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第一次看見「淇淇」,距今三十五年,人類最後一次看見「淇淇」,距今十五年,人類下一次看見「淇淇」,距今……
1月12日。三十五年前的這天,一頭名叫「淇淇」的白鰭豚被人們從湖南城陵磯抬到武漢,當做國寶一樣伺候;三十五年後的這天,它已成了一尊標本被擺在白鰭豚標本館,渾身蒙塵,無人記起。
和「淇淇」同樣生活在中國長江,並且是這條母親河中特有的另一種淡水鯨類哺乳動物——長江江豚,現僅有1000頭,正以每年5%速度驟減。當年照料「淇淇」的科學家們如今再次絕望中疾呼,如果我們再不吸取白鰭豚滅絕的教訓,「淇淇」的今天,就是江豚的明天
梁偉馳/製圖
孤獨的「淇淇」 圖/資料圖片
到2009年底,長江江豚數量已不到1000頭。 圖/CFP
最近的死亡報告
「每次只要一看到江豚死亡的消息,胸口總像被石頭堵住了一樣。」
2009年歲末,王丁突然收到了一條「死亡」簡訊——
12月26日上午11時許,湖北洪湖一漁民在城陵磯(洞庭湖口)下遊約5公裡的仙峰水道江中發現一頭死亡的江豚隨水下漂,拾獲後上交白鰭豚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處。這頭雌性江豚,體表上新傷舊痕遍體,一看就知是被不法漁民在上遊江段使用非法漁具滾鉤致死的。
王丁,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下簡稱水生所)前副所長。自2008年建立長江豚類保護網絡以來,他的手機或者Email裡經常收到一條又一條江豚死亡的報告,「每次只要一看到江豚死亡的消息,胸口總像被石頭堵住了一樣。」
最近,武漢白鰭豚保護基金會官網上有消息說,11年來,僅長江監利段就發現有36頭江豚死亡。而關注白鰭豚、江豚多年的河北電臺編輯於江則統計到另一組數據,近兩年,全江流域有報導的江豚死亡數近40頭,還不包括沒有披露或沒有上報的。
曾經和江豚一樣彌足珍貴的白鰭豚,最後的消息是2006年夏天,來自中、美、日等6個國家的鯨類權威組成國際聯合考察組,耗時一個多月,從湖北宜昌到上海,往返行程三千多公裡,連一頭的蹤影也沒有發現。
這次傷心的探索之旅,最終成就了《紐約時報》的當年的普利茲新聞獎,但毫無疑問,誰都不願意以這樣的新聞成就職業聲譽。
更早的2002年,人工飼養了23年的白鰭豚「淇淇」還是離開了人類,這也是人類最後一次看到的活體白鰭豚。當年的飼養員龔偉明至今記得「淇淇」漸趨黯淡的眼光,「不知道是感激還是仇恨。」他說。
研究了二十餘年豚類哺乳動物的王丁,有時恨透了自己的職業,總是周而復始被死亡的記憶刺痛,他說,其實早年間長江裡還能經常看到白鰭豚,悲傷的是,見到死豚的頭數總比活豚多。
1987年,水生所接到一頭白鰭豚屍體,整個身體的傷痕有103處,全是被滾鉤扎的。
1984年,長江湖北嘉魚江段,一頭體長1.5米的白鰭豚被人工電死。
1974年春節前夕,航運部門爆破清理航道,造成兩對白鰭豚喪生,令人痛惜的是,在兩個雌豚的肚子裡各發現一個胎兒。
