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春暖花開與疫情緩和,不少人紛紛為自己立下個小目標:要去武漢賞櫻花。
一時間,關於櫻花起源於喜馬拉雅、唐朝人早有櫻花節等謠言,又開始在網絡間廣泛傳播。然而,當他們醉心於「日本正統在大唐」言論,卻忽略了武漢的市花乃是當初的國花候選--梅花。
這些被今人所追捧的詭異思路,主要源自古代日本遣唐使的一句:唐風洋溢奈良城。由此便想當然的自我發揮,想當然的將櫻花傳統歸於唐朝文化輸出的必然成果。
武漢公園裡的櫻花盛開場景例如某報就刊登過《櫻花並非舶來品 唐朝就有櫻花節》一文,號稱在盛唐時期,從宮苑廊廡到民舍田間,隨處可見絢爛綻放的櫻花。當時萬國來朝,櫻花也隨建築、服飾、茶道、劍道等諸多風雅習俗,一併被日本朝拜者帶回。
然而,後人若翻越相關史料,恐怕根本找不到唐朝就存在櫻花節的文獻出處。類似的幻想作品,也是由正規報媒發表的《櫻花起源於中國 人們在秦漢時就開始賞櫻了》。作者不僅與上文的發明家共享了觀點與論據,還追加了更新段子。號稱有民間表明,漢初的田橫因拒不投降劉邦而自殺,結果讓蓬萊田橫山上的櫻花紛紛綻放,乃是武士道精神早於日本的最佳見證。可惜的是,這些光宇田橫的傳說也從未見收錄於任何民間故事作品,只能用百度才能上網尋找。
歷史上的田橫死後 並沒有出現櫻花遍野奇景當然,兩篇奇文作者也不約而同的擁有了同一破綻。
大詩人劉禹錫的那句「櫻桃千葉枝,照耀如雪天」被作為唐人賞櫻花的最佳註腳。可是原詩中明確寫的是「櫻桃」而不是「櫻花」。至於被搬出來的白居易作品「亦知官舍非吾宅,且刪山櫻滿院栽」,更是典型的見得風就是雨。因為查詩的原標題就是:移山櫻桃。偏偏櫻桃在中國古代的觀賞價值不低。
根據《清異錄》記載,宋張翊曾作《花經》,將櫻桃列為四品六命,與菊花、梅花位列同一個等級。加上跟風者並不具備參加《漢字聽寫大會》的實力,就把此指鹿為馬的好戲反覆上演。
古代的中原文人 無疑更欣賞能送入口中櫻桃值得一提的是,日語中的「桜」字,一度作為漢字「櫻」的「二簡字」。但日本人自己倒是對櫻花與櫻桃分得很清楚。他們將「櫻花」一般讀「さくら」,而對「櫻桃」則藉助漢語或英語,稱其為「オウトウ」或「チェリー」。
此外,櫻桃與櫻花的審美文化也存在明顯差異,卻總是為廣大跟風者所故意忽略。對於中國古代文人而言,櫻桃的好處是既能看也能吃。哪怕已經花謝,還有剩下的果子可以品嘗。
明朝人王世貞就稱「櫻桃成歲得一解饞,花亦足飽目」。相比之下,櫻花在綻放後的凋謝,猶如漫天飛雪,場景傾向於悽美,非常符合日本所獨有的「物哀」感受。
櫻花在日本則被賦予了特有的哀美情結不過,還是有人能搬出日本人自己寫作的《櫻大鑑》,將櫻花的起源追述至自喜馬拉雅山脈。但手法無非還是道聽途說,或是有選擇的斷章取義。因為原書所說的野生櫻花於喜馬拉雅山脈誕生,發生在人類歷史誕生前的漸新世和中新世。
當時不僅沒有日本列島,連今天的黃海與渤海都沒有成型。也就是說,等到野生櫻花發展至後世的日本地界,人類的直系祖先也才剛走出東非大峽谷。所謂遣唐使的直接模仿,不過是大自然的造化弄人。已經非常發達的分子生物學技術,也為櫻花溯源提供了更多依據。
現今日本培育的櫻花種類,都源自大島櫻、霞櫻、山櫻花、江戶彼岸、寒緋櫻這5個品種。其中大島櫻為日本所獨有,霞櫻、山櫻花、江戶彼岸在日本本土均有野生種,剩下寒緋櫻來自被日本吞併的衝繩。換言之,這些觀賞花卉的野生祖先,也產自今天的日本境內,根本與大唐沒有半毛錢關係。
今人看到中新世的地貌和動物 一定以為得抵達外星球最後,唐朝時期的喜馬拉雅山區,尚處於吐蕃、南詔和尼泊爾王公的勢力範圍。長安宮廷的特使都很難順利抵達,又如何讓日本客人使跑去高山上採種?若非遣唐使所見的櫻花,是由數次攻陷長安的吐蕃士兵傳遞?如果有尼泊爾人宣稱櫻花文化源自其家鄉,不知眾多發明唐朝賞櫻的附庸風雅者,會不會立刻化身為暴戾鍵盤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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