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人問我煩憂的緣故我不敢說出你的名字
魯迅對許廣平說:「我寄你的信,總要送往郵局,不喜歡放在街邊的綠色郵筒裡,我總疑心那裡會慢一點。」
沈從文對張兆和說:「我一輩子走過許多地方的路,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年齡的人。」
王小波對李銀河說:「告訴你,一想到你,我這張醜臉上就泛起微笑。」
胡適說:「醉過才知酒濃,愛過才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詩,正如我不能做你的夢。」
木心:「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這些作家們都很愛寫,也很會寫,把少男少女們迷得神魂顛倒,只要習得其中一人的情詩,恐怕寫情書就能成竹在胸。
不過,今天還要隆重介紹另一位撩妹高手——朱生豪。跟他比起來,上面這幾位文壇老手都有些愧不敢當。他的情書,不論誰看起來,都忍不住臉紅。
情書金句摘選
「不要愁老之將至,你老了一定很可愛。而且,假如你老了十歲,我當然也同樣老了十歲,世界也老了十歲,上帝也老了十歲,一切都是一樣。」
這一句是在搜尋引擎上出現次數最多的一段話,朱生豪送給宋清如眾多情書中的一句,其實我覺得,這只能算比較平淡的一句話,所以,接下來站長要放上自己摘錄的讓人臉紅心跳的情書選段來虐虐狗:
「這裡的一切都是醜的,風、雨、太陽都醜,人也醜,我也醜得很。只有你是青天一樣可羨。」
「常常氣悶得很,覺得什麼人都討厭,連自己的影子也討厭,很願意一個朋友也不要。不過想到你,總是好像有點例外。如果不認識你,我一定更不幸。」
「我發誓永不自殺,除非有一天厭倦了你。」
「我願意捨棄一切,以思念你終此一生。」
「要是世上只有我們兩個人多麼好,我一定要把你欺負得哭不出來。」
「我一天一天明白你的平凡,同時卻一天一天愈更深切地愛你。」
「只有你好像和所有的人完全不同,也許你不會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時較之和別人在一起時要活潑得多。與舉世絕緣的我,只有你能在我身上引起感應。」
「我想要是世上有一個人,比你更要好得多,那我一定會忘了你的。不過那是謊話,如果真有那樣一個人,我一定要詛咒那人,因為比你好,即是不好。」
「假如有人問我煩憂的緣故,我不敢說出你的名字。」
「我想要在茅亭裡看雨,假山邊看螞蟻,看蝴蝶戀愛,看蜘蛛結網,看水,看船,看雲,看瀑布,看宋清如甜甜地睡覺。」
「比起你來,我也是要幸福地多,因為我的朋友是一個天使,而你的朋友只是一個傻小子。」
「我討厭和別人在一起,因為如果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寧願和自己在一起。」
「我不因為沒意思而不愛你,因為如果愛你沒意思,不愛你更沒意思。」
「今天中午氣得吃了三碗,肚子脹得很,放了工還要去狠狠吃東西,誰叫宋清如不給信我。」
·······
被甜的無力寫下去了·····
朱生豪與徐志摩
看著這些情書,一定會有很多人想起了另一個浪漫才子——徐志摩。其實在我看來,朱生豪和徐志摩大不相同。如果偏要問我喜歡誰,當然毫不猶豫地選擇朱生豪。
他不似徐志摩有著顯赫地家庭背景,能夠出國留學,更深入地學習西方文化。他出生在一個破敗的商人家庭,父母在他十幾歲時就雙雙過世 ,兄弟三人由姑母撫養。
所以,即使工作後,翻譯授課所得的錢朱生豪都會將大部分寄回家中,僅留夠自己吃飯,看看戲劇的錢。在其情書中還會經常提到還宋清如錢,大抵就是有時稿費發放不及時造成的窘迫,不過,也煞是可愛。