到了今天,人類連「水中大熊貓」白鰭豚的記憶都消失了,卻在將同樣的命運加諸它的姊妹江豚身上。
漸行漸遠的「淇淇」
「養了二十多年,孩子都快長大成人,卻突然把孩子養丟了。」
1980年1月12日,原本一個普通的日子,因為世界上人工飼養的第一頭白鰭豚「淇淇」的到來而意義不同。
1980年1月11日晚上8點多,天正下雪,水生所的專家劉仁俊接到湖南省城陵磯水產收購站電話說捕到了一頭活的白鰭豚。放下電話,劉仁俊和同事開著一輛破吉普車直奔城陵磯,把白鰭豚運回武漢時,已是12日下午5點多。這頭雄性白鰭豚後來被取名「淇淇」。
一開始,水生所的工作人員並不清楚白鰭豚的食物習性,曾把饅頭、肉做成魚的形狀給淇淇吃。後來才發現,白鰭豚只吃鮮的活淡水魚,春秋季吃白鰱,夏冬季吃鯉魚和鯽魚。
得知淇淇到了武漢,鄧小平親自過問。1986年,時任國務委員兼中國銀行行長的陳慕華為淇淇募捐了五十多萬美元。當時的中科院院長方毅特地撥來專款80萬元。藝人劉德華也在香港為淇淇募款。最早研究白鰭豚的陳佩薰老人回憶說,那時淇淇就是明星。
但對於明星的追捧,並沒有引起人類對於破壞自然的反思,非但沒有有所收斂,相反更像是施罪後的內心救贖。
持續升溫的航運、非法漁業、水電工程和水汙染等人類活動依舊加速度地推進著長江豚類的滅亡進程。
1995年6月20日,《湖北日報》報導了在南京召開的「白鰭豚群體和環境生存力分析」國際研討會,當時會上有一種說法,白鰭豚將在25年內滅絕。現在看起來,喪鐘敲響卻已是樂觀。
一語成讖,孤獨的「淇淇」斷絕了人類最後的一絲念想。2002年7月14日一大早,當天正在白鰭豚館值班的工作人員龔偉明回憶,這一天武漢格外熱,他巡池時突然發現,淇淇側著身子躺在水底的臺階邊一動不動,很久也不浮上來吐氣,等抬上水面後,淇淇已經沒有了呼吸。在場的陳佩薰等很多人都黯然落淚。
今年82歲的陳佩薰老人是國內最早研究白鰭豚的專家,也是該領域的權威。她說,「每次回武漢去,只要進白鰭豚館總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做研究這麼多年,研究來研究去,以為能興旺發達的,最後竟然研究沒了。就跟養孩子一樣,養了二十多年,孩子都快長大成人,卻突然把孩子養丟了。你說這種感受能好過嗎?心裡不是個滋味。」「2006年多國科學家考察結束後,在水生所武漢碼頭上岸時,從船上到岸邊,僅僅幾步,每個人都走得格外沉重,因為白鰭豚沒了。」當時參加考察的王克雄回憶說。
淇淇走後的頭幾年,每到1月12日,或者7月14日,總有人到白鰭豚館紀念「淇淇」。現任鯨類保護生物學學科組組長王丁說,本計劃2010年1月12日,也就是淇淇人工飼養30周年之日舉辦一個紀念活動,考慮到淇淇已走的現實,最後還是取消了。
其間,有個故事格外動人。一個貴陽人化名愛淇,從1997年開始每月給淇淇寄來10元,從未間斷,一直到2002年7月淇淇離世。而當月10日,他給淇淇的匯款就成了人類給淇淇的最後禮物。
淇淇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野。2000年9月在武漢耗資60萬元展出的「拯救白鰭豚」科普展,原計劃接待20萬-30萬人次,結果僅有1671人參觀,被迫提前撤展。
