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黃山谷在《戲贈米元章》詩中有「滄江靜夜虹貫月,定是米家書畫船。」
書畫船對於中國畫的寫意傳統其實有著巨大的影響——元明之季的倪雲林、董其昌等都曾於水邊舟上或悠遊或作畫,而那片無邊無際、光影變幻的水也深深影響了他們的書畫風格,其中瀰漫的水意與清潤悠遠幾乎觸目可見。
莫奈在花園中。在法國「印象派」諸多大師中,最鍾情於水的或許莫過於克勞德·莫奈,他同樣喜愛於水際舟上作畫,甚至專門請人改建了畫船(只是當遠不及米顛「寶晉齋舫」的豪華罷),沿塞納河漂流作畫,莫奈自己的作品《水上畫室》與另一印象派大師馬奈的《克勞德·莫奈的水上畫室》,均忠實記錄了莫奈早期在船上作畫與對水雲變幻的迷醉,而其晚年之所以沉迷於睡蓮,更源自對水的迷戀,他自己說:「我畫了大量的睡蓮……睡蓮本身遠非景致的全部;其實,它們只是陪襯而已。母題的精粹就是無時無刻不在變化著的水的映照,幸虧有水中倒映著的斑駁天空,並且給其以光和動感……」
(一)
第一次得觀莫奈的《睡蓮》原作是十多年前,似乎是黃昏時分的睡蓮,波光瀲灩間的睡蓮意象瞬間讓自己憶起年少時一個黃昏時分的水邊,就是那樣的凝視,絲毫不會出錯,那一瞬間如此清晰真實,強烈寫意的色彩,然而又如夢幻一般,讓人低回。
多年前第一次隨旅行社到巴黎,短短三天的旅行安排,自然是不會有奧賽博物館的,但依然抽出時間單獨去了,為的就是拜觀印象派諸多大師的畫作,然而因為時間太緊,要看的太多,大概只能算是走馬觀花了,況且,似乎當時陳列的莫奈作品不過寥寥數幅,並不解渴。
第二次似乎是冬天的法國,再次走進奧賽博物館,除了常設展覽,讓人驚喜的是五樓以整整一層的樓面呈現「印象派代表作品典藏大展」,馬奈、莫奈、畢沙羅、塞尚、雷諾瓦、德加、西斯萊……一幅幅經典名作讓人目不暇接,看來看去,最愛的依然是莫奈水邊風物的清新曠遠、塞尚靜物的真力瀰漫與質感,以及畢沙羅畫作背後的孤寂與哀愁。
莫奈作品《花園中的女人》(1866)莫奈早期的代表作《花園中的女人》、《喜鵲》在奧賽博物館一樓展廳,《花園中的女人》可謂莫奈的初試啼聲,現場看,沒想到尺幅如此之巨(高約2.5米),相比莫奈後期的印象或寫意之作,這樣的作品可算是莫奈的工筆與刻意之作,然而相對同時期的畫家畫作,莫奈顯然已不滿足於傳統的手法與他所習見的方式作畫,他想要創造一種獨特的效果,感覺強烈的是光感的無處不在與內在的淡遠之境——陽光透過樹間空隙,灑落在地上與淑女的裙擺上,各自都形成明暗分明和斑駁的光影,而草坪上的鮮花與賞花者、女裙上的簡約而典雅的花飾、滿樹的淺綠濃綠、遠處湛藍且灰白的天空、穿透陰影的光線,無不說明莫奈彼時對光與影及花園生活觀察的細膩。
左拉當時對莫奈的評價可以作為此畫的註解:「莫奈喜歡英式花園勝過林間空地。他樂於在各處看到人類的蹤跡……他把巴黎帶入了鄉間,他的風景畫裡不能缺少紳士淑女。如果不能表現浮世風光,自然對他毫無吸引力。」
左拉的評價到底只是流於表面,並未進入莫奈核心的精神世界,用於此後莫奈的代表畫作上也並不合適,這也說明莫奈在藝術上的極不安分,然而事實上,莫奈畫作的內在精神卻又是統一的——一直隱隱相隨的總有一種水邊惆悵。
