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鄉愁》之四十八
在水草豐美的科爾沁草原腹地,有一塊物華天寶、資源豐富的風水寶地,像一顆晶瑩閃亮的明珠,鑲嵌在逶迤西去的罕山腳下,明澈如鏡的霍林河畔……
「世界這麼大,我要去看看;錢包那麼小,哪也去不了。」
嘆息之餘,也不禁感慨。
其實,在人的一生中,每個人都會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願提起,更不願忘記,就那麼一直塵封在內心的深處。
多年以後,是否還會想起,還是早已忘記……
在北方生產力相對低下的年代,夏天的小麥要全部手工收割,用畜力和人力集中運到打麥場上。
至此,緊張的麥收才過去一半,剩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將麥粒碾壓出來。
每天,天還不亮,生產隊的破鍾,就像催命符一樣地在村角響起。
這時候,老隊長敲鐘的節奏就明顯急促了一些。
睡得迷迷瞪瞪的社員們,一邊詛咒著,一邊哈欠連天地到村角走去,晃晃悠悠地往打麥場上集合。
經過一周連續的搶收,大家的精力都被耗盡,就連走路都在打著盹。
到了打麥場上,老隊長叼著旱菸袋,已經蹲在滾駝子上等著大家。
看著社員都到齊了,他立即分派活路,招呼大家將麥子攤曬在打麥場上。
雖然打麥子也不是輕鬆的活,但畢竟不用在田裡收割;怎麼說也是集中在一個地方忙活,多少比割麥子要輕鬆點。
麥垛上層的麥捆上還閃爍著露水,就被從高處丟下來。
大家拖著沉重的麥捆到打麥場的邊上,揪住「麥要」的接頭,隨手一抖,金燦燦的小麥就「譁啦」鋪灑了一地。
一個個麥捆被抖開時,還散發著麥稈的潮溼和清新麥香。
層層的麥浪,層層攤開,厚厚地覆蓋了整個場院。
「差不多了,今天就打這些了!」
聽見老隊長的號令,在麥垛上的社員也跳下來,將抖散在打麥場邊上的「麥要」收集起來。一把一把地捆好,斷了的或者不能用的直接挑出來丟掉。還能用的就理順了,捆綁好放在場院屋裡。
麥收結束後,生產隊的保管員會集中拿到倉庫裡,等明年麥收時再拿出來用。
之後,大家每人找一把排叉,從打麥場的邊上開始,一點點將抖散的麥綹子抖得更散、更蓬鬆。
這樣,太陽出來後很容易曬乾。打場時,也能更輕易地將所有的麥粒都打壓下來。
這一遍活忙完,大家也累得不行了。
老隊長擺擺手,大家就一窩蜂地回去吃飯。
吃完早飯後,大家還可以稍微迷瞪一會。
但到半晌時,大家又要折回來,將所有的麥子再翻一遍;將底下的麥子抖摟在上面,而且還要又翻又抖,很是考驗腕力。
這時候,太陽也逐漸熱辣起來,打場的前奏也到了。
生產隊的幾頭牛都已經餵飽,肚子滾瓜溜圓地被牽到打麥場邊上。
平時,生產隊裡和飼養員是很捨不得給這些牲口加料的,草倒是隨便吃。所以,這些牛都是瘦得肋骨一根根地凸顯在牛皮下面。
也只有到了春耕、麥收、秋收、秋耕的幾個時節,生產隊才捨得讓這些牲口多吃幾口料。
所以,吃飽了的牛兒,在打麥場邊上互相搖晃著牛角,前蹄不停地往後刨著土,一副隨時可以衝鋒陷陣的狀態。
到中午陽光最熱辣的時候,老隊長擺下手,幾個老把式頭上箍著白毛巾,上身穿著敞開了兩排紐扣的粗布褂子,揮舞著長長的鞭子。
打麥場邊上的幾頭牛,已經兩頭一具地套在一起,兩頭牛的後面拉著滾駝子,打麥開始了。
打麥場被分成幾個小塊,每個把式各站一邊,吆喝著牛兒拉著滾駝子走入打麥場。
這時候,覆蓋在打麥場上的麥子有一尺多厚,牛兒才踏入進去,就感到了吃力。
隨著清脆的鞭響,兩頭牛「吭哧吭哧」地埋下頭,莎木做成的弓形的牛梭子,深深地陷進牛脖子的皮肉中。
每走一步,牛梭子和牛皮都會磨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沉重的滾駝子,一點點碾過厚厚的麥層。
石磙碾壓過的麥子一下子薄了下去,麥塵也在石磙的轉動中飛揚起來。
老把勢站在麥場上,稍微移動著身體,手裡的韁繩和鞭子控制著兩頭牛,一層層、一圈圈地將厚厚的麥子壓下去。
當碾壓過一圈後,所有的麥子已經蟄伏下去。
這時候,兩頭牛就輕鬆了,石磙子的轉動也輕快了不少。
隨著石磙的滾動,一層層的麥粒被碾壓下來。
偶爾,累了的牛兒也會停下來,撅起尾巴來,直接在麥秸上拉一大堆糞。
這時候,把式就吆喝一聲。孩子們就抓緊端著木掀衝上去,忙著將牛糞剷出去,丟到場院邊上。
在石磙的碾壓中,長長的麥稈開始被碾斷、變短,麥穗脫離麥稈;麥穗被碾壓開,更多的麥粒脫下來……
一兩個小時後,幾頭牛終於可以休息了,被卸下來牛套,牽到打麥場邊上休息。
這時候,原本牛哄哄的幾個大傢伙,也累得大汗順著牛毛滴下來,有的腿都在打顫,有的則累得乾脆趴在地上「倒磨」(方言:反芻)。
而社員們也忙活起來,大家抓緊拿著排叉,將麥秸再翻動一遍,將麥粒抖落到地面上,讓麥秸更加彭松起來,接受太陽的照射。
翻完這一遍麥秸,生產隊的幾個婦女挑著水桶過來,大家抓緊聚攏到場院屋裡休息一下,喝點開水。
送來的開水裡還放了糖精,是小孩子最喜歡的。
有時候,還會每人分幾粒防止中暑的人丹,含在嘴裡清涼涼的。
這東西,也只有在過麥的時候,孩子們才能吃得到。
人活著,誰都不用瞧不起誰。
三年河東,三年河西,潮起潮又落。
家財萬貫,買不了太陽不下山;身無分文,不一定日後沒江山。
即使是脆弱的生命,那種生之欲望也是令人震驚。
脆弱的生命原本簡單,簡單得像一朵花,像一株草。它靜靜地開,靜靜地長,又悄悄地落,悄悄地枯,一切自然、樸素而又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