷,比如金錢對石神父母物質生活的保障,比如石神對靖子的愛與感恩。
04
單親媽媽靖子與初中生美裡真的會在情急之下聯手殺死前夫嗎?這是第二個矛盾點。
這個矛盾點之所以被提出是因為大多數的人,在提到殺人時,都會談虎色變。
如果說,有人能夠克服這種恐懼,就說明有另外一種恐懼佔據了她們的內心,甚至在殺人的那一刻這種恐懼可以讓她們忘記殺人的後果和所製造的永久性悲劇。
縈繞在她們心中無法解決的另一種恐懼,是來自於前夫富樫慎二長期無休止的糾纏。
只要他不死,靖子與美裡的生活就不會好過,她們永遠在搬家、轉學、換工作,沒有安穩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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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試
在又一次遭到富樫慎二的騷擾後,美裡忍無可忍,舉起銅製花瓶襲擊了富樫慎二的後腦勺,令其當場倒下。
不過很快清醒的富樫慎二反應過來,推開靖子,開始狠狠的毆打美裡。靖子無法眼睜睜的看著美裡被打死,使用電暖線從後面勒住富樫慎二的脖頸。美裡隨後加入戰鬥,騎在富樫慎二身上,不讓他掙扎,最終富樫慎二停止了呼吸。
如果美裡沒有偷襲富樫慎二,不久後他會再來糾纏,之後再一次,再一次……
如果在毆打美裡時,靖子沒有出手,富樫慎二會把美裡打死。
如果靖子用電暖線勒富樫慎二的中途鬆手,或者美裡在最後沒有幫忙,富樫慎二掙脫後不會放過她們中的任何一個。
富樫慎二一次又一次的醜陋嘴臉,在她們心中留下了深刻地不可磨滅的恐懼。
這種恐懼在那一刻到達巔峰甚至遠勝於殺人本身的恐懼,也讓她們失去了理智。
所以有關於殺人的第二個矛盾點被解除,非常合理。
05
美裡為什麼自殺?這是質疑二,可我認為這不能算是一個矛盾點或者這沒有什麼值得疑惑的。
難道美裡不應該自殺嗎?或者說她還沒到崩潰的臨界點嗎?
一個未滿16歲的初中生在參與了一場殺人案之後的第二天繼續上學;若無其事的和同學談論有關看電影的事宜而製造不在場證明;面對警察的盤問時按照石神的交代有條不紊的應對,而不是渾身顫抖或者哇哇大哭……
同為殺人犯的母親卻在此期間談情說愛,與工藤邦明先生再續前緣,背叛唯一可以幫助她們的石神?
東野圭吾辛辛苦苦鋪墊了這麼多,如果美裡再不自殺就太不正常了!
美裡的自殺,進一步的推動了情節的發展。在小說的最後,靖子因為湯川學的推理,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但還不夠她下定決心自首。直到她聽到美裡在學校割腕的消息,才徹底打碎了她內心所有的防線,促使靖子在最後向警察坦白一切,出現在石神面前懺悔……
只要站在一個中學生的角度上,第二個質疑就不攻自破。
06
東野圭吾的小說最大的特點之一就是以情感為基礎,所有的合理性都建立在他對人性的判斷上,以至於他在處理人物關係時能夠做到拿捏的剛剛好。
難能可貴的是他在陳述石神悲劇的人生事實後,卻依然在傳遞愛的美好:石神對靖子無私舍己,默默無聞的愛。
他並沒有將其神話,一方面交代石神做這件事情是在報答靖子的救贖;另一方面也寫到,石神怕自己在最後不能忠誠于靖子而選擇在一開始就斷了自己的退路:殺死遊民,成為一個真正的殺人兇手。
《少年的你》中,小北替失手殺人的陳念背鍋,他說,「只有你贏了,我才不會輸。」
同樣,石神對靖子說:「如果你過得不幸福,我所做的一切才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