朱生豪是在浙江之江大學學習的中國文學和英語,從他的文採來看似乎看不出神麼,但是要知道,他寫詩,擅長寫七言律詩,在情書中,除了向宋清如表達愛意,對詩詞的研究也佔了很大的篇幅。
這這一點上,宋清如還是他的學生,經常向他請教一些字的提煉。朱生豪的情書,就像是木心先生說的,「一生只愛一個人。」遠不止308封的情書,花了九年時間才如願娶到自己心愛的人。最美的狀態也不過如此。
在英語方面,朱生豪主要翻譯莎士比亞作品。其實,莎士比亞的句子也能迷得人神魂顛倒。朱生豪能夠寫出如此動人的作品,和莎翁的影響也是分不開的。
在1943年一年,即使病重,朱生豪卻也翻譯了莎士比亞悲劇8種,雜劇10種,讓人佩服。更讓人佩服的是他的民族氣節,在戰亂年間,拒絕為敵偽效勞,僅靠稿費維持生計。
朱生豪年幼喪親,受家庭環境的影響,性格孤僻,不愛說話,也不愛與人交往,在他的情書中看來,要不是因為有宋清如這個女子,或許他早就自殺了,宋清如就是他生活的動力,生命的追求。
朱生豪與宋清如
在情書中,朱生豪從生活中木訥害羞的人變成一個活潑調皮的孩子,他給宋清如起各種外號,弟弟、哥兒、小親親、阿姐、傻丫頭、清如夫子、蠢孩子、你這個人、宋神經、婆婆、小鬼頭兒·····有時看了都讓人忍俊不禁。
生氣時,會撒嬌地說「我要打宋清如,那尼姑」,有時也會肉麻地表示,「我愛你永遠愛不完,願蚊子不要叮你」,他似乎總能想到一些奇奇怪怪卻又十分可愛的小想法,就像小貓一樣,平時慵懶地躺在那裡冷漠茫然地看著這個世界,可是喜歡的人一走近,就馬上把肚皮翻上來,撒嬌地求撫摸,變得靈氣十足。
將心中所有想法坦白地流露在信中,宋清如不回信,他會說自己生氣了,宋清如給別人吃花生不給他吃,他也會說自己生氣了,想要和清如打架,但是宋清如說不喜歡他,他卻不會生氣,成熟得不再像個孩子,「我希望悄悄地看見你,不要讓你看見我,因為你不願意看見我」有時還會再掙扎著傲嬌一下「你知道雪會使人臉孔變慘白,但你知道人即使在火爐旁也會凍死,如果有人不理他」。
有時,書看到一半,也真的是會羨慕宋清如和朱生豪,在那個沒有電腦網路的年代,可以將自己的思念、情感化成一封信的重量傳到心上人手裡,承諾過,都會留下證據,想耍賴也賴不掉。
只是現在,所有情感都被一張無形的大網所覆蓋,我們在大網底下機械地擺弄著手機、電腦、平板,一切誓言沒有份量,承諾也變得無足輕重,隨時可以消除痕跡。現代人比較羨慕曾經被單純和慢節奏包圍的人,而那時候的人雖然抱怨車馬太慢,但他們不會羨慕任何人。
如果讓人覺得朱生豪只是一個嘴甜只會寫情書的小癟三,那可就是我的過錯了。在情書中,他也會和宋清如探討一些哲理,一些人性的小思考。「太陽底下沒有舊的事物,凡物越舊則越新,何以故?你在一九三六年穿著一九三五年式的服裝,沒有人會注意你,但如果穿上了十七世紀的衣裳,便大家都要以為新奇了」,如果看完了《朱生豪情書精選》不過癮,可以接著看《朱生豪情書集》,看完情書集人不過癮,想了解他的政見和思想以及對戰爭和其他各國的看法,那麼推薦《朱生豪小言集》,相信朱生豪先生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後記
或許真的事天妒英才,年僅32歲,朱生豪就病逝了。不禁讓人覺得萬分可惜,同時也有些不解。同樣是英年早逝,徐志摩卻時常被提上議程,的確,徐志摩家室顯赫,和金庸、瓊瑤還有些親戚關係,學識廣博,對文學、日語、法語、政治學都略知一二。
可是,優秀作品卻不多,除了幾首廣為流傳的《再別康橋》、《偶然》等,卻被國人捧得那麼高,就連劈腿這些感情上的瑣事也被視為浪漫無比的民國愛情,飛機失事更是被繆贊為「愛的忠誠」,真是可笑至極。
如果我有資格選的話,當然會選看起來呆呆憨憨,時而調皮,時而嚴肅,只暖一人,矢志不渝,工作起來又有魅力的朱生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