人類似乎不需要這樣的記憶了。
「淇淇」孤獨23年
「2007年十大人為災難之一」。
現存的視頻和照片,讓人們看到淇淇可愛的一面。然而,熟悉淇淇的王丁卻說,其實,它每天在池裡遊來遊去,沒有同伴交流,一生孤獨。
進入水生所後,淇淇剛開始在一口戶外養殖池裡生活了多年。如今,這口池子早已荒廢。後來,淇淇搬到了白鰭豚新館住了下來。
讓陳佩薰至今心感不安的是,和淇淇生活的23年裡,沒能給淇淇找個伴,讓它成家,「不是我們不想找,而是長江裡幾乎找不到雌豚了。」
王丁他們努力過,也就是淇淇在新館生活了整整六年後,一頭叫」珍珍「的白鰭豚來到淇淇身邊。王丁記得清楚,那天,珍珍剛入水池,嚇得淇淇滿池到處跑。原來,這六年裡淇淇從未「見」(用聲納探聽)過另一頭白鰭豚。還沒等到珍珍性成熟,還沒有等到淇淇真正熟悉珍珍,1988年9月27日,珍珍突然急病發作,不幸死亡。
18年後,也就是2006年,陳佩薰才無奈地披露了珍珍可能的真正死因之一:「豚池西面靠近東湖邊,池上遮陽棚是1981年趕建的,稍有大風就颳得譁譁作響,不時有小雜物落於池中,豚也生活得不安寧,我們想檢修一下,但兩豚(指『珍珍』和『連連』/編輯注)沒有池子可以暫養。經解剖發現,珍珍胃內有少量小石和玻片及鐵鏽塊700克。」
珍珍的意外之死,讓淇淇更加煩躁。1995年底,在湖北省長江石首流域捕捉到了一雌性白鰭豚,臨時放養於石首天鵝洲長江故道裡,專家們還沒有來得及把它運至白公館與「淇淇」配對,不幸在次年夏天的大洪水中觸網遇難。
1999年初,有人在上海市長江口崇明島發現了被擱淺的一頭體長2米多的雌豚。因為那些民工不知道這就是中國珍稀的「水中大熊貓」,所以致使它身陷池塘長達七日。第十日,專家們趕到了現場,但它已七日絕食而導致心力衰竭,很快便不治身亡。
此後多年,儘管人們為淇淇找伴的勁頭絲毫不減,但依舊沒有讓它找到繁衍後代的機會。之後,淇淇只有獨處餘生。淇淇走後,人們再也沒有見到活體白鰭豚。
現在,所有關於白鰭豚的描述都只剩冷冰冰的文字和遙遠的傳說,它距今已有2200萬年,是長江中唯有的兩種鯨類淡水哺乳動物之一。相傳它能預報天氣,是人類的朋友。每當船員們看到白鰭豚成雙成對出沒在長江上,頻頻跳出水面,活躍異常時,他們就知道,驚濤駭浪就會來臨。
公開的說法,上世紀八十年代,長江中白鰭豚數量不到400頭。洞庭湖曾經是白鰭豚的故鄉,可惜從20世紀80年代以來,就沒有記錄了。
1986年,白鰭豚被列為世界上最瀕危的12種動物之一。2006年聯合科考結束後,悲傷的國外科學家宣布,「白鰭豚可能已經滅亡」,之後,被美國《時代》周刊評為「2007年十大人為災難之一」。
現在,就是淇淇人工飼養30周年的日子。1月12日這一天,武漢白鰭豚館沒有任何紀念儀式。標本館裡,淇淇已不再是以前的淇淇,它身上被噴上了人為調配的標本油漆,看上去並不真實自然。空氣中充滿濃烈的福馬林氣味。
在淇淇剛走的那幾年,每到祭日,總有人來紀念。後來,慢慢淡忘了。它連作為警示,以拯救姊妹江豚的功能都發揮不了了。
人類根本不在乎這樣的記憶。
誰在末路悲歌?