莫奈作品《喜鵲》(1868)1868年描繪雪景之作《喜鵲》中,一改此前明確廓線與陰影的畫法,籬牆的影子在雪地上或長或短,幾乎是律動著的,棲於籬門的靜止不動的小小喜鵲與這種律動以及整個白茫茫的一片世界形成巨大反差,一種孤寂的氣質撲面即來,幾乎讓人想起東坡那些寫於月夜的清麗詞句或元人小令。
這些探索型的畫作與馬奈等的作品對歐洲藝術學院派的繪畫傳統不無顛覆意義,而米勒麥地的寫意之筆對他們的啟發與影響也是巨大的,他們不再崇尚討巧與精緻卻有違視覺真實的古典造型,不再相信藝術從屬於宗教、神靈或權力者,而是放眼於浮世人生,從中上下求索,在黎明或黃昏時分的光影變幻間,尋找自己的心靈棲居之地,所有的一切,都說明印象派的誕生當時已是「萬事俱備」。
而「只欠」的或許只是一個話題與命名——其後被稱為印象派「開山之作」的莫奈《日出·印象》成為焦點也就順理成章了。此畫是巴黎馬蒙丹莫奈美術館的「鎮館之寶」,從未在奧賽展示,這一創作於1872年的莫奈代表作創作之初其實是比較隨意而草草的寫生之作,描繪了在晨霧籠罩中日出時的港口景象,可貴之處卻在於其真實性與畫家創作時一種活潑生動的情緒。1874年首次公開展出時,由於沒有畫名,莫奈自己後來回憶說:「我送過去的那幅畫是在勒阿佛爾港邊的窗前完成的,透過薄霧的日光,幾艘船隻的桅杆顯現在前景。它實在不能叫作勒阿佛爾風景,所以他們為了作目錄請我起名字時,我就說:『叫印象吧!』」
莫奈作品《日出·印象》(1872)事實上,《日出·印象》公開展出時受到了巨大的抨擊與嘲諷,《喧譁》周刊的評論人路易·勒魯瓦發文指責莫奈等是對「美和真實的否定」,「說它是草圖都勉強,最多不過是個雜亂模糊的『印象』,這怎麼能算是畫作」,並借《日出·印象》這幅畫的題目,稱此次畫展為「印象主義者的展覽會」——這一諷刺文章最終也成就與固化了印象派的名稱,雖然德加對「印象派」這樣的詞語拒不接受並堅持自己的「現實主義」,然而印象派的核心在技法上正在於印象與「寫意」的成分,著重表達藝術家的情緒性與瞬間感受的那一刻,而其深層次意義上,則在於藝術態度的獨立與不妥協。
相比馬奈、塞尚、德加等人,莫奈自始至終或更可以稱之為印象派的真正詮釋者與實踐者。莫奈那句著名的話因此也成為註解之一:「當你外出作畫的時候,要想法忘掉你面前的物體:一棵樹、一片田野……只是想:這是一小塊藍色、這是一長條粉紅色、這是一條黃色,然後準確地畫下你所觀察到的,想到的顏色和形狀,直到它達到你最初的印象時為止。」
《日出·印象》的創作與莫奈1870年到1871年的倫敦之行所見畫家惠斯勒創作的影響密不可分,而惠斯勒的作品尤其受到日本版畫的啟發與影響——日本版畫的源頭之一正是中國宋元繪畫,從這一角度其實也可以解釋莫奈其後對東方繪畫、園林乃至文化的熱愛與痴迷。這種影響與莫奈天性中喜愛自然與水的氣質相關,而通過寫生與觀察(「外師造化」)進入生命的內省(「中得心源」),在接觸到東方藝術後自然會心處極多。
