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社會動亂,民不聊生。許多農民,走投無路,拖兒帶女,四散逃荒………
海南島瓊中縣境內,山地很多,而且土肥水足,易於播種五穀。
所以,鄰縣許多窮苦的農民,來到這裡開荒種糧,謀生度日。
一年春天,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名叫張佐,他單身從鄰縣來到這裡開荒,在一座小山頭上,選了一塊向陽坡地,開出了幾畝田,種上了西瓜。張佐還在瓜園中蓋起一間草棚,在這裡住著看瓜。
張佐有個弟弟叫張佑。每年遇到耕地、下種、摘瓜的時候,弟弟都會來幫忙,住上十天半月。時間久了,附近開荒的農民,都和他混得很熟。
有一次,張佑回家後,不知什麼緣故,鄰居好幾天不見張佐出來看瓜,有幾個放牛的野孩子,乘機潛入園中偷瓜。
鄰近的農民看到後,一邊把頑童趕走,一邊奇怪地想:張佐為何不出來趕走小孩呢?大家都覺得好奇,便結伴走近張佐的瓜棚,抬眼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張佐的無頭屍體躺在竹床上,血流滿地,身已僵硬,已經死了多天。頓時,鄰居們議論紛紛,有的說:「快去向家人報喪!」有的說:「馬上向官府報案!」
但是,一個老漢極力反對,他說:「當今,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招惹是非!」
老漢言下之意,是想讓眾人捐些錢,把死者就地埋葬。只要大家保密,就會平安無事。
果然,眾人同意,或多或少,紛紛解囊,湊錢買了一口便宜的薄板棺材,收屍、人棺、出殯,草草將張佐埋葬了。
大約過了十天,弟弟張佑又來瓜園探望張佐,隔園的瓜農就把張佐的不幸告訴了張佑,但只說張佐是原因不明地突然死去的。
張佑趕緊去尋找張佐的墓地,痛哭了一場。
第二天,張佑特意設了一桌酒席答謝幫助料理喪事的鄉鄰。酒席上,張佑頻頻舉杯敬酒。酒足飯飽,正當散席時,張佑悲切地說:「我想到哥哥墓地弔祭,各位能否陪我前往?」
喝了人家的酒,不好意思推辭,大家也就陪他去了。
到了墓地弔祭完後,張佑說:「我想把哥哥的墓遷回老家,請各位幫我起棺。
大家聽了,頓時一呆,異口同聲地說:「人死入土為安。再說,剛剛埋葬完畢,何必費心傷神遷回老家去呢?」
張佑情真意切地解釋說:「起棺回家,才是『葉落歸根'呀!」
張佑說的話,確是人情人理,眾人想:起棺就起棺,只要不打開棺蓋,事情就不會敗露,於是便動手挖墓起棺。棺材挖出來後,張佑從布包裡掏出了剛買的一件新衣,流著眼淚動情地說:「請各位幫我開棺,讓我哥穿著新衣,體體面面地回故鄉。」
霎時,人們都驚呆了,但是,眾人又沒有充足的理由阻止張佑,只好硬著頭皮去開棺。
棺蓋打開,一具無頭屍體赫然在目!張佑見屍體是無頭的,頓時聲淚俱下,號啕大哭。
鄉鄰們想私下了結,便打算再湊些錢給張佑,望他不要告官。這時,張佑已是哭得痛不欲生,他說:「我哥的一條命,哪是幾
十兩銀子能了結的呀!」後來經眾人百般勸說,張佑總算勉強答應。
但是,張佑提出的數額太大,鄉鄰們無法承擔,爭執不下,於是,這樁無頭公案,便鬧到了衙門。
縣官姓胡名明,他接到這樁人命案,一時無法定奪,只好採取「一網打盡」之計,令衙役把在張佐的瓜田周圍開荒的農民一律捕來,升堂審問了幾天,卻沒人招認;用嚴刑拷問,雖有幾個鄉鄰屈打成招,卻又招不出死者的頭顱到底放在哪裡。
就這樣,案子僵死,無法了結。胡縣官不得不將眾鄉鄰統統打入牢房,暫且關押。