「要不了二十年,白鰭豚的今天,就是江豚的明天」
按照科學規定,只有五十年內不見的物種才可斷定真的滅絕了。
白鰭豚的滅絕嚴格意義上說還沒滿足這一科學條件,但所有人,包括那些朝思暮想著它的科學家也不得不承認,奇蹟已經難再。
現在,當年成立的白鰭豚研究組已更名為鯨類保護生物學學科組,相關科研人員轉向研究江豚了。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這意味著江豚的處境正在重蹈覆轍。
新年之初的武漢,雪後天氣更加溼冷。水生所白鰭豚館內,6頭江豚在偌大的水池中遊弋,上下翻滾。兩百多公裡外的石首天鵝洲故道裡,30多頭江豚正在經歷著40年不遇的嚴寒。當地工作人員來信說,因限電,石首停電多天,他們擔心江豚能否渡過難關。
來自水生所的最新考察統計,到2009年底,長江江豚數量不到1000頭。一個不爭的事實是,能在武漢長江大橋與長江二橋之間水域看到江豚的畫面,也至少是七八年前的記憶了。
研究了一輩子長江淡水魚資源的中科院院士曹文宣說,本已不多的長江江豚現在生活空間越來越小了,長江邊灘要建碼頭,中間航道要走船,水體又有汙染,上下遊建大壩,想活下來都很難。
曹文宣介紹,2007年全國漁業從長江中捕撈上來的只有10萬噸,不到總量的0.5%。江豚「就算不被螺旋槳打死,也會餓死」。一些死江豚被打撈上岸解剖後發現,肚裡的確並不見魚。
讓王丁回憶淇淇是痛苦的事情。沉默了很久之後,他慎重地說,白鰭豚可能的滅絕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這種滅絕,其實是一種警示:長江還能經得起多長時間的折騰,也許有一天,可能不能支撐同樣是哺乳動物的人類,人類也會付出代價。
最鮮明的證據是,「江豚正在走白鰭豚的老路,要不了二十年,白鰭豚的今天,就是江豚的明天。」人類正製造著同樣的記憶。
【為了紀念和永志人類對自然犯下的錯誤 弘揚自然主義精神 我公眾號已正式將白鰭豚作為永久吉祥物 並借用暱稱 淇淇 作為我們的客服暱稱 希望我們的環境慢慢好起來 也希望大家做一個善良友好 對自然感恩的人!】
【另一篇2002年的報導】白鰭豚可能在20年內滅絕水生生物學家警示:白鰭豚總數已不足100頭,如再不採取特殊措施加緊搶救,它將在20年之內徹底滅絕。
目前全世界唯一一頭人工飼養的白鰭豚,隨著時間的流逝,在孤獨中日漸衰老。
美麗的動物
在長江裡大約生活了2500萬年的白鰭豚,是中新世及上新世延存至今的古老孑遺物種。專家說,白鰭豚是鯨類家族中小個體成員,是世界上現有5種淡水豚(拉河豚、亞河豚、恆河豚、印河豚、白鰭豚)中存活頭數最少的一種。由於數量奇少,白鰭豚不僅被列為中國一級保護動物,也是世界12種最瀕危動物之一。
關於白鰭豚,早在2000多年前的中國西漢時代就有記載。一部名為《爾雅》的古書,對白鰭豚的形態特徵和生活習性作了比較科學的描述。
到了清朝小說家蒲松齡的筆下,更把白鰭豚擬人化了。在其名著《聊齋志異》中,有一則動人的故事《白秋練》。描寫一位美麗善良的姑娘白秋練,與一個名叫慕生的小夥子相愛,結為伴侶。而洞庭龍君卻要納白秋練為妃,逼白母交出秋練,白母不從,受龍君懲罰,結果現了原形--原是白鰭豚的化身。
白鰭豚「淇淇」在戲水
人們稱白鰭豚為「長江神女」、「水中大熊貓」、「活化石」。它全身灰白,體態健美,呈流線型。眼睛很小,嘴似長劍,背鰭為三角形,尾鰭又大又扁。圓圓的鼻孔長在頭頂,形若海豚。在水中,白鰭豚來去倏忽,翩若驚鴻,可望而不可即。它的後腿已退化消失,僅留下後肢骨骼的痕跡,前肢演化成鰭肢,像魚類的胸鰭。它遊動時和魚類一樣,靠的也是尾鰭。
