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師打坐1000日無法開悟,卻因見「小丑」表演,參透內心禪機 | 文 青衫文齋
禪師對禪修者的接引常多機變,方式千變萬化,不一而足。禪宗先賢認為佛法不可思議,用心即乖,開口即錯,為了杜絕思慮妄想、考察慧根深淺,禪師接引學人時,絕不明說禪機,多棒喝交施,促其開悟。
臨濟宗創始人義玄禪師曾在《四料簡》(又稱《四料揀》)中,將禪修接引執法概括為4種法門:奪人不奪境,意為針對我見深重的學人使用,重點在於破除對人我見的執著;奪境不奪人,專門消除人心中的法執,破除以法為實有的觀點;人境兩俱奪,久參不悟的人,我執和法執都很深重,必須當下用力破除其我、法二執;人境俱不奪,當參修到人我、法我都無執著的境界,二者都無須破除了。
這裡的「人",代表主觀存在,而「境」是指相對於「人」的客觀存在,「奪」意為運用禪機消除人、境等對象的實有性。至於奪與不奪,就要根據對象的實際情況而定,因勢利導,最後的目的都是要達到人我、法我都無執著的開悟境地。
有一段禪宗公案,是關於宋代楊歧方會禪接引白雲守端禪師的過程。守端禪師自幼喜讀佛經,所寫善文妙筆生花。但守端禪師一向靦腆拘謹,難得有大開大放的時候。守端禪師20歲正式出家,在茶陵鬱禪師座下受具足戒,打坐修習禪法,最後因緣難契,又拜師到楊岐方會禪師門下參修。
守端禪師住在方會禪師所在的江西楊岐山普明禪院裡,每日心無旁騖地專心打坐參禪。整整1000日過去了,守端禪師還是沒有找到入手處,無法明心開悟。
在這1000日中,方會禪師百般譬喻、千種引導,然而,守端禪師始終猶如「蚊叮鐵牛」,不覺其癢痛。但是,佛法不可說,一說即是錯,能說出來的、能解釋的就不是「禪」,頂多是一種哲理。禪的境界就是言語斷道,心行處滅,冷暖自知。禪機只能靠參禪者自己去領悟,所謂「只可意會不能言傳」。
一天,方會禪師見守端禪師一如既往地在禪堂打坐,便走過去問他:你已經參修了1000日,可有所悟?
守端禪師遺憾地答道:沒有。
方會禪師又說道:我記得你以前的師傅是茶陵鬱和尚,那不是一位大德禪師嗎?
守端禪師又答道:是一位大德禪師,可我實在太笨,無法領悟老師所授禪法。
方會禪師啟示說:茶陵鬱和尚是一位開悟大德,你還記得他的開悟詩偈嗎?
守端禪師隨即誦讀前任師傅茶陵鬱和尚的詩偈: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
守端禪師念完茶陵鬱和尚的詩偈,方會禪師什麼也沒說,只是一陣大笑而去,笑聲中還帶有點嘲諷的意味。
茶陵鬱和尚的這首詩偈寫在自己過橋時摔了一跤之後,這一跤把他摔得大徹大悟。詩偈意指每個人身上都有一顆屬於自己的「明珠」,佛性自足,「明珠」代表著對自己清醒認識,未開悟的人無法認識到這一點,「明珠」暫時被煩惱塵勞所遮掩,因此得過且過,喪失自我;突然某一天,這個人開悟了,找到了自身的這顆依舊圓潤無暇的「明珠」(清淨光明的佛性),豁然之間便如撥雲見日、茅塞頓開,心中的大地山河一片光明。
自方會禪師大笑而去之後,守端禪師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一直擔憂著方會禪師的「大笑」,無法解破,以至於茶飯不思,心神不寧,無法打坐參禪。正巧山下舉辦廟會,有一家馬戲班子在表演,圍觀者甚多。無情無緒的守端禪師一路走去,正好在馬戲班子的表演場地外駐足。
場內一個小丑在表演,周圍觀眾不時哈哈大笑。
這時,方會禪師「碰巧」也在場,他站在守端禪師身邊,問道:你看到小丑的表演了嗎?
守端禪師覺得這個提問有些莫名其妙:看見了啊!就在眼前啊。
方會禪師接著說:你打坐1000日無法開悟,關鍵在於你與小丑的區別——小丑喜歡別人笑,你卻擔憂別人笑。
守端禪師先是一愣,接著豁然參透內心禪機,因而大悟。
小丑喜歡別人笑,是有人無我,不覺自己丑陋,只要大家高興就好;自己擔憂別人笑,是有我無人,只怕自己受人輕視,不管別人笑得有理。「我執」過深,「我相」過重,徒增煩惱。
內心禪機一當參透,便如一陣春風拂過心田。守端當即領悟了「自性自見」的佛法原理。原來自己心中我執未除,時常處在人與我的對立之中,被種種俗情妄念所束縛,一言一行,處處受到拘束,不得灑脫自在。
現在虛空破碎,當下「無我」,如拔雲見月一般,無始以來,那根深蒂固的我執、我見剎那蕩除盡淨。於是,守端禪師反思在茶陵鬱和尚那裡參禪的情景,頓覺茶陵鬱和尚心中妙機無限,也說了一首偈子,來讚嘆自己的剃度恩師茶陵鬱:百尺竿頭曾進步,溪橋一踏沒山河;從茲不出茶川上,吟嘯無非囉哩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