莫奈與畢沙羅在孤寂淡遠的精神層面有相通處,然而相對於畢沙羅的田園歸隱與內斂,莫奈更有一種把握光影和諧瞬間變化的魔力,其寫意精神與戛戛獨創讓人止不住迷醉。奧賽博物館所展的作品中,《巴黎蒙特戈依街道》中無數翻飄的國旗,粗肆而顫動的筆觸,擁擠的街道,攢動的人影,沸騰的空氣……繁華世相的滾滾紅塵,卻讓自己從中讀出不見一人的孤寂。
莫奈畫筆下的乘船垂釣女子、塞納河與泰晤士河等系列作品,雖然筆觸或模糊或飄逸迷濛,然而給人的感覺卻真實清晰,一切無不清新而靜謐。
莫奈作品《倫敦議會大廈》(1904)其中《倫敦議會大廈,太陽衝破薄霧》是莫奈1904年居於倫敦時完成的十多幅《泰晤士河》系列作品之一。天與地、落日黃昏與議會大廈一片混沌,作為畫面主體的大廈在寫意的筆觸下,如一巨物踩踏殘陽,凌空欲飛,雖然畫面極具動感,然而內裡卻又可以感受得到天地間的交融、和鳴與寧靜。
作於1886年的《撐陽傘的女人》分為「臉朝左站」和「臉朝右站」兩幅,一左一右分別陳列,均是第一次見,整個畫面幾乎都由一塊塊的顏色鋪排而成,或者說,顏色仿佛水流,在畫面流動著,甚至作為主體的女子也不過是水流拂繞的一部分,畫面中撐傘年輕女子面目、帽子、衣裙、天空、草地均簡約到模模糊糊,然而就是這樣的模糊與流動卻呈現出「瞬間美好」的清晰感——面對原作,一股清新之風幾欲從畫面深處拂向觀者,天空如水,仿佛一「觸」即破,漫山遍野的陽光與青草河流的氣息更是「觸」處皆是。
莫奈作品《撐陽傘的女人(臉朝右站)》(1886)莫奈作品《撐陽傘的女人(臉朝左站)》(1886)兩幅畫的對比展出也可見出光、影、人之間的細微差別與變化,事實上,莫奈其後的教堂系列畫與草垛系列組畫,不斷地重複畫同一事物與風光正是緣於對不斷變幻的光影的迷戀,包括其間細微差距的對比描繪,而在深層次上,莫奈所做的,或許也是試圖抓住轉瞬即逝的生命與情感,真正的大藝術家,總試圖抓住些什麼,有時,真的或許就抓住了,有時或許就是徒勞的,然而,真正有意義的並不在於是否抓住,而在於你是否願意去抓?
相對於《日出·印象》的草率與尚不成熟,這一系列的畫作可稱之為印象派成熟期的代表之作,與中國的行草書法或寫意畫是有相契處的,畫家把作畫時對於自然與生命的感受、情緒記錄並凝固下來,通過畫面傳遞給觀者——而其打動人處正在於其中對於自然物象感受的真實與樸素的力量,所以讀這樣的畫與品讀東坡以其飄逸沉著的行草揮寫一首自作詩不無相通之處。
當天離開奧賽博物館時天已漸黑,附近的地鐵人流熙熙攘攘,塞納河兩岸瀰漫著一層薄霧,想起莫奈畫作的水意,忽然想起法國漢學家安妮·居裡安女士一次與汪曾祺的會面中所說的那句話——「你的很多作品都有水的感覺。」法國人可以輕易讀懂中國人文章裡的水意其實是有道理的,包括莫奈對東方文化的會心。
(二)
次日當從巴黎返程,因為是晚上的飛機,原計劃白天到遠郊的盧瓦河畔,但因為法國交通界突然發生的「蝸牛行動」罷工,似乎當天來回或會影響登機,遂決定取消行程改在巴黎晃蕩,這才想起橘園博物館——那裡收藏著莫奈辭世前幾年所作的巨幅睡蓮作品,法國超現實主義大家馬松(Andre Masson)曾推崇莫奈是現代藝術大師之一,將橘園的莫奈巨作譽為「印象派的西斯廷教堂」,並評價說:「(畫作)水面的倒影即足以同化於宇宙。」