直到現在,還有不少人以為白鰭豚屬於魚類。其實,它是獸不是魚。它體溫恆定,用肺呼吸,體內受精,胎生哺乳,而且它有猩猩一樣發達的大腦。科學家告訴我們,鯨類的祖先是生活在陸地上的原始哺乳動物,後來由於受冰川的襲擊,它們不得不遷入水中避難。經過漫長的生物進化歷程,演化成完全適應水中生活的特殊類群。
白鰭豚6歲左右性成熟,母豚一般2年一次懷胎,孕期約10個月,每胎一仔,也有二仔的。幼豚靠母豚帶遊,有時倚在母豚的鰭翅上戲水,有時鑽到母腹吮吸乳汁,活潑有趣。成年白鰭豚雌性比雄性大,雌性身長可達2.5米以上,重達170公斤左右;雄性長達2.2米以上,重達125公斤左右。白鰭豚喜群居,通常兩三頭以上一起出沒,幼豚遊在中間,大而壯的豚在前後左右相伴,如同長輩呵護著子女,一家幾口和諧相處,盡享天倫之樂。
可愛的白鰭豚「淇淇」
由於白鰭豚世世代代生活在渾濁的江水裡,視覺器官退化。不過,它在大江裡卻非常靈活。因為它有一套得天獨厚的聲納系統。它的前額呈球狀隆起,像聚焦的透鏡,是聲納發射器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們就是靠聲波回彈來識別目標和捕食獵物的。白鰭豚的皮膚構造也很特殊,皮是雙層結構,上有許多管狀海綿物質,遊動時互相滑動,能減少水的磨擦力。當它快速衝馳時,連全速推進的魚雷也相形見絀。
科學家說,白鰭豚的價值不僅在於觀賞,更重要的是具有仿生學、生物學、考古學、軍事學等多學科的科研價值。在我國一級保護動物中,大熊貓、白鰭豚分別被視為陸上和水生保護動物的「旗艦種」。且白鰭豚更為珍貴。
悲慘的命運
據中科院武漢水生所白鰭豚研究基地副主任張先鋒博士介紹,上世紀80年代初,白鰭豚的種群數量為400頭左右。1986年的調查結果表明,從湖北枝城到江蘇瀏河口的1628公裡長江江段,共有白鰭豚48個群體,總數量下降到約300頭。1990年調查不足200頭,1994年調查已降到100頭以下。現在,白鰭豚種群數量仍在迅速減少,瀕臨滅絕。
實際觀測也證實了白鰭豚面臨滅絕的趨勢:1997年,農業部共調集漁政船53艘,組織沿江漁政人員和科技工作者300多人,分成22個考察組,對長江口至湖北宜昌的長江幹流,以及鄱陽湖和洞庭湖及其支流的不同地區,進行同步考察。共觀察到白鰭豚25頭次,分析結果認定共觀察到白鰭豚13頭。1998年,農業部再次組織漁政船18艘,分別對長江和洞庭湖、鄱陽湖的重點地段進行同步考察,共觀察到白鰭豚7頭次,分析結果認定為3頭至4頭。1999年,農業部再一次組織長江白鰭豚同步考察,只觀察到白鰭豚5頭。
圖為研究人員正在為「淇淇」抽血化驗
中科院院士朱作言說,目前長江裡的白鰭豚遠遠少於100頭,白鰭豚確實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因為物種的消亡規律是:減少到一定數量就很難恢復了,而不是以最後一個的消亡為限。專家們按多年來白鰭豚的下降率計算預測,在今後不到10年時間內,白鰭豚很可能減少到只剩少量殘餘個體。到那時,即使再採取拯救措施,也將會因為近親繁殖和基因退化,導致白鰭豚不可避免地徹底滅絕。
白鰭豚瀕臨滅絕主要是人類威脅所致。調查表明,一是隨著長江航運的發展,各種機動船成倍增長,晝夜不息的機動船螺旋槳在長江上劈波斬浪,常常造成白鰭豚非正常死亡。二是滾鉤、迷魂陣、電打魚、毒魚、炸魚等非法行為屢禁不止,使一些白鰭豚死於非命。三是長江水質汙染,非法採砂,以及長江中下遊的支流湖泊大多修了壩閘,水文地理條件發生了很大變化。既破壞了白鰭豚長期適應的生態環境,又使作為白鰭豚食物的洄遊性和半洄遊性魚類大量減少,對白鰭豚種群繁衍極為不利。
圖為白鰭豚館的研究人員準備為「淇淇」做例行體檢
專家們感嘆:長江不再是白鰭豚的樂園,人類已成為白鰭豚的天敵!
