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泉帖》凡一萬六七千言,文字與《霜紅龕集》卷三十四「讀子三」、卷三十五「讀子四」有關章節互有異同。上冊四十八石,最前為傅山《清化旅中》小序,後則為諸子書抄錄釋評,所涉書籍有《亢倉子》《尹文子》《鄧析子》《公孫龍子》《莊子》《鬼谷子》《管子》等有關篇章。書法全是雋秀流美的行草書。下冊亦為四十八石,末則為壽陽劉霏與陽曲貟生榮的題跋。此冊所涉子書篇目有《鶡冠子》《關尹子》《莊子》《墨子》有關篇章。其後則為硯邊雜記、法書節臨、詩詞抄錄。
書體不僅有行草,而且有大量的章草、小楷,還有少量大草。傅公行草之精美絕倫人盡知之。至於他體,他在《霜紅龕集》三十七卷中說:「吾家現今三世習書,真行外吾之急就、眉(其子傅眉)之小篆皆成絕藝。」急就即章草,《百泉帖》中有傅公大篇幅章草,今可一睹此「絕藝」之風採了。《百泉帖》下冊後十五石,始於「楚地皆降漢」,迄於「鍛帶之羨」兩石又一行也是章草,但字體變大,形稍笨拙。其後雜記四石,基本上是行書,字體略寬。再後自「維予之先」至「微情發妙論」五石多為楷書,略取橫勢,亦屬可觀。帖末錄傅詩四石復為行草,似傅風而有故作姿態之嫌。
正因為如此,劉霏在短跋中說:「自楚地帖下疑為壽毛或壽元臨。是行壽元實從之,並附刻於後。」壽毛是傅山子傅眉,壽元是傅山侄子傅仁。二人皆工書。據《霜紅龕集年譜》雲,癸卯「四月至輝縣訪孫仲元奇逢於百泉,猶子仁侍行」。劉霏的意思是明白的,自「楚地」後的墨跡(刻為十五石)都是隨行的傅仁臨寫的,故而在《百泉帖》中置於「附刻」的位置。劉霏是傅山逝後百年的學傅大家,他的話是可信的。
傅山本人在雜記《不為人役》中也曾說到子侄代筆之實:「俗物每必面書,以為得真。其實對人作者,無一可觀。」「又輒雲能辨吾父子書法,吾猶為之掩口。大概以墨重筆放、滿黑椏杈為父,以墨輕筆韶、行間明嫿者為子。每聞其論,正詅痴耳。三二年來,代吾筆者,實多出侄仁,人輒雲真我書。人但知子,不知侄,往往為我省勞。悲哉!仁竟舍我去一年矣……乙卯五月偶記。」
因此可以看出,由子侄代筆應酬,子侄在時並非鮮見。傅眉字止於其父學黃階段形勢,故「墨輕筆韶,行間明嫿」;傅仁字更似傅公後期之磅礴無羈,故「墨重筆放,滿黑椏杈」。如果劉說不謬,我們就掌握了一把判別傅氏父、子、侄三人書法的鑰匙。這些年出版的《傅山書法集》不少,每覽其中作品,總覺佳者高不可攀,劣者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