案子拖了半年多,審來審去,懸而不決。農民中,有三人因行刑受傷,加上缺吃、少穿、無醫,屈死在牢裡…
這時候,正巧胡縣官任期已滿,新來的縣官名叫張天清,足智多謀,破案如神,人稱「張青天」。於是,胡縣官便把這個「積案」移交給了張縣官。
當天夜裡,燈光之下,張縣官對著狀子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覺胸有成竹。
第二天,正午時分,鳴鼓升堂,張縣官端坐在公堂之上。原告張佑跪在左邊,眾鄉鄰跪在右邊。兩旁衙役肅立,威風凜凜。
張縣官先問農民:「你們一見死人,怎麼就認定是張佐呢?」
眾人齊聲訴道:事出離奇,一時驚慌又倉促,大家哪有心情認真細看?不過,死者身上穿的舊衣服,確實是張佐的。
「啪——」張縣官將驚堂木一拍,朝著眾人大聲喝道:「堂下刁民,這樁案子,誰殺人誰無罪,本官已經知道了,現在,只要案犯從實供來,便可從寬發落;如果拒不招認,本官決不留情!」
兩排衙役,吶喊助威,堂上氣氛,緊張駭人……
張縣官先問眾農民:「你們誰殺死了人,首級藏在哪裡?」
農民們齊聲說:「大人,我們沒有殺死人呀,哪裡知道頭顱呢?」
張縣官捋捋鬍鬚,輕聲說:「人不是你們殺的,你們當然不知道。「突然,他又將臉轉向張佑,朗聲喝道:「是你殺的,你該知道!」
張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戰戰兢兢,小聲答道:「老爺,我沒有殺人呀!」
「啪——」張縣官又拍一下驚堂木,高聲喝道:「看你家貧如洗,缸無過夜米,根本無力為你兄遷墓移葬,而是借開棺換衣之名,訛詐眾人錢財,是不?」
張佑吞吞吐吐說:「不是。」
張縣官厲聲怒喝:「你還嘴硬,好一個謀財殺死胞兄的奸徒!左右,給我用刑!「眾衙役怒聲吆喝,刑具搬上了堂……
張佑嚇得渾身發抖:「大人饒命,我哥哥他……他還活著呢!」
張縣官捻須一笑,說:「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問你,現在他躲在哪兒?」
張佑低頭招認:「他藏在家裡,住在橋頭村,距此八九十裡遠。
張縣官仰臉哈哈大笑,對著眾農民說:「你們受刑吃苦了,不過,再委屈一下吧,因為眼下兇手張佐尚未捉拿歸案。」
話畢,張縣官當堂揮毫疾書,寫下公文,蓋上大印,挑選兩名精幹的捕快;同時,又在眾農民中,選擇兩名認識張佐的青年人,與捕快一同快馬加鞭,直奔橋頭村緝拿張佐歸案。
到了張佐的家,不料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張佐。同來的兩位農民認得他,「咔嚓」一聲,捕快給他上了枷鎖,於是,天網恢恢,張佐終於銀鐺歸案。
公堂之上,案情大白:
原來,那天下午,有個瓜販子來此收購西瓜,正好遇上大風大雨,他就進入張佐的瓜棚避雨。本想等雨停後回縣城客棧投宿,無奈天黑了,雨仍未停,他只好借宿在張佐的瓜棚裡。
不料,張佐窺見客商的皮袋裡有很多銀子,頓時見錢眼開,生起歹心,持刀殺死了那人,割下首級,埋藏起來;又脫下死者身上的新衣服,歸為己有,再另給屍體穿上了自己的舊衣,當做替身,嫁禍他人,然後提著錢袋,連夜潛回老家,並把所行之事告訴了弟弟張佑。
過了一些時候,張佐暗中打探,知道附近種瓜的農民都把死者誤作自己,並已集資將死者人棺埋葬,頓時喜上眉梢,又唆使張佑借遷葬之名,敲詐眾人錢財……
瓜田之謎,終於水落石出。
(作者:李競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