命運多舛的白鰭豚,在自然界的處境令人擔憂,其人工飼養狀況更不容樂觀。1980年初,一頭受傷的雄性白鰭豚被科學家從漁民手中接到水生所療養,取名叫「淇淇」。從此它在水生所棲息下來,成為目前世界上唯一一頭人工飼養成功的白鰭豚。如今,「淇淇」已經24歲了。儘管一直受到科技人員的精心照料,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它在孤獨中日漸走向衰老。最新的體檢表明,「淇淇」的多種生化指標都已老化,而且在水中遊速減慢,連捕食活魚的能力也大為減弱。
我國曾人工飼養過多頭白鰭豚--中科院武漢水生所飼養過「容容」、「聯聯」;江蘇省有關部門飼養過「江江」、「蘇蘇」。可惜的是,它們相繼因傷病而死去。1986年,科技人員歷盡千辛萬苦捕捉到一頭雌性幼豚「珍珍」。科研人員原以為給「淇淇」找到了配偶,人工繁殖和科研有了希望。但事與願違,兩年半後,還未達到性成熟的「珍珍」不幸死於肺炎。
1995年,科研人員歷時一個多月,在湖北石首江段捕到一頭性成熟的雌性白鰭豚,將它放養在石首天鵝洲長江故道白鰭豚自然保護區內。1996年夏天長江大洪水,這頭還未命名的白鰭豚因觸網而死,令專家們痛惜不已。
嚴峻的現實
一些外國專家在了解白鰭豚的現狀後預言:「白鰭豚將成為當今世界上第一個由於人類活動而導致滅絕的豚類動物。」白鰭豚是中國的特有種,迄今既未獲得人工繁殖成功,又未在其他任何國家得到保存,它的滅絕所造成的空白將是永遠無法彌補的。
面對白鰭豚如此險惡的處境,心急如焚的科學家及關心白鰭豚的人們想了很多辦法,提出了原地保護、人工繁殖、克隆技術以及遷地保護等多種方案。
中科院武漢水生所副所長王丁說,原地保護,就是讓白鰭豚在長江中自然繁殖發展,這當然是最好的願望。但人類活動日益頻繁,長江水環境日益惡化,白鰭豚已無法在長江裡生存繁衍了。寄希望於人類活動因此而減少,讓長江水環境得到明顯改善,這在可預見的未來是難以實現的。因此,原地保護只能是等待滅絕。
人工繁殖是拯救野生瀕危動物有效途徑之一。大熊貓、揚子鱷等珍稀動物的人工繁殖成功,使它們走出了面臨滅絕的險境。近20年來,有關部門和專家們致力於白鰭豚的人工繁殖,雖然取得了一些研究成果,但離成功還有相當遠的距離。專家說,豚類是難以人工繁殖的動物,美國研究海豚人工繁殖,搞了70多年還未完全成功。
為了進行人工繁殖研究,有關部門組成的聯合捕豚隊,10多年來在長江上進行了多次圍捕,一共只捕到3頭白鰭豚。除長江天鵝洲保護區1996年死亡的一頭以外,1986年捕到的2頭也早已因傷病而死亡。現在,只有武漢東湖之濱的白鰭豚館內還飼養著一頭老豚「淇淇」。「淇淇」是22年前由漁民捕獲的,中外科研人員對它進行了長期的觀察研究。
那麼,白鰭豚能否克隆呢?朱作言等專家說,克隆白鰭豚現在不過是理論上的概念和良好的願望,目前克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專家們分析說,一是克隆要建立在對其繁殖生物學相當了解的基礎之上,而現在對白鰭豚的繁殖所知甚少。二是可作為克隆載體的白鰭豚幾乎沒有,克隆等於是無源之水,空中樓閣。再說,即使克隆白鰭豚能取得成功,其基因的多樣性消失,將會導致白鰭豚對環境變化的適應能力下降,同樣可能使物種走向滅絕。因此,白鰭豚拯救工作不能指望克隆技術。
