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忙裡偷閒,帶著妻子和女兒回了趟老家,我指著自己家地裡剛剛長出的玉米和仍然留在地裡的麥茬,對女兒說:看,這是我們家的地!女兒的無動於衷,讓我陷入深深的回憶。
小時候家裡人口多,種著8畝地,父母還承包著果園和十幾畝地種著小麥,加在一塊20多畝。這些小麥放在現在沒什麼,有聯合收割機了,那個時候小麥先要割倒,用麥秸打成捆,再用拖拉機運到打麥場脫粒,揚場,最後晾曬後放到家裡。那段時間是農民一年中最忙的時候,比秋收更忙。「芒種芒種,連收帶種」,收麥是搶收,俗話說「五月天,孩子臉,說變就變」,一場暴雨下來,不但給搶收造成麻煩,還會因為雨水太多,無法晾曬,麥子發芽等,給農民收入造成影響。
芒種一般在農曆五月,一場一場的乾熱風颳過來,昨天還帶點綠的麥田,今天就黃騰騰一片了。這個時候農村小學會放麥假,於是我們就開始了「全家總動員」。我家的拖拉機前面會裝上類似剪刀的收割機,把小麥一排一排的放到。那時我年齡小,負責在麥地開著拖拉機,三米五米的往前挪著,父親,母親和大哥他們把打成捆的小麥裝在拖拉機的後鬥。我一邊開著拖拉機,一邊小聲埋怨著:太慢了。父親這時候會說,這就好多了,不用一鐮一鐮的割麥子,輕省多了!
壓麥子
麥子運到打麥場,攢夠三四畝地的小麥就要脫粒了。打麥場是設在我們自己家的自留地裡,平時種點蔬菜啥的,到了麥收時節就作為打麥場,大概七八分地吧,盛不了太多小麥。在沒有脫粒機之前,農民都是用一種叫「碌碡」的石碾子把小麥壓出來的。
有了脫粒機,我們家的分工也很明確。脫粒機啟動後,父親,大哥負責往脫粒機裡輸送小麥;母親負責把脫粒機下面的小麥剷出,這種小麥還需要再經過一邊揚場再能裝袋子運回家;我呢,就負責把脫完粒的麥秸稈鏟到一邊堆起來。你知道三四畝地的麥秸稈有多少嗎?反正我記得那就是一座小山,每次脫粒完一次小麥,我都累得能夠虛脫,連起身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
脫粒小麥
那個時候,我會耍點小聰明,在四叔家脫粒小麥時,我會跑過去給四叔家幫忙,四叔家鏟麥秸稈的是我的兩個堂姐,我幫了她們,她們不好意思不幫我。於是,當我家脫粒機再響的時候,堂姐們也會來幫我分擔一下重任。現在想想,我明白了小小年紀的我,已經懂得了合作共贏的好處了。
「揚場」可是一個技術活,一般人可幹不了。別看平時母親經常埋怨在村部工作的父親不照顧家裡,這個時候離開父親可玩不轉,父親可是幹農活的高手,而且樣樣拿得起放得下。芒種時節,天乾燥得很,只有下午快天黑的時候才會有點風,這時候父親就像一個藝術家,一木鍁一木鍁的揚著小麥。這個時候,佝僂著身子的曾祖父會騎著他那輛老式自行車,在幾個孫子的打麥場「巡視」,看到小叔那笨笨的揚場方式,就會支上自行車,一邊幫著他的這個小孫子,一邊教育著他,我們小輩人就會在旁邊偷笑著。
揚場
揚完的小麥會裝上袋子,先放到家裡。這裡少了一道流程,就是晾曬,因為是搶收小麥,晾曬會放到以後。一口袋小麥有100斤,我到16歲才能抱得動,但也沒有幹過幾年,後來上了大學,再後來有了聯合收割機......
小麥裝袋子
平時,父親上班,大哥和我上學,只有在這個時候,我們爺幾個才會有交流。父親說,大哥已經長大了,可以喝點啤酒了,大哥用驕傲的眼神偷瞄著我,我才不以為然,「馬尿」難喝得很。
而我總是會問為什麼,打麥場裡為什麼要放個水缸?為什麼我家要種這多麼地?為什麼天黑了還不回家?父親會拍著我的腦袋告訴我,打麥場裡放了水缸是怕你的麥秸稈著火了;種的地多才可以掙點錢,才可以供你們吃喝,才可以買拖拉機,少受點罪;今天幹完了,明天還有明天的活要幹!
很多人回憶打麥場的快樂,而我對於打麥場的回憶是一家人的勞作,為了美好生活的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