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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請問,這附近哪裡最適合自殺?」
桑桑兩眼瞪圓,張大了嘴,看著站在她面前的女孩,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什麼?」
女孩見桑桑如此表情,並沒有絲毫改變,又用平靜的語氣再問一遍,只不過聲音高了半度。
「請問,這附近哪裡最適合自殺?」
桑桑不知所措地轉過頭,看向兩米處的大磊。
大磊扛著水桶,彎著身子,原本正準備換水,也愣住了。
桑桑和大磊面面相覷。
女孩站在兩人中間,雙手隨意交叉在前,姿勢沒有任何改變,只是對著桑桑微微一笑,等著兩人的回答。
桑桑看不到女孩的眼神,因為她戴著一副細邊金絲近視眼鏡,在光線的照射下有點反光,但厚厚的鏡片可見近視度數不低。現在哪個年輕女孩不是戴隱形眼鏡的?
「這附近沒有適合自殺的地方!」大磊一甩身,把水桶放下,畢竟是男人,反應還是快些。
「哦,對,這附近沒有這樣的地方。」桑桑這才反應過來。
「嗯,這樣,那我出去走走。」女孩溫婉地說,輕柔地轉過身,飄然走出門外。
桑桑和大磊不約而同地快步走向門口,扒在門邊,看著女孩瘦高的身影姍姍然地穿過院子,走了出去。
「怎麼辦?她這是要去自殺嗎?要不要跟著?」桑桑著急地問大磊。
「應該不會吧,看她挺正常的呀。」大磊還是盯著大門外。
「你懂什麼?很多抑鬱症的看上去都很正常。」桑桑運用起那丁點微不足道的心理學知識,「不過,真要去自殺的人應該是不會這樣問的。」
「那要不要報警?」大磊反問。
桑桑不說話了,他們這間小民宿開張不到一個月,生意本就一般,這時候報警說有人要自殺,驚動四鄰,傳出去,以後哪個客人還敢來訂房,就算有客人來了,也會退房。
可是不報吧……萬一那女孩真要自殺,怎麼辦?而且還是店裡的客人,到時候一樣麻煩。
兩人片刻沉默,「這樣吧,我跟著她,必要時攔住,她真想自殺我就報警。」大磊說。
桑桑想了想,「這樣也好。」
話音剛落,大磊就飛奔衝了出去,似乎再晚一秒,女孩就會消失。
兩人的擔心還緣於民宿周圍的環境。民宿所在的北子村子是一個古村落,起於清朝,有幾百年歷史;村子位於齊陰山山間,面朝南陽湖。據村裡老人口述,這山和湖的名字是清朝時某位鄉紳請高僧所起。一直以來北子村依山傍水,平安興順。
但就是最近十年,一些背包客們發現這條小村落建築比一些熱門旅遊景點還要完整:有民居、有書塾,還有古井古樹。漸漸地,遊客越來越多,一些民宿也應運而生。背包客們絕不會老老實實地在村裡待著,總想爬爬山戲戲水。
可是,從北子村往山上走的路沒有修,都是些山間小路,除了樹,兩側毫無遮擋。遇上下雨或霧重時,時不時就有背包客腳滑摔傷,年前還有一個直接摔下幾百米處成重傷的。
桑桑和大磊擔心女孩獨自一人就算不是自殺也會出事。
2
桑桑在店裡坐立不安,她在電腦裡查了查女孩的資料,身份證號顯示女孩是92年的,今年28歲;手機號是省內的。
桑桑忐忑了一會,拿起房門卡,上了二樓,停在紫竹房前,猶豫了。
她記得當時女孩入住時說過,她入住期間不用打掃房間。現在自己貿然進去,不太誠信。
可這是為了女孩的安全,躊躇不前的桑桑給自己找了一個很好的理由。
「滴」一聲,門開了。
桑桑小心走了進去,十幾平米的小房間一目了然。
窗戶半開,微風輕輕吹入,米黃色的窗簾隨風飄拂。東西擺放很整齊,白色拉箱放在窗戶下方,一個打開的筆記本電腦擺在書桌上,被子平鋪在床上。浴室在門左側,傳來一陣淡香。桑桑探頭進去,掛在牆架上的灰色的毛巾還滴著水。一個香膏盒子半開著,香味就是從這傳出。看來,女孩很注意衛生間的空氣。
浴室柜上擺著一瓶海藍之迷面霜、一支電動牙刷和一個精緻的漱口杯;收納桶裡還有一件粉色絲質睡衣,看得出,女孩對生活品質有要求。
一切看來,女孩都不像是個要去自殺的人呀!