中科院院士朱作言、劉建康、陳宜瑜和全國政協委員陶醒世等專家認為,由於長江生態環境繼續惡化,而且在可預見的未來難以逆轉,實施遷地保護已成為拯救白鰭豚的唯一選擇和最後希望。他們建議國家撥出專款,農業部、中科院組織有關科研和管理人員,組織有力的捕豚隊伍,製造專用安全高效捕豚設備,再組織幾次大規模的捕豚活動。儘可能地把長江裡為數不多的白鰭豚捕捉起來,放到石首天鵝洲白鰭豚保護區和中科院武漢水生所白鰭豚館,進行遷地保護和增殖。
專家們說,天鵝洲保護區不是人工飼養,而是半自然保護區。白鰭豚的「近親」——江豚已在天鵝洲遷養繁殖成功,為白鰭豚遷地保護提供了範例,讓人看到了一線希望。如果能捕到十幾頭雌雄白鰭豚放進天鵝洲保護區,就有希望慢慢繁殖起來。他們呼籲抓緊時間作最大的努力,拯救白鰭豚還有希望。如果再等3年至5年,即使國家有再大的投入,白鰭豚也很難搶救了。
新聞背景:中國搶救白鰭豚大事記
自上個世紀70年代啟動白鰭豚研究保護至今,逾時24年,中國為保護「國寶」白鰭豚作出了巨大努力。
1978年,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成立白鰭豚研究組。從此,正式開始了白鰭豚的科學研究,以期挽救這種瀕危的生靈。
1978年,國務院頒布了《水資源繁殖保護條例》、《關於嚴格保護珍貴稀有野生動物通令》,都把白鰭豚列為重點保護對象。
1980年,湖北省政府發布了《關於保護珍貴動物白鰭豚的布告》。
1980年,郵電部發行了白鰭豚特種郵票。
1986年,在武漢召開了淡水豚生物保護國際學術研討會,白鰭豚成為國內外科學家關注的主題。
1992年,農業部批准建立湖北石首天鵝洲和湖北洪湖江段兩個國家級白鰭豚自然保護區,並批准建立湖北監利、湖南城陵磯、江西湖口、安徽安慶、江蘇鎮江5個保護站。
1993年,在南京召開了保護白鰭豚國際會議。這次會議為香港海洋公園鯨豚保護基金會成立後第一個啟動的有關白鰭豚的項目。
1994年,白鰭豚成為中國第四屆大學生運動會吉祥物。
1996年,白鰭豚成為武漢國際橫渡長江節的吉祥物。
1996年12月25日,中國第一個水生生物保護對象基金會--武漢白鰭豚保護基金會正式成立。
1996年2月,農業部召開關於保護白鰭豚緊急會議。出席會議的有國家科委、國家環保局、中國科學院、農業部漁業局、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南京師範大學以及沿江各省市的代表,商討保護對策。
1997年6月,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中華民族文化促進會等單位專家、學者,以及來自北大、人大的部分大學生,向全社會發出了「保護地球、保護大自然、拯救瀕危野生動物」的倡議書,並倡議1997年為挽救瀕危野生動物--白鰭豚年。
1997年8月,「長江瑰寶白鰭豚展覽」在北京自然博物館舉行。
1997年,中國人民銀行發行了面值5元的白鰭豚紀念幣。
1998年,白鰭豚被農業部設立為中國水生野生動物保護標誌。
2000年2月,國家郵政局發行了《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特種郵票,其中有白鰭豚。
2000年4月,在北京開通了「愛白鰭」網站。
2000年5月,「保護長江水、拯救白鰭豚」展覽在武漢科技會展中心舉行。
2002年3月,全國政協委員陶醒世等在政協大會上發言,提出了加緊保護白鰭豚的政協提案,呼籲全社會關心支持白鰭豚的保護。
新華社2002/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