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
最近豬肉降價了。
昨天魂淡君興高採烈地下了班正打算往超市跑,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直到晚上八點半,我才從會議室裡拖著疲憊的身體出來,直奔最近的超市。大家也都知道最近豬肉的價格一直在天上飛,想吃到新鮮的豬肉不容易。
到了晚上要買到心儀的豬肉可以說是很難了,臨時加班每多一秒鐘,我都怕自己趕不上趟。
事情的發展和我想的一樣。趕到超市之後,我發現生鮮區的貨架有點空空的。菜葉子都焉了吧唧,水產區的蝦蟹也要死不活,看這樣子,我今天大概率買不到豬肉了。
抱著躺進棺材裡也要撓兩下棺材板的決心,我還是走到了賣豬肉的地方。
我的心,就像那個貨架一樣空空如也。
我站在貨架邊上,本來都已經對生活屈服了,有個小女孩突然在我旁邊蹲了下來。我以為她是逛累了體力不支,沒想到她就那麼蹲著哭起來了。
姑娘哭得很投入,也不管旁邊有人沒人。我有點懵,初步判斷她應該是失戀了或者吵架了,不然不會哭得這麼兇。看樣子她是一個人來的,我不管她也不好,所以就在她旁邊裝著挑蔬菜。
過了兩分多鐘她還是在哭。中間超市的工作人員還過來看了兩遍。
我想總不能看著這姑娘眼淚鼻涕地出門吧。於是看她情緒稍微穩定一點兒了,我跟她遞了張紙,問她要不一起出去透透氣。
▲夜談現場
我們走到了超市外面,就在馬路邊上,這個姑娘跟我說了今天在她身上發生的故事。
A SERIOUS CONVERSASION
魂淡君和路人的對話實錄
:那……那個,我看你也哭得差不多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明天豬肉還降價,真的。
我剛才太崩潰了,現在腦袋還有點暈,講話也不太清醒,對不起。我就是今天特別想吃烤五花肉,剛剛看到貨架那裡一塊豬肉都沒有了,感覺自己真的太可憐了。他們太能買了豬肉都被買光,偏偏就是輪到我,什麼都沒有了。
:大家都想吃豬肉,我今天也是來買豬肉的,我跟你一樣。
我只是想吃一塊烤五花而已。我跟大家也一樣,為什麼別人都能買到,就我買不到呢。
:明天也能吃到的。
我真的不想等到明天了,我已經等了一天,這一天都沒吃飯,就是為了晚上這塊烤五花肉。我覺得我現在有點餓得站不住。我得蹲下來說。
豬肉,我也快兩個月沒買了。上次吃到新鮮的豬肉還是同事做了紅燒排骨,午飯時候分給我的。上次想買豬肉,一斤50塊。 我一個肉食愛好者,已經吃了一個月的速凍肉類做的外賣,有時候還不一定有肉,天天吃亂七八糟的。
我都想好了,不管今天豬肉什麼價,我就是要吃到五花肉。但是賣完了。我連豬都沒見到。
說到這裡姑娘又開始哭,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希望多大失望就多大,期待落空的那種感覺太難受了。我打算繼續安慰她。
:額額,要不回家點個外賣?
今天我只想吃自己做的烤五花肉。我等下回去也不會點外賣的,我媽媽打電話給我說,不能再吃外賣了,要對自己好一點。她說得是對的。
:你應該早點來的。
你以為我不想早點來嗎?
這個月從2號開始我加班到每天深夜11點回家。我的老闆,一個傻子,自己沒有和甲方溝通好,到了提案會,甲方把我的方案全部推翻。我能怪誰呢?給我發工資的老闆嗎?因為項目延期,這個方案我做了兩個月,老闆上午把我叫到辦公室,說要扣我的績效。
年底了,你也知道這個時候扣績效是什麼意思。我進公司晚,整個公司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我說話。
好在下午甲方發消息過來說,新的方案他們通過了,覺得不錯。他那條消息我截圖了,我真的很高興。就是那種被肯定的感覺。我來上海2年了,從來沒有被這麼肯定過。
今天下班前老闆找我了,我記不住他說了什麼。老實說,這個人現在在我心裡的價值不如一盤五花肉。
:你在上海沒有朋友嗎?