依然坐地鐵到奧賽博物館,原想先繼續品賞印象派畫作以及凡·高、高更的代表作,再到橘園,沒想到奧賽當天閉館,於是直接過塞納河,沿杜勒麗花園向協和廣場方向走去——印象裡第一次到巴黎聽導遊說廣場邊上塞納河畔即是橘園博物館,不過遺憾的是一直未駐足一觀。
杜勒麗花園的松樹、慄樹以及各種叫不出名字的樹被修剪得清清爽爽,且有古意,青銅雕塑莊嚴肅穆,鴿子極多,盤旋低飛,有遊人來,亦不避開。行至大池塘,見河畔一巨型古建築前排隊極長,一問果然就是橘園博物館,一時頗有發現的驚喜,加入隊伍,耐心排隊。沒想到的是排隊竟然花了一個多小時,其後步入空曠的展廳才知道,為了保證莫奈巨幅睡蓮作品的觀展環境,橘園博物館每次放入觀眾不過二三十人而已,另一個原因是橘園地下展廳正在舉辦紀堯姆捐贈的收藏特展與墨西哥女藝術家弗裡達大展。
橘園博物館的入口處是一個古希臘風格的山牆,屋頂為玻璃桁架,穿過存包、問訊、售票等的接待區,跨過一個橋一般的通道,就是莫奈巨作的展廳了。通道裡有幾組展櫃,展示著莫奈在吉維尼創作這組巨作的背景與資料。
一層共三間展廳,第一號展廳並不大,空無一物,既可謂之序幕,亦可謂之「留白」,或曰禪宗中的「空」與靜穆的玄思?讓人想像黃昏或薄暮時分莫奈面對睡蓮長時間的靜默無言。
第二、第三個展廳均是360度的巨大橢圓形展廳,即所謂「印象派的西斯廷教堂」的主體部分———八幅巨幅睡蓮作品組成的「大裝飾」。仿佛一幅徐徐展開的巨型手卷,純綠的睡蓮葉,火焰般的暗紅花朵,水面似真似幻的光影,所有的意象,此中有我,我中有你,沒有天,沒有地,沒有水平線,所有的一切都無邊無際。無邊無際的睡蓮,無邊無邊的水意,無邊無際的玄思,無邊無際的宇宙。
橘園美術館的橢圓形展廳因為尺幅巨大,畫作產生的張力瞬間頓時包圍了所有的觀者,仿佛所面對的並非畫作,而是一個由水生植物與水組成的巨大而立體的六維空間,所有藍色、黃色、紅色的睡蓮都隨波自然漂流,又仿佛夜空的繁星,所有的顏色都在消解、交融,成為無數有意無意的光圈,再與觀者形成一個巨大的磁場,向外擴散。
莫奈以環形空間包圍觀眾的計劃始於1909年,他曾如是描述自己的想法:「當我正以《睡蓮》畫作來裝飾一個大廳時,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沿著牆面轉換,以一致的整體包圍所有的牆面,應該會引起一種無止境整體的幻覺,一種無邊無際的波動;因為過度勞累而繃緊的神經,應會因為這止水的閒適而放鬆。對住在其中的人而言,這個房間應會提供一個可供安靜冥思的避難所,仿佛在一個綻放著花朵的水族箱裡。」
事實上,莫奈創作這些巨幅睡蓮的時間正是歐戰如火如荼之際,七八十歲的老人對於時局是關心的,彼時,他的小兒子米歇爾參軍,他的朋友、後被稱為「勝利之父」的克列孟梭領導法國踐行堅決的主戰政策,而莫奈,選擇的依然是用畫筆退回自己的內心,退回自己的家園,然而,他的內心深處勢必是不平靜的,走近他的巨幅睡蓮,畫筆平靜平常中一種勃發的英姿與狂野其實是處處可見的,仿佛觸摸得到他劇烈的心跳,就像克列孟梭那句名言——「我要作戰」,然而,當遠觀這一切時,一切卻是平靜如水。