桑桑覺得無恙,剛想開門出去,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奇怪的笑聲,她本能地轉過身,「啊!」大喊一聲,嚇得後退了幾步,撞在門上。
原本黑屏的筆記本電腦赫然出現了一張慘白的面孔,正張著血口對著桑桑笑,聲音時高時低;一會陰冷,一會低沉……
女租戶不讓房東踏進她房間半步,房東悄悄推門看,當場嚇跑。
可怖的一幕讓桑桑幾乎嚇昏過去,她坐在地上,甚至忘了開門。半分鐘後,殭屍面孔越來越小,直到消失,筆記本再次黑屏。房間裡又陷入安靜,桑桑冒出一身冷汗,半晌才隱約明白,剛才看到的應該是電腦屏保,被風吹起的窗簾觸碰到了筆記本屏幕。
「有人嗎?我們訂了房。」樓下傳來鬧哄聲。
桑桑回過神,趕緊起來開門出去。
小院子裡站著兩男一女,打扮入時,戴著墨鏡,全染了金黃的頭髮,有一位肩上還背著吉他,全是一副流浪歌手的模樣。
本來桑桑就驚魂未定,看見三個這樣的主,還男女一屋,估計這兩天也會鬧騰得很,心裡不太爽快。
給三位客人登記好入住信息,帶著他們入住房間後,桑桑才鬆了一口氣坐下來,這才發現雙腿還在顫抖。
「大磊那怎麼樣了?」桑桑腦子裡一個念頭閃過,這才想起重要的事,趕緊掏出手機要打給大磊。
門外響起腳步聲,桑桑一抬頭,啊?要自殺的女孩這麼快就回來了,神清氣爽,手裡還拿著一杯酸梅湯。
女孩進來也沒說話,只對吃驚的桑桑嫣然一笑,就上樓了。
「大磊呢?」
桑桑急了,跑出院子往山上小路看去,除了幾個賣魚的村民,根本沒有大磊的影子。
「人呢?」桑桑一想起電腦裡的殭屍屏保就發顫,一般人誰會用那樣的屏保,「她不會發現被大磊跟蹤就把大磊害了吧?」桑桑在腦子裡腦補了很多懸疑小說情節。
她撥通了大磊的手機號,手機一直響卻沒人接,桑桑急得在小路上直跺腳。
「在這呢!」桑桑身後傳來大磊的聲音。
轉過身,兩百米處果然是大磊,桑桑高興壞了,趕緊衝上去,「哎呀,你可回來了,你怎麼從這邊回來呀?」
明明女孩是從山上的小道下來,大磊怎麼從山下的大道上來呢?
「別說了,快,快扶扶我。」大磊彎著腰,喘著氣。
桑桑這才看見,大磊的膝蓋上擦傷了,滲出了血絲。
「怎麼了?」桑桑蹲下來。
「別說了,倒黴催的,我為了躲那女的,不小心滑倒,爬起來的時候就看不見她了。嚇得我呀,山上山下找了一輪,剛才遠遠才看見她回來了。」大磊邊說邊搖頭,「這女孩怎麼像個影子一樣,來無影去無蹤呀?」
「你以為呢,人家回來的時候還買了酸梅湯,好著呢!」
兩人邊說邊進了民宿,剛進民宿就愣住了。女孩正站在前臺等著他倆。
「我想問問,是不是有人進過我的房間?」女孩目無表情地問,語氣也聽不出喜怒。
大磊扭過頭看著桑桑。
「嗯,嗯,是這樣的,原本我,我剛才想進去幫你打掃衛生,後來吧,才想起你說入住期間不用打掃,所以我又出來了,不好意思!」桑桑紅著臉不太流暢地解釋了幾句。
女孩看著桑桑,眨了眨眼,身子依舊沒動,「哦,是這樣,我回來的時候看見門開著,所以問問。」
女孩剛好站在前臺背光的地方,地上落下一大片陰影,桑桑仍看不清她的神情,正是這種捉摸不透讓桑桑心裡有點發冷。
「是我忘了關門,剛剛來了客人,有點急。」桑桑挺心虛。
「沒事!」女孩淡淡回了一句,轉身上了樓。
桑桑從身後看去:隨意紮起的馬尾,寬鬆的T恤,咖啡色的長裙,外加一雙板鞋,怎麼看,都是一個挺正常的女孩,可是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也許是姿態,也許是神情,一切都和這女孩的年齡不相襯。
桑桑平靜了一下,對大磊說了剛才在女孩房間裡看見的一切。
想到當時的畫面,桑桑心裡還是一悚。
「不奇怪,現在很多年輕人都喜歡靈異的東西,尤其是西方的文化。」
話雖如此說,但是大磊也對這個女孩產生了疑惑。
