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懷海禪師先哭一場後笑一場 道一禪師說:他開悟了 | 文 青衫文齋
唐代高僧百丈懷海禪師時禪宗叢林清規之制定者,因其後半生常住於洪州百丈山而得名。百丈懷海禪師最初是馬祖道一禪師門下的一名侍者,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時間向馬祖求法。最初在參悟「野鴨子」公案中有所省悟,直至再參於馬祖的大喝之下才恍然大悟。古人道:源不深者流不長,智不大者見不遠。禪宗公案至今未禪修者津津樂道,其中包含了源遠流長、智慧深遠的玄機,達者可以豁然而悟,愚迷者依舊懵然不知。
一次,百丈陪著馬祖道一在山野漫步,他一邊走一邊默念著經文。馬祖突然轉身問他:「是什麼?」
百丈看見一群野鴨子從空中飛過,便隨口說:「野鴨子。」
馬祖問:「甚處去也?」
百丈自然而然地回答:「飛過去也」。
馬祖一聽之下伸出手來把白丈鼻子用力ー扭,百丈痛得失聲大叫,馬祖:「又道飛過去也。」意思是你還說是飛過去了嗎?
百丈猛然間心中一動,略有醒悟。
百丈回到自己修行的簡陋住處後,傷傷心心地大哭不止,一起修行的人以為他想父母了或是被人罵了,結果都不是。大家就奇怪了,好好的哭什麼呢?最後百丈才說:「我的鼻孔被大師扭痛了。」大家問為何被大師扭了鼻子,百丈不說,叫他們去問師父。於是,一同修行的人來問馬祖,並將百丈在宿舍大哭的事告訴了馬祖。馬祖業不說原因,只念了句:「此子開悟了。」大家帶著探尋的目光又回到住處,詢問百丈,百丈聽了馬祖的說法隨即哈哈大笑。
大家更加不解了,問道:「適來哭,如今為甚卻笑?」你怎麼先哭一場後笑一場呢?
百丈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適來哭,如今笑。」
馬祖了解了百丈的表現後欣慰,知道百丈佛法的心地初步入門了。
第二天,馬祖上堂講法。眾人聚集在堂上,百丈卻捲起坐席就走了出去。馬祖追出去文百丈:「我適來未曾說話,汝為什便卷卻(坐)席(出去)?」
百丈禪師回答:「昨日被和尚扭的鼻頭痛。」
馬祖說:「汝昨日向什處留心?」
百丈禪師回答:「鼻頭今日又不痛也。」
至此,馬祖道一禪師知道百丈懷海禪師最終開悟了。
讀了這則公案,我們不禁要問:百丈懷海禪師對馬祖道一禪師所提問題的回答,究竟錯在哪裡?為何馬祖道一禪師要把百丈的鼻頭扭得負痛失聲,而百丈卻藉此機緣得到開悟?
熟悉《壇經》的人就知道,六祖慧能教人修禪,簡明直截,不離「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這個大原則。「無念」與「無住」是修行工夫,「無相」才是目的。「無相者,於相而離相;無念者,於念而無念:無住者…於諸法上,念念不住,即無縛也」。修)無念法者,見一切法,不著一切法;遍一切處,不著一切處。常淨自性於六塵中,不離不染,來去自由。
依公案所載,馬祖、百丈師徒共見「一群野鴨飛過」,馬祖道一禪師問「是什麼」,百丈答以是「野鴨子」。馬祖道一禪師豈有不知天上飛過的是一群野鴨子,然而他卻明知故問,明顯意不在野鴨子,而是在對百丈禪修進行啟發。若是懵懂的孩童,這樣的回答本來沒有什麼不對,但是,對於參禪者百丈而言,以「野鴨子」作答,並說「飛過去了」,顯然對「物我之相」、「三時之相」、「來去之相」一概都沒能除掉,心隨境轉,未能自我反觀,當然談不上「明心見性」。
馬祖道一禪師把百丈鼻頭一扭,百丈負痛失聲,這個「扭鼻子」的目的在於「截斷眾流」,使他「求其放心」,回心反照。馬祖道一禪師痛扭弟子百丈的鼻頭,其實正是祖師禪的一種隨機的接引手法,以營造一種禪機。假若百丈懷海禪師的禪修趨於成熟,自能應機而做,乃至於能單刀直入,直了開悟。而旁人禪機未熟,機不成機,自然墮入雲裡霧中,蔽塞不通,胡思亂想,不明所以。比如百丈的那些一起修禪的人的所作,正反映這種境況。
百丈懷海禪師回去後傷心大哭,可能有兩種情況:一是自己的鼻頭真被師父扭痛了,餘痛仍在;二是由於沒得到得師父的印可,所悟真假難分,所以痛哭失聲。後來,百丈知道自己的「略有醒悟」已得到老師的印可,因此破前時的痛哭而有當下的呵呵大笑,所以他說「適來哭,如今笑」。
佛法源遠流長二千多年,決不是以意識作想而建立。若以小智,若以作建,佛法豈能到如今!禪宗主張把心落實於「現在」這一點。然而,「現在」一滑過就不是現在了,「現在」若尚未開始也不是現在。依禪宗看來,浩瀚世界本來就沒有東南西北的分別,也無飛過來、飛過去的分別,野鴨子飛過僅是一種虛妄的象徵而已。百丈懷海由於執著於虛妄之相和差別意識,故難以開悟。
馬祖升座,還未說法,百丈便卷席而去,這是告訴師父自己「有所省悟」之意,並非對師父不敬。馬祖問他「昨日向什處留心」,百丈不答以昨天野鴨子之事,也不答以鼻頭痛之事,只說「鼻頭今日又不痛也」,這正顯示出百丈懷海禪師已經到了開悟的境界。因為,這時百丈懷海禪師的表現與昨天的表現相比,已經脫胎換骨,既不念住於野鴨子之相,亦不念住於昨日之相和痛楚之相,「過去事已過去了,未來那得更思量」,於今只有如實了知「目前、當下」「鼻頭不痛」,不舍不著,即相離相,所以博得了馬祖的第二次印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