晚年莫奈肖像。莫奈從一開始就是一個異類,他不會如羅浮宮所收藏的前輩大師描繪宏大的宗教或國家敘事,也不會描繪林間女妖或牧神,甚至與同輩的馬奈、雷諾瓦不同的是——他居然從來也沒畫過裸女,他總是靜靜凝視他所見的最真實最平凡的場景,那些打動他內心的平凡與平常,然後用他粗亂的油畫刷子,快意刷抹,雄渾的筆觸幾可點燃所有觀者的激情。
一張拍攝於1916年前後的照片中,莫奈手持調色板立在巨大的畫室中間,身後的環形牆體就是他筆下的巨幅睡蓮,天窗透下的光線,可以看到莫奈那著名的髯須幾近透明,讓人想起氤氳於黎明池塘睡蓮間的薄霧。
睡蓮並不僅僅是所謂「精神的避難所」,莫奈呈現出來的終極思維,最終仍然超越了當時紛亂的歐洲現實,歸入一種無邊無界的寧靜。從這一角度而言,曾參加歐戰並受傷的超現實主義大家安德烈·馬松從莫奈的睡蓮中讀出對人類天性與命運的關注、讀出神秘,並致以巨大的禮讚也就毫不奇怪了。
第三展廳主角似乎已並非睡蓮,而是河畔的垂柳,巨大的主幹從上到下,孤獨地矗立著,四周的柳絲輕 拂動,背後則是數畝方塘,天光雲影,無數的睡蓮仿佛天空的眼睛,且染上了柳絲的綠意,遊走其間,自由自在。
——從畫面看,畫家也許是樂觀的,然而到底仍是有著說不盡的輓歌與帶著平靜微笑的哀愁。
他的愛妻愛麗絲走了,他最大的兒子走了,朋友們也一個個離開了,從卡耶博特、莫裡索、西斯萊到畢沙羅、塞尚,直到他最親密的好友雷諾瓦——也在1919年辭世,歐戰之後,莫奈仿佛一位孤獨的劫後餘生者,患著白內障,不言不語,孤寂地面對睡蓮池,然而卻依然如巨大的柳樹一般屹立不倒,精神勃發。
克列孟梭面對莫奈作品時說:「在水潭的鏡面上,在被雲朵環繞的水生植物葉片形成的沉重板塊中,花瓣的鮮豔光彩,被爬行的烏雲折磨著。突然它們爆發了,似烈焰輪番從水中湧出,然後在鏡面上呈現出平靜的天空。就在此處,莫奈前來尋找激烈情感的優雅呈現了。一連數個小時,他停留在那兒,不動不語地坐在扶手椅中,以視線來挖掘,在倒影之中試著閱讀事物那被無法捕捉的光線穿透時所照亮的內幕和被刺探的神秘。不言不語是為了面對瞬間即逝的和諧的沉默。觀看,豈不就是理解麼?」
事實也確乎如此——坐在展廳中間的長椅上,面對莫奈的睡蓮,其實任何語言都是多餘的——儘管你的內心已然點燃。
就像隱于吉維尼鄉間的莫奈,如老花工一般,不再評論世間是非,只是蒔弄蒔弄花草,用平靜悠遠的目光凝視池塘、睡蓮,然後,在沉默中以最大生命張力繪畫,張揚出內心深處的波濤洶湧與對自由、優雅的膜拜;就像晉代詩人陶淵明,在歸隱田園的背後,在平常的表象之外,有一句話一直在他的內心最深處徘徊——「猛志固常在」,這種生命的巨大張力與他們的平靜、平常其實一直是互為表裡的,所以,如果以閒適來解讀他們,或是誤讀。莫奈於平靜中辭世後,為他扶棺的正是歐戰時有「勝利之父」之稱的法國前總理克列孟梭——克列孟梭當然是讀得懂他的那些水意與寧靜的。
(註:本文原題為《無邊無際的悠遠水意》)(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