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講述香港一家人給傭人送終的故事。一個從小就是孤兒的女主角,在收養她的家中做傭人,做了一輩子。一天,女主角突發中風被送進醫院,家中唯一在香港生活的男主角知道後馬上回來照顧。女主角出院後,提出到養老院居住。男主角仔細詢問後,讓女主角在舊相識朋友開的養老院中住下。就這樣,女主角與養老院中的老人以及主管融洽的相處起來。同時,男主角經常來看望女主角,並告訴大家他是女主角的乾兒子。一段時間後,男主角的母親回到香港看望女主角,並為女主角的生活分憂。又過了一段時間,女主角再次住院。雖然出院,但身體越來越不好,可是男主角依然悉心照料。最後,女主角離世,男主角一家人以及她在養老院的朋友都來參加她的追悼會。
皮膚光鮮飽滿的我們,可能永遠沒辦法想像自己長滿老年斑的那一天。每一口飯菜都無法精準地塞入嘴巴,落了滿桌,還要被退休的老校長揪耳朵,蒼老的身體裡裝著稚兒的靈魂。手永遠是哆哆嗦嗦的,需要洗腎還讓比自己更老的母親來照顧自己,變著法兒地說自己掉了錢包問人借個永遠不會還的三百塊,比起女兒更喜歡兒子但來看望自己的永遠是那個看似兇巴巴的女兒。那時的我們,狼狽又潦倒,是一種寂靜的觸目驚心。而桃姐,算是變老大軍中最有尊嚴的一位。她深切的知道第一次中風後必然會有第二次,因此她變得非常坦然,雖然落寞卻不慌張。
許導的片子總是用平淡得近乎透明的瑣碎細節,從真實平凡的生活裡,滲出濃濃文藝味。這種文藝,不是那些現代派的文藝,愛恨糾葛死去活來,而是矜持穩重的老派頭,香港灰灰的天,密集的居民房上格子防盜窗冷峻的鐵鏽條,窄窄的巷道,煙火味濃厚的菜市場,甚至仿佛可以穿透屏幕而出的老火湯的誘人香味。
桃姐就在這樣的環境裡,樂滋滋地登場。從13歲被賣到梁家幫傭,本名鍾春桃的桃姐在影片故事開始時,已在梁家服務了六十多年,現在唯一要伺候的是梁羅傑這個從小被她背著長大的現已事業有成年近不惑的第三代少爺。日子很平淡,也很循規蹈矩。桃姐總要一早去市場挑各式新鮮蔬菜海鮮,因為精挑細選的習慣讓菜販敢怒不敢言,只好在她進冷庫揀蒜頭時把溫度調低,逼她快走。回到家,梁先生一餐普通的午餐,湯品周到,魚蟹齊全,飯後水果隨餐附好,桃姐才開始自己的進食。梁羅傑同學一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理所當然,甚至話也沒幾句,仿佛時光自走它的,我們的日子自有規矩。
葉德嫻的演技真是爐火純青。挎著菜籃,邁著顫巍巍的步子,陪著笑抖抖索索地摸出老花眼鏡、穿上外套,一隻一隻仔細地挑選海鮮……看不出表演痕跡,最普通不過的家常老太太。
起先不過是主僕而已。葉德嫻一盤盤端上菜來,劉德華獨坐吃飯,自顧自的。吃完葉德嫻也並不上桌,只在廚房盛碗飯夾點菜。劉德華飯後坐在沙發上看報,葉德嫻端上切好的水果。沒有什麼交談。葉德嫻問劉德華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回來,劉德華眼也不抬地應兩句。只在劉德華說「好久沒吃牛舌了」,葉德嫻回應「沒吃就別說咯,又想搭橋啊?」的時候才透出幾分家常的熟稔。是在葉德嫻中風入院後,劉德華才發現「原來她在我們家已經六十年了。」
是呀,老年題材是沒法歡樂起來的;即使如《飛越老人院》,似乎很勵志,其實那是一種更加深刻的憂思:你能荒誕地飛越老人院,可是你卻無法飛越你的老年。《桃姐》直面每個人必經的對生命最後階段的存在形式的恐懼,儘管在藝術表現方面很節制,但還是用一種白描方式展現了它的殘酷。即使有兒女的環伺,老人內心的孤寂依舊如洪荒一般籠罩著自己灰暗的人生。桃姐會本能地拒絕來自他人的關照,即使是與自己情同母子的羅傑,這與很多父母的心態是一樣的,既留戀著天倫之樂,又不甘成為兒女的負擔,死亡的恐懼埋藏在內心,獨自面對……一篇影評深刻地指出:「每個人的歸宿都是一處荒冢,而沒有一處荒冢中的靈魂不是孤獨的,我們所能做的,只是在走向歸宿的途中彼此攙扶而已。」而現在連這種「攙扶」也變得越來越遙不可及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了這部電影,有一種沒來由的感覺就是,香港人生活的很都市:又體面又孤單。羅傑的母親,應該是很早就喪夫,甚至受不了晚上睡前隔壁房間有翻報紙的聲響。羅傑也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行走,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呆。羅傑的姐姐莎倫也是給我這樣的感覺。還有秦海璐。
最贊的是,秦海璐和劉德華沒相愛,桃姐和花老頭也沒產生感情,劉德華最終也沒把桃姐從老人院接回家,桃姐中間恢復了一陣最終還是去世,劉德華也沒有守在她身邊直到她合眼。因為太真實,所以裡面的感情很容易就取得觀眾的信任,一絲絲都很珍貴。不濫情,不亂煽情,是對情之一字的尊重,才是真情。
她一定年輕美麗過,伺候一家人那麼多年,她是如何完成的這種事情,是什麼力量讓她如此執著。羅傑家人對她很不錯,她的老人院的費用,包括每次手術等等,羅傑待她,或者和她的感情勝似和羅傑媽媽的感情。這個女人,一生的心血就在這個家庭裡,而這個家庭似乎於她永遠不是對等的關係,別人對她的好,她都感覺是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