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節說到印光大師研修淨土宗,發願要讓識字不多的俗家人也懂得佛學精要,得到方丈大和尚的讚許,不料廟裡來了一個人,聲稱禪宗才是正宗,要進行一場辯論。
印光見來人神態倨傲,口稱「討教」,顯然有備而來,目的是蓄意貶低淨土抬高禪宗,儘管自己不願捲入門戶之爭,可如果不能辯倒他,自己遭受羞辱事小,淨土一門必將名聲掃地,於是不慌不忙遞上精心抄注的《彌陀要解》請他指教。
那禪宗上座隨手將《彌陀要解》放在一邊,冷冷一笑說:「這部《彌陀要解》我早就看過,裡面說什麼『《華嚴》奧藏,《法華》秘髓,一切諸佛之心要,菩薩萬行之司南,皆不出與此』,簡直是抑制別的教派,專門抬高淨土,貽誤天下眾生。想不到藕益大師枉為高僧,居然寫出這樣的要解來,給了愚夫愚婦一道護身符!長此以往,天下緇素必誤入淨土歧途,實在是斷滅佛種,罪過滔天!你如果真的想要報答佛祖恩典,就應該將這樣的書毀滅淨盡,何必抄注出來,反而助長它流通呢!」
印光見他越說越激憤,似乎這本《彌陀要解》是他不共戴天之仇人,心裡暗暗驚奇,待他心氣平靜下來,才慢慢地說:「法師認為藕益大師罪過滔天,其實還沒有找到罪過的根源。其實根源不在藕益大師,而在於釋迦牟尼、彌陀菩薩,在於《華嚴》、《法華》各家經典。你如果能宣布他們的罪過,也許你的言論會被世人遵守奉行,否則,就是山野愚夫自稱皇帝,自製法律背叛朝廷律法,頃刻間便會招致滅門誅族的滔天大禍!你這種說法,實實在在就是謗佛、謗法、謗僧,應當打入阿鼻地獄永不超生!三世諸佛所說的『可憐憫者』,正就是你這樣的人!」
那禪宗上座大驚失色,好半天才說:「阿彌陀佛,你既然虔心禮佛,怎麼反而說罪過在於釋迦牟尼,在於彌陀?我也知道,你這是正話反說,想要自命佛經衛道士而已。也罷,只要你說的道理能夠勝過我,自然心悅誠服!」
那禪宗上座反覆辯駁,無奈印光說的無一不是佛家經典,還能確鑿指出禪宗引用的謬誤,肯定那是佛教界公認的各代滅佛期間蓄意編造的偽經,直至他啞口無言。方丈大和尚只知印光平日裡埋頭鑽研佛家經典,似乎不善言辭,沒想到他一開口就言辭犀利佔了上風,接著,只聽得印光引經據典滔滔不絕,從佛教自東漢傳到中國之始,說到玄奘法師不遠萬裡從天竺取回三藏經典,再說到晉代佛教花開三枝,分為禪、淨、密三個門派之沿革變遷,其實是萬法同歸一途。末了又補充說:密宗講究密修,尋常百姓難以修煉;禪宗講究頓悟,資質不高的僧人尚且難以頓悟;唯有淨土一門,提倡「三根普被,利鈍全收」,能成為愚夫愚婦的護身符並非壞事,恰好證明了淨土最能適合一切虔心向佛的天下緇素信奉修行,最能符合佛祖「眾生皆可成佛」的宗旨,實在不愧「超脫苦海的玄門,眾生成佛的捷徑」!——一番侃侃而談之後,尖銳地指出道:「你身為禪宗上座,就應該懂得《華嚴經》乃是諸經之王,為什麼天天修習佛經,居然說出毀謗佛典的話來?正就是儒家所說的『習而不察,日用不知』的謬人。我一心離開苦海求生淨土,你卻身陷苦海毀謗《華嚴》,道不同不相與謀,你去吧!」
那禪宗上座滿面羞愧,不得不垂頭喪氣離開。臨走的時候,恭恭敬敬對著印光稽首:「上座學識淵博,在下茅塞頓開,才知天外有天。山僧回去之後,倒要好好鑽研一番淨土經典,若他日有緣,還當再來請教!」
印光見他態度轉變,也不忍讓他過於難堪,連忙向他施禮,稱讚他佛學淵博,實在讓自己增長了不少知識,只是不該過於偏執,然後誠摯地說:以師父的淵博,倘若能破除門戶之見,必定能光大佛門,懇請師父三思!那禪宗上座躊躇良久,帶著印光贈送的《彌陀要解》告辭而去。
方丈大和尚看在眼裡,感慨地對印光說:「當年林文襄公則徐曾說:『壁高百仞,無欲則剛;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用在你印光身上,再恰當不過了!你年紀輕輕,竟能將佛家經典融會貫通到如此精深的程度,如此折服禪宗上座,提高我淨土宗聲譽,著實可敬!」
