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一篇「有味道」的故事。
前幾日,為了抓住季末的尾巴,我和朋友一起去了一次大理。這個季節去到大理,當地是二十度左右的舒爽溫度。日頭躲在蒼山環腰的雲海中,細柔的涼風率先打了個照面,此時來大理,為的是吃一口雨後山林間悄然破土的野生菌。除去平日裡常見的松茸、牛肝菌、雞縱菌,有一種氣味相當怪異、存在感極其強烈、在當地備受寵愛的菌子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沒錯,它就是乾巴菌。
說到雲南的野生菌,別看松茸這幾年風頭正勁,然而滇中一帶,人們最推崇卻是乾巴菌。多年下來,市面上價格最高的菌子始終都是它。對於雲南當地人來說,雖然乾巴菌的價格不菲,但是到了一年一度的菌子季,說什麼也是要吃上幾次。
乾巴菌分布於雲南大部分地區、每年七月九月生長在雲南松下,與松茸、松露一樣,至今無法人工種植。剛長出時幼嫩的乾巴菌呈黃褐色,老熟時變成黑褐色,酷似醃牛肉乾,醃牛肉乾在當地被稱為乾巴,故此菌得名乾巴菌。
雖然雲南人對它頗有熱情,然而到了省外,好像並沒有松茸那麼有名氣,可能多少與它的這個名字有些關係,外省的人很多不知道乾巴為何物,想來這種缺乏美感的名字,阻斷了人們施展美好想像的空間。
撿乾巴菌絕對是個技術,不單靠眼睛,還靠鼻子,靠感覺,主要還是要對林地足夠熟悉,才能順利撿到。
聽朋友說,某年他們上山撿菌,一行人正為先前收穫的青頭菌和見手青心醉的時候,從遠處走來個斜挎背簍的老奶奶,就從離他屁股底下不到半米的草叢中,撬出一朵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乾巴菌,搞得整個小山頭一下就鴉雀無聲。看來撿名貴菌子,還真是專業人員的事業。
第一次見它,我對乾巴菌的美味是心生懷疑的,這玩意,如果被踩壞了馬蜂窩一般,灰頭土臉的被掩蓋在松枝枯葉之下。朋友卻說,在雲南,這是待客的上等佳餚。我將它湊近一聞,一種非常複雜的味道撲面而來,實在想不明白,這生活在大山深處的菌子,為什麼會自帶一股魚類的腥味。這個世界上,聞起來臭吃起來香的東西,除了蝦醬、榴槤、臭豆腐之外,大約還有的就是乾巴菌了吧。而且這乾巴菌的味道持續性很強,任我細細洗過了手,它的獨特氣息卻是不依不饒的留在指尖。
汪曾祺先生對它的描寫非常到位「乾巴菌是菌子,但有陳年宣威火腿香味、寧波油浸糟白魚鯗香味、蘇州風雞香味、南京鴨胗肝香味,且雜有松毛清香氣味......撕成蟹肉粗細的絲,和青辣椒同炒,入口便會使你張目結舌:這東西這麼好吃?!」
想吃一口乾巴菌並不容易。它從馬尾松的松針覆蓋的土地裡冒出頭來,不知道是什麼道理,乾巴菌的倔強就是絕不向枯枝腐葉低頭,它以海納百川的姿態把這些松針枯葉全都長進了菌肉裡,想要享用它的美味,必須要要很有耐心把它們撕成細碎的小塊,才能將菌肉裡的泥沙、枯枝敗葉挑揀乾淨。為了一飽口福,我活活挑了1個多小時,才勉強撕出了小小的一盤。
如果能有天大的好運,遇到特別新鮮幼嫩,雜質又極少的乾巴菌,清理後不必清洗,可以直接下鍋炒,只是那樣的菌子,絕對是遇不可求的。
幼嫩的乾巴菌呈黃褐色,越老顏色越深。老熟時顏色呈黑褐色。新鮮的乾巴菌會有白色「菌粉」。一般乾巴菌以菌體壯大、菌肉肥嫩、菌體內沒有雜質或者僅有少量雜質的為上品。
近年出乾巴菌的山頭,基本被人承包,他們大都要等到菌體長到不能不採的時候才會採集,以期可以多收入一些,但此時的菌乾巴菌已經老了,風味上自然沒有幼嫩時那麼好吃。
清洗乾巴菌又是一件極其糾結的事情,洗得太徹底,必然會有損滋味,而深度嵌入的泥沙松毛洗不徹底,又會殃及口感,一嚼一口沙的痛苦我也是體會過的。
有人會用食鹽抓洗,而我看來,最好的解決之道就是用麵粉為助洗劑,抓洗一番,不僅可以以裹帶雜質脫離出來,還不會傷到乾巴菌的風味。
具體方法如下:
1、用清水衝洗掉表面泥沙,用一些麵粉加在裡面一起揉,再用清水洗淨就可以了。
2,順其紋理,把它撕成大小的形狀,邊撕邊摘除裡面的雜物,再次放清水淘洗,去掉泥沙。
3,如有松毛,先清理長在乾巴菌裡面的松毛,再用小刀把根部的表面層輕輕刮掉。
雲南傳統的烹飪菌子方法,主要就是炒。當地的朋友告訴我,要吃菌子,以炒為主,以煮為輔。
說到炒菌子,雲南本地人往往搭配一些青椒和大蒜,乾巴菌又是個特例,炒乾巴菌不放大蒜,只配一點青椒絲,用中火慢慢炒香。炒乾巴菌的時候,香味特別濃烈,左鄰右舍都能聞見。
乾巴菌炒飯,早年雲南非常普及,一般的小餐館,都可以炮製出一盤色香味俱全的。乾巴菌炒飯,菌子的香味特別濃烈,再加點兒火腿粒,任是意志力多麼頑強的減肥人士,都會繳械投降。
有人說,乾巴菌炒出來有苦味。出現這種情況大都是因為乾巴菌沒有處理乾淨,這時都乾巴菌裡還會混合了青苔、松針之類的雜質,炒出來的乾巴菌就有可能會發苦。 另外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乾巴菌存放時間太久,變質所致。一般情況下,如果幹巴菌顏色已經完全變黑,就不再建議食用了。
我是安蘇然,資深美好生活熱愛者。願將這世上細碎的幸福,與你一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