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日偶然看到網上有些《易經》愛好者發表了一些自己的研易感觸,我也詳細地看了這些文章的內容,對於作者及跟帖愛好者的觀點或想法卻不敢苟同。
《易經》從誕生之日起一直到今天,在這兩千多年的歷史長河中,歷朝歷代多少人為之深入探究,同時產生的種種撲朔迷離的猜測、附會之說卻也多得令人眼花繚亂。清人皮錫瑞云:「說《易》之書最多,可取者少」。
根據近些年大陸考古學界對商周甲骨文、陶文、金文中的一些原先未解的「奇字」進行了研究,指出這些「奇字」即是商周時期以數字形式刻寫下來的八卦、六十四卦符號,因而認為《易》筮時代至少應上推至商代。到了西周初年,對卦形、卦爻辭重新進行井然有序的編排而產生了《周易》,所以自古文王演卦之說當屬後人杜撰。
《周易》成書的最初最直接的原因是為了卜筮,但卦形、卦爻辭等的形成卻是古人細緻、系統觀察記錄宇宙萬物的自然規律、人類社會的處事方法、人生哲理等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並運用「觀物取象」的方法創製而成,這當中必然融入了豐富的哲學內涵。所以,《周易》自古就在象數與義理兩個方面存在巨大的研究與應用價值。
《周易》的卦形和卦爻辭形成後,到了春秋戰國時期,相傳由孔子及其門人對《周易》從不同的角度對卦象和卦爻辭進行闡釋,最終形成了《易傳》十翼。而陰陽五行學說大概也是與此同一時期引入《周易》卜筮的。所以從時間線上來看,《周易》形成在先,《易傳》及陰陽五行學說在後。
《周易》在卜筮方面的運用在後人不斷地發展與創新中已趨於完善,像六爻斷卦、梅花易數等都是基於《周易》與陰陽五行學說,而且這些理論體系在今天已沒有太多太大的疑義,一般都只是基於門派差異而對個別理論的理解看法不同,對一些卜筮的小技巧各有保留而已。
但在《周易》義理方面的研究卻是異常龐雜,讓很多新近研究之人摸不著頭腦。現在我就說下近來我看到的一些問題。其一,有研易愛好者指出《周易》全書的卦爻辭沒有出現「陰陽」二字,所以「—」和「––」不是陰陽的意思,它應指的是奇偶。從剛才我闡述的《周易》發展的時間線來看,陰陽這兩個名詞的確是之後才有的,但這並不能說「—」和「––」不能表示陰陽,因為古人發明「—」和「––」是用來表述事物的相互對立,上下、高低、黑白、進退、奇偶都可以用「—」和「––」來表示,同樣陰陽也可以,因為它們要表達的本質都是一樣的。而且我猜測後人發展出的陰陽學說體系:陰陽互體,陰陽化育,陰陽對立,陰陽同根,可能這種內涵與《周易》的哲理更為貼切,故由此將「—」和「––」稱為陽爻和陰爻。
其二,有研易愛好者在研究坤卦時首先提出坤卦不能直接等同於大地,然後將自己對坤卦的感悟用「四象中藏」的例子詳細的解釋了一下,最後在結尾突然說《易傳》將坤卦用大地做比喻是毫無根據的,進而引申到《易傳》全書,認為《易傳》將人們對於《易經》的理解引入歧途,並總結出「若要讀懂《易經》就不要守《易傳》」的觀點。對此,我真有些不置可否。
《易經》六十四卦是古人觀物取象的結果,世間萬物、發展規律、處事方法等都可歸入這六十四卦,在運用六十四卦時不是簡單的看各物象是否符合卦爻辭描述的發展過程,更要看是否符合卦爻辭所體現出來的內涵實質。坤卦體現的是像雌馬一樣守持正固、柔順而能行地,而《易傳》正是認為大地具有這樣的品行而以此來體現坤卦所要表達的這種義理,進而將這種義理發展的更深入更廣博。對於這位易友在結尾對《易傳》的全盤否定我也沒有再做進一步批駁的必要了,因為他的理論基礎本身就存在根本性的錯誤。當然,我同樣肯定他在研易過程中獨立思考的精神,也贊同他提出的要以批判的眼光看待前人撰寫的《易傳》,但這要有一個前提,就是自己要先有一個正確的、堅實的、系統的知識基礎。
所以,對於當下眾多的研易愛好者,我認為首先要踏踏實實從《易經》的卦象、卦爻辭等基礎學習,理解各卦象和卦爻辭所表達的含義,體會古人觀物取象的思維方式,並聯繫現實中的事物多觀察多思考;然後要多看一看《易傳》,雖然《易傳》是後期儒家門人編寫的,但其對於我們理解和認識《周易》豐富的哲學思想仍然是有相當大的幫助的;最後,多了解一些歷朝歷代先賢的研易著作,比如《周易集解》、《周易正義》、《通志堂經解》、《清經解》等等,從中我們可以看看他們都有哪些奇特但嚴謹的觀點值得借鑑,以此打開思維,開闊眼界,另外,也要多關注當今的考古發現以及研究成果,如近年馬王堆出土的《帛書周易》。
《周易》是我們中國古代文化的珍貴遺產,它在各個方面的價值還需我們每一位研易者為之努力研究和探索,讓它的豐富思想能繼續煥發出心得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