寺裡僧眾得知印光舌戰禪宗大師大獲全勝,紛紛要求方丈大和尚讓他給大家講解經書疑難。印光連忙說自知學識淺薄,只求深研佛法,堅決推辭。
知客師悄悄建議提升印光職務,讓他長久留在資福寺以壯聲威。方丈大和尚沉思說:「此人不遠千裡而來紅螺山,為的是虔心鑽研淨土佛經,並非區區職務所能打動。如今已經三年過去,若老衲所料不差,待他閱讀了寺院經書,還會遠走高飛,轉向別的寺院訪求經典的。聚散都是緣,只要他能光大淨土,也是我資福寺的榮幸!」
資福寺方丈大和尚的預言分毫不差,光緒13(公元1887)年春天,印光再次朝拜五臺山之後,就轉向了北京龍泉寺,當了專門伺候僧人茶水飯食的「行堂」僧。十月初冬,漫天風雪呼嘯,鄉村農民都窩在房子裡熬冬,印光居然又辭別了龍泉寺,手託缽盂走向東三省。
龍泉寺裡和尚雖然跟他接觸時間不長,交情也不深,還是再三挽留:「印光師,雖然我們佛門有個冬參夏學的規矩,但還得根據天時地利行事。眼下大雪紛飛,此去關外有千裡之遙,你孤身一人沒個照應,何必這麼性急呢?還是過了冬季,待來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再走。」
印光感謝他們的關心,堅毅地說:「佛門規矩,印光不敢違背。如果等到春暖花開,定準錯過時機。天下善男信女甚多,風雪雖大,我沿途化緣投宿,用不著一月就到了。」說罷依依惜別,走向風雪之中。
印光到東三省各寺院參學直至第二年的初冬,方才回到北京,這回入住圓廣寺。圓廣寺在北京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寺院,寺裡僧人對他很熱情。有一天,一個出家人隨同印光到西直門散步,忽然有一個少年走過來向他們乞討:「師父,給兩個錢買饅頭吧!」
印光見他大約十五六歲了,衣不遮體面黃肌瘦的在寒風中顫抖,覺得很是可憐。這些年來,他橫跨數省行程萬裡沿途化緣,見過很多流離失所討飯的乞丐,常常為自己無力施捨而感到深深慚愧。這一天恰好身上帶著錢,便停住腳步,對這個乞丐說:「好吧!我是出家人,信奉佛祖普度眾生,你念一句阿彌陀佛,我就給你一個錢,讓你跟我佛結緣!」
那少年乞丐抬頭看著印光,咬著嘴唇不肯念佛。印光以為他嫌少,就說念十句便給十個錢,誰知那少年乞丐還是不肯念。印光忽然省悟:這少年準是以為自己開玩笑才不願受騙上當不肯念,於是打開錢袋,叮噹叮噹全部倒出來,約摸有四百多個銅錢,然後和顏悅色地說:「你看好了,只要你念一句,我就給你一個錢。你儘管念,直到我的錢給完為止。」
那些過路的人覺得好奇,待等明白了怎麼回事,皆極力慫恿少年乞丐:「小乞丐,這是天上掉餡餅,別人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事,你就放心大膽念下去,把這和尚的錢念到手!和尚都是信佛的誠信之人,我們給你作個見證,不怕你念了他不給錢!」
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少年乞丐放聲大哭,還是執意不肯念佛。看熱鬧的人頓時洩了氣慢慢散去,惋惜地說:「這個傻乞丐,可惜了好機會!」
印光看著少年乞丐長長一嘆:「你缺乏善根,我也可惜啊!相見便是有緣,我也不能讓你空手而去!以後你餓了,可取廟裡吃齋!」說罷給了他幾個錢,嗟嘆著走開了。
一路上,印光不斷長籲短嘆。同行的圓廣寺那個出家人知道,他還在為那個少年乞丐拒絕念佛的事情惋惜,便開玩笑說:「印光師,他不肯念佛得錢,足見他和佛祖無緣,反而讓你保全了錢袋子裡面的銅錢,這樣各得其所豈不更好?」(預知印光大師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請關注我,繼續往下看。有需要收藏下圖兩本佛學高僧傳記的朋友,請私信我,布施結個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