北子村不是什麼熱門景點,也就看看日出日落和幾幢民宅,順便釣釣魚,和農家樂差不多,一般都是驢友爬山歇腳;或者一些美術院校的師生來這兒寫生,很少有單身的女子到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一個女孩又能幹嘛?尤其是一個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
「桑桑,會不會是我們想多了?一個買酸梅湯的人怎麼說也不會自殺吧。再說她只住兩天,後天就走了。」大磊坐下來,拍拍摔過的屁股還有點犯疼。
「希望吧!」桑桑嘆了口氣。
第一次希望客人早點走,兩人都有點無可奈何。
外人都以為桑桑和大磊是情侶,其實他倆是街坊發小,從小一塊扔石子長大。後來大磊去大城市打工,桑桑留在家鄉讀職高。一年前大磊失業,桑桑失戀,兩人又頹廢地回到了街坊。
兩人見面酒過幾巡之後,一起出來旅遊散心。後來到了北子村,看著有民宿轉讓,離家也不過兩小時車程。一合計,不如一起盤下來,不想再受打工的氣。兩人拿出丁點兒的積蓄,向父母伸手要了點,又向銀行貸了不少,最後以50萬的價錢接下了這間民宿。
原本以為生意還行,可開張一個月,只接了十二次客人,沒有一次是住滿房,這樣算下來,根本毫無盈利;這還是旺季,如果淡季豈不是連吃飯的錢都掙不上,更別說還貸了。
3
天色漸暗,桑桑和大磊吃過晚飯,坐在院子裡嘮嗑。新入住的三個年輕人出去找吃的了,樓上的女孩沒有出門。
晚上十點,三個年輕人才搖搖晃晃回來,女的趴在男的身上,還帶著一股酒氣。桑桑一看就懵了,晚上該怎麼鬧呀?
果不其然,三個傢伙上了房間之後,就開始敲敲打打、亂彈吉他。
大磊上去敲門,也不知道是不是聽不見,根本不開。大磊也不敢硬闖,男女一屋,怕看見不該看的。
隔壁女孩的房間一點聲息也沒有,桑桑覺得不好意思,萬一她在網上因為噪音給差評可怎麼辦?
三個年輕人一直鬧騰到半夜3點,才消停下來。這期間,女孩既沒有開過門,也沒有給前臺打過電話,一直在房間裡待著。
第二天清晨,桑桑和大磊睡眼惺忪地待在前臺。
一股淡淡的香氣從他們身邊拂過,桑桑趴著桌子,側過腦袋,一個清瘦的身影從她身邊走過。桑桑揉了揉眼睛,看過去,原來是那個女孩,這麼早就出去了?
太陽曬屁股,三個年輕人才睡醒過來,直接鬧鬧嚷嚷地出去吃飯。
「他們明天就走了。」桑桑和大磊互相安慰。
下午三點,女孩回來退了房,桑桑很客氣地退了押金,很誠懇地為昨天晚上的事向女孩道歉,並婉轉地說能不能不要在網上給差評。
「這不是你們的事情,放心吧,我不會給差評的,這世界上有的人就是如此可惡。」
女孩寬容的態度讓桑桑很意外,也很感激。
女孩走後,桑桑得意地對大磊說:「看吧,女孩就是好說話!」
大磊沒有說話,閉目養神,昨天晚上他已經一宿沒睡,實在沒有力氣再和桑桑說什麼。
直到傍晚,三位年輕人也沒有回來;桑桑和大磊不能關門,坐在院子裡乾等,數著飛來飛去的蛾子。
半夜十二點了,村子裡一片寂靜,只有蛙聲一片,可三位年輕人還沒有回來。
午夜兩點,困得不行的桑桑忍不住了,問大磊:「他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我們要不要報警?」
大磊想了想,說:「我們先打個電話問問?」
桑桑立即打開電腦查找客人的入住信息。
結果,手機一直不通,連撥三次都是如此。
這下,大磊也慌了,「還是報警吧。」
十幾分鐘後,村裡派出所的民警到了,問了情況後,讓桑桑開了門。
房間內一片狼藉,杯子扔在地上、枕頭在桌子上、被子半截掉地上,總之一切物品都不在應該在的位置。
桑桑扭過頭,沒眼看。
警察在屋內看了看,沒發現異常。出來後又詢問了兩人幾句,便離開了。
接近凌晨,三個年輕人才坐著警車回到了北子村民宿。
他們衣服倒不異樣,身上也似乎沒有受傷,罵罵咧咧的,走了進來。桑桑和大磊鬆了一口氣。
三個年輕人罵了半天,桑桑大磊兩人才終於聽明白是怎麼回事。原來他們逛到了山後面,看見一個無人去的破爛祠堂裡,無聊進去逛逛。沒想到出來的時候卻發現門被人在外面反扣了,因為偏僻,再加上大山的阻擋,手機沒有信號,大喊也無人回應。臨近晚上,也不會有人從那兒經過,他們一待就是半宿。後來是因為報了警,警察才找到了他們。