一個月之前我還有男朋友。他說把我餵胖到120斤,我們就結婚,我現在118斤,他跑了。他說都怪我一點都不顧家,打心眼裡根本不在乎他。
我媽知道這件事,她怪我自己不長眼,女孩子家,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到手的男朋友飛了,存款連兩千塊都拿不出來,她說我來上海就是在賠錢。別人家的孩子到我這個年紀已經拿錢贍養父母了,我每年回家連個給他們買個不丟臉的禮物都做不到。
我真的太失敗了,一塊五花肉我都買不到。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情緒已經很激動了,感覺我問了不該問的問題。當時的時間是晚上快10點,我已經完全錯過回家的公交車了,不如一直陪她聊到可以站起來吧。
:不能這麼想,離開那個男人才是你好好生活的開始。明天你一定會買到豬肉的,不要為了一塊豬肉否定自己。
像你這樣的雞湯我聽得太多了,但是我現在只想吃烤五花肉。
你知道為什麼我這麼想吃烤五花肉嗎?這是我和前男友買了家裡那臺二手烤箱之後第一個嘗試的菜。那臺烤箱200塊,很便宜。他當時想買一個新的,是我勸他,我們連固定的住所都沒有,沒必要買全新的烤箱,反正搬家都是要丟掉的。
他當時很生氣,說我太摳門。
:你說得我也有點想哭,大家都一樣窮。
我跟他來上海三年了,兩個人的積蓄加起來還付不起一套房的首付。他根本存不下錢,我每天那麼努力的工作,就是為了我們能在這個城市,有一個落腳的地方,想吃烤肉的時候能有一臺用得順手的烤箱,加班的時候熟悉的攤主能幫忙留一塊五花肉。
我覺得全世界都在欺負我。我太失敗了,我上輩子就是一顆大白菜,又白痴,又菜。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後還依然熱愛他。豬肉漲價只是暫時的,現在你買不起豬肉覺得自己很失敗的話,就會錯過羊肉最美味的日子。世界上的臭男人也非常多,錯過了他沒什麼,你想想就算他吃了回頭草,你還能放下芥蒂愛他嗎?他連替你們的未來省錢都不會。
其實我知道你說的都有道理。
我也覺得我挺丟人的。但是在超市又沒人認識我,我就哭出來了。我實在忍不住了。現在心情好多了。你看我現在很狼狽,一定很醜,但我還挺開心的,還有你這樣肯聽我說這些有的沒的。這家超市我再也不來了。
:忍一時卵巢囊腫,退一步乳腺增生,壓力太大會憋出病來。你哭出來是對的。沒有人會嘲笑你。
我看到你偷偷錄視頻的時候笑我了。你要發到網上嗎?
:我是覺得你很可愛。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想哭就哭,鴨梨山就會破產。你到時候可以看看是不是有很多人支持你。
謝謝。但是視頻就別發了。挺丟人的。
:沒拍到臉。
那可以吧。幫我問問你的粉絲,成年人一天哭幾次比較好。
▲後續:這姑娘終於吃上了烤五花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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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好像愛哭的成年人變得特別多。一個杭州小夥騎單車逆行,被交警攔下來,接完電話突然就崩潰了。
南京一個做銷售的男生,在酒局上喝醉了上地鐵被安保攔下照顧著,等到老婆來那一刻也大哭不止。
在遇到文章裡這個姑娘之前,魂淡君除了在社會新聞裡碰到這些崩潰時刻,在Soul上,也經常遇到像她一樣的Souler們。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在吃生活的苦,要比苦的話,人人都有話說。
但多數人在崩潰之後還是選擇繼續扮演一個情緒穩定的成年人。比如夢想和事業,來自長輩和家庭的期望,都在強迫著我們,要堅強,要勇敢。
哭的確是沒有辦法解決問題的呀。但人類進化到現在,淚腺這個小小的器官還沒有消失——就是在提醒我們,作為成年人,我們也同樣保留了隨時哭泣的權利。
所以大家說說,作為過期的小朋友,我們成年人一天哭個幾次比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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