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任天有「三多」:命運多舛、藝術多能、書風多樣。
餘任天出生在浙江諸暨一個鄉間塾師兼佃農家庭。因幼年時就表現出繪畫天分,餘任天試圖走上專業繪畫之路,1924年曾考入浙江美術專門學校及浙江藝術專門學校,但是由於家庭清貧無法支撐,在杭州求學兩年後不得不輟學返鄉;59歲時,因為眼疾,他的視力衰退近於盲人,這對於從事視覺藝術者來說,無異於冷水澆背、折銳摧矜;晚年,他又遭遇耳聾的困厄。
從早年失學、中年病盲到晚年耳聾,真可謂命運多舛,劫波不斷。如果不是後來因為潘天壽、劉海粟、沙孟海、陸儼少等藝壇名公的獎揄而名聲鵲起,餘任天的一生實在是過於悲愴了。
餘任天以兼善詩詞、書法、繪畫、篆刻而號稱多能。
他的多能與前輩的諄諄教誨有關。老一輩的師長多提倡兼通諸藝。吳昌碩說:「書畫金石有真意,貴在深造求其通」。餘任天在幾門藝術上都投入了相當的精力,也取得了相應的成就。其中,詩歌成為他藝術創作才情的內在精神支撐,而書法成為他繪畫、篆刻的重要技術基礎。
潘天壽是餘任天最重要的藝術知音,他對餘任天的觀察與了解細緻入微。據說,他曾當面讚揚餘任天:「論做學問和古典文學上的功夫,我們都不及你和維釗先生。」在評論餘任天的繪畫時,潘天壽說:「格高思逸,奇氣鬱盤,書味躍然於紙外。」
餘任天自己也自覺地追求書畫之間的融通,他說:「書以大草為極則,畫以寫意為極則,書畫相通。故畫人工行楷者,其畫筆必工整;工草書者,其畫筆必恣肆。歷代畫家皆可按其畫筆生動或工整,而驗其書法。」
餘任天的書風也是多樣的。
他涉獵過多種書體,隸、楷、行、草都留下了眾多作品。他的楷書,取法顏真卿,得其端莊開闊,但是略有刻露獰厲的不足;他的隸書,有《張遷碑》、伊秉綬、金農的趣味,但是稍存拼湊痕跡。這兩種書體都處在「欲變而不知變」的探索途中,本文不贅。
餘任天的行書壯年時代曾摹習陳洪綬並得其精髓(如書於1947年夏月的行書心經條幅),晚年則任筆為體,自成一格。他晚年的草書與行書留存佳作較多,也形成了自身面目,是值得我們觀賞與分析的。
餘任天晚年的草書與行書比較起來有一個重要的特點,就是風格迥異、反差極大,一任天然(草),一以匠心(行),假如不看署款,難以相信同出一人之手。餘任天行書與草書風格之間的明顯差異,肯定與他對兩種書體的理解有關,也與它們不同的師承來源有關。
對草書,他推崇唐代的顛張醉素,他有詩道:「草聖一峰又一峰,至今誰是出群雄?會心不到顛狂處,退筆成山未是工。」以今天的眼光來看,他對唐代狂草的臨摹功夫其實是不到位的,但是這並未阻礙他通過作品傾瀉對唐代狂草的一往情深與自我表達。
他的行書則來源於其他地方,除了壯年時學習過陳洪綬,他在中年時曾受到潘天壽書法的影響,而潘天壽的行書主要來源於奇崛多姿的明末黃道周等人。餘任天的行書最終沒有像潘天壽那麼奇崛凝重,而是奇崛中不忘平正,凝重中寓有輕鬆,這與他早年臨摹過顏體大楷有關,與他平和恬淡的性格有關。
餘任天本人更傾心自己的行書還是草書?不得而知。值得注意的是,他似乎有意將行書與草書用於不同場合。細心梳理一下就會發現:他的行書主要用於題畫或者書寫自撰詩文稿,而草書則不僅用於題畫,還更多地用於創作正式的書法作品。這至少部分地標示出他對於行與草分別抱持著不同的理想、地位與信心。
餘任天 (1908~1984年),字天廬。浙江諸暨人。曾為浙江省書協名譽理事、浙江省文聯委員、西泠印社社員、西泠書畫院特聘畫師、杭州市書協副主席、浙江省文史館館員。有《天廬畫談》《歷代書畫家補遺》《陳老蓮年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