「哎,你說誰那麼缺德,居然把我們關在那兒,警察說是用鐵絲環繞上的,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在整我們!」其中一個年輕男人憤憤不平,用力捶了一下桌子,「媽的,要是給我知道是誰,我把他給弄了!」
桑桑想起那座祠堂,在山背面,離村子有上千米,好像有上百年歷史了,早就被定為危樓,只是因為資金不到位,村委沒法進行修繕。那兒長滿野草,偶爾有幾隻野貓出沒,荒蕪之極,吃飽了撐的人才去那兒。
大磊好生安撫了一番,三人罵累了,才上樓去休息。這時候雞鳴已過。
經過這一晚上,桑桑和大磊兩人都已精疲力竭,今日無人預訂,乾脆也關上民宿大門睡了。
三個年輕人一直睡到下午,才背著包下來退房。桑桑正要給他們辦理退房手續,卻看見三人頭也不回地徑直走出民宿。桑桑正要喊住他們,卻被大磊攔下,「算了。」
「算了?他們還沒給錢呢!」桑桑不答應。
「昨晚的事他們還在氣頭上,當是送瘟神走吧,算了,等會兒吵起來,他們上網給個差評我們更倒黴。」大磊還是勸桑桑。
桑桑不甘心,但人也走遠了,只得嘟囔幾句:「昨天誰把他們關起來的,可真是幹了件好事!」
4
月底盤點的時候,桑桑發現上次少退了那女孩的定金。
當時女孩付定金的時候,桑桑沒有錢找給她,便說結帳的時候再一起退。結果結帳的時候就忘記了。
雖然只是50元,本著誠信經營的理念,桑桑覺得還是應該把錢退回。
於是她從電腦裡找出女孩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女孩接了,桑桑把事情說了,問能不能添加微信號把錢轉給她,女孩答應了。
加了微信號,看見女孩的微信暱稱是一個簡單的字母「w」。轉了錢後,桑桑好奇地點進她的朋友圈。
她看見女孩發的朋友圈裡有他們北子村民宿,正高興,往下一看,配文赫然是:「幾個瘋子吵了一夜,這樣的破民宿,誰住誰倒黴!「
桑桑很意外!
再掃一眼其它照片,其中一張,女孩對著鏡頭做勝利的手勢,身後露出一處舊屋子,牆上布滿了深綠的苔蘚,有幾分眼熟。桑桑撓頭想了想,呀,這不是那山後的舊祠堂嗎?難道,難道,是她把那幾個年輕人扣那兒的?
桑桑後背發涼,再往下看,有一張照片是對著筆記本電腦拍的,配文是:房間裡進賊了,可惜沒把她嚇死!「
桑桑眼前冒出那張慘白的殭屍的臉。那女孩用這樣的屏保,目的是什麼?嚇人?
一張文靜清秀的臉,卻是一副陰暗心腸,心口不一,桑桑總算是見識了。這樣的人她以為只會在小說裡出現,沒想到真的有。
那她為什麼要找自殺的地方?絕對不是給自己用的。難不成要害人?
桑桑繼續往下看,一張山腰間密林的圖配文:「這個場景適合寫結尾。」
原來這女孩是寫小說的,出來採風找場景。
桑桑懸著的心又回到原位,還好只是用來寫作。
大磊回來後,桑桑迫不及待地一口氣對他說了一通,完了還順手點開微信想給大磊看,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對方刪除。
「咱們剛開民宿不久,遇上這樣的人也算長見識,以後奇怪的人更多,到時候就見怪不怪了。」大磊說。其實他回想起女孩那清純模樣,也覺得難以置信。
桑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點後怕,「真沒想到,女孩居然是這樣表裡不一的人!」
「滴」一聲,電腦響起了提示音,又有人預訂房間了。
「有生意了,看看這回又是什麼客人?」桑桑湊近腦袋往前看……(作品名:《陰暗女孩》,作者:七日魚。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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