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化科技高速發展,物質生活變得越來越豐富的今天,人們開始反思傳統行業和工匠技藝的傳承難題。1981年,在法國創立了國際組織老鋪號協會(Les Henokiens),入會需符合三點:1、企業歷史200年以上;2、創業者明確,且為同族者經營、3、目前經營狀況良好。如此苛刻條件,全球至今僅有40名成員。
位於日本石川縣粟津溫泉的法師旅館,以其1300年歷史,被金氏世界紀錄認定為世界上歷史最悠久的旅館,成為日本旅館業唯一的國際老鋪號協會會員。一睹千年旅館風採,成為此行最期盼的亮點。
東京坐上北陸新幹線,3小時就抵達風景旖旎的金澤市。次日再從金澤坐車35分鐘來到了田園般的粟津,小小鄉村車站顯得有點冷清,站前巴士間隔1小時,無奈叫上的士,司機說法師旅館不遠,4公裡路程,沿途兩邊水田裡的嫩幼秧苗隨風搖曳,透著泥土芬芳的農村景色讓久居城市的我,感到格外清新、氣爽。幾分鐘後,車在一棵巨樹下停住,早已從網上熟悉的法師旅館,原來「隱居」在這蒼翠幽靜的靈峰下。
走近千年旅館,抬頭端詳這座重簷木造建築,黑褐色柱梁及格子柵顯出久遠的歷史痕跡,雙通道門廳寬闊敞亮,中柱前置放著法師商號立燈,登上玄關,二層樓高的天井,氣派宏偉,正梁巨匾上「法壽長」三字,透露出千年家業的遺傳密碼。
大廳一角供奉著加賀藩大名盔甲像,寶物展櫥裡陳列著主人的收藏,一件「魔除鬼瓦」引起了我的注意,說明文標註這片瓦當為「寬政六年維修已有180年旅館屋頂時替換下的原物」。寬政六年相當於乾隆59年,粗算一下眼前的這棟木造建築少說也有400多年歷史了。
內庭原型出自江戶初期造園名家小堀遠洲之手,74間客房依勢環繞在庭院四周,通過走廊和房間,客人能眺望內庭四季色彩與和風情趣。碧池中錦鯉戲水,清風裡幽蘭飄香。古樹、苔蘚、石燈,小橋、曲徑、藤架,組合得當、布局有度,置身園內,移步移景,皆具曲徑通幽之妙趣,古老庭院經過造園世家、櫻花名匠佐野藤右衛門的畫龍點睛,如今更顯出北陸加賀百萬石文化的典雅及魅力。
院外那棵「黃門杉」為400年前,加賀三代藩主前田利常手植,前田公官至豐臣秀吉五大老之一,相當於中納言,又稱黃門侍郎,俗稱黃門。
走廊裡展示了國際老鋪號協會會員圖片,敦厚的第46代掌門人法師善五郎熱情介紹了旅館的千年之謎。8世紀,佛教盛行於日本,崇拜山嶽的高僧泰澄在樵夫帶領下,登上了靈峰白山之頂。718年,隱居白山的高僧泰澄在夢中得到了白山之神託付,高僧遵循山神旨意,帶領村民在山下的粟津村開挖出溫泉,村裡病人洗過溫泉,馬上就回復了健康。高僧任命樵夫兒子雅亮法師當起了粟津溫泉初代掌門人,這就是法師的起源。距今1300年之久,旅館主人以世襲制代代相傳,至今已是第46代了。
溫泉旅館中的豪華套房是天皇家族曾下榻過的「延命閣」,法師夫人千壽子親自當起嚮導,隨著76歲千壽子穿過庭院小徑,來到一座外表並不起眼的木屋前,進門後才感到高規格的豪華所在,三通間相連的書齋格局,各間有移門相隔,屋頂全用櫸木裝飾,所有木樑沒有一根拼接,不用一根鐵釘。第一間是帶有壁龕的和式書齋,中間為歐式會客間,四把沙發,明治年間正二品伯爵的「延命閣」匾,顯示這裡為主會客室。最西間放置2把沙發,主人夫婦可以在此品茗觀景,,千壽子夫人指著遠處那座古樸的雪見石燈,說其曾在京都名寺開過光,歲月流逝,園內的一草一木,都與環境渾為一體,佇立閣中,空靈之感油然而生。
法師坦誠說,木造建築千年中屢遭災難,重建修繕無數回次,但是,千年泉眼依舊,靈峰白山未動。古有「粟津溫泉泡一次即成美人,泡兩次遠離百病」之說,我依吉言,入浴千年湯泉,水氣氤氳中想像著「粟津八景」,帶山橫霞、白峰餘雪、雅亮清泉、法師眺望……,雖不能一一領略,卻能在溫潤、愜意中神遊,粟津之行,讓人如夢如幻,欲醉欲仙。
法師家紋是三個圓形圖案,原為家訓「佛、法、僧」之意,千年傳承,與時俱進,今天法師旅館已將其替換成「誠信、奉獻、協力」的現代服務理念,千年家業,延綿不斷、掌門人堅守家訓,又大膽變革,讓人敬重和感動,祝願粟津溫泉法師旅館代代相承,壽比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