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唐山市灤南縣宋道口鎮西澤坨村的親人不到4天的短暫相聚之後,臺灣90歲高齡尋親老人張萬龍以及兒子、兒媳對闊別了70年的家鄉難捨難分。70年的闊別與4天的短暫相聚,讓張萬龍這位鮐背老人在有生之年實現了歸鄉的夢想。5月3日,帶著對家鄉以及親人的諸多不舍和深深眷戀,張萬龍老人在兒子張建邦、兒媳趙容秀的陪護下,在家鄉親人依依不捨的深情中,登上了返回臺灣的飛機。
親人送老人登機回臺灣
90歲臺灣老人尋找大陸親人
今年2月,一條臺灣90歲高齡老人張萬龍尋找河北唐山親人的消息牽動了眾人的心。頭條尋人及大陸、臺灣的志願者團隊等社會各界紛紛為張萬龍老人的尋親而努力。
自1949年隨部隊遷居臺灣後,張萬龍老人便與家人失去了聯繫。70年過去了,90歲高齡的張萬龍老人記憶力在慢慢減退,然而「回家」卻成了老人經常提起的事情,思念之情溢於言表。父親的心思,兒子張建邦看在眼裡,很心疼。
然而,由於年歲大了,張萬龍老人對於家鄉僅存零星的印象,甚至連自己具體有幾個兄弟姐妹都忘記了。為了圓父親回鄉的夢想,兒子張建邦開始憑藉著兒時父親的講述,以及父親僅存的一張軍籍登記表殘存的一個古舊住址——灤縣清水鄉四保六甲門牌一二五號,開始為父親尋找大陸的親人。
「我念書的時候,父親經常會跟我提起家的位置,也表達過想念家鄉的廟會,還將他的兄弟姐妹、家裡的事情講給我聽。我是聽著父親對家鄉的講述長大的,所以對於家鄉頭腦中早就有了最基本的印象,家鄉的樣子和我頭腦中的樣子差不多。」張建邦說,也正是兒時起父親的耳濡目染,讓他對家鄉唐山有著本能的憧憬和強烈的尋根願望。
張建邦出生、成長於臺灣,在他兒時的記憶裡,每年過年,家裡都會來很多父親部隊中的朋友,家裡很熱鬧。「父親開始在部隊,從部隊退伍後,就一直在臺灣公路局工作,修過馬路,也看管過物品倉庫,一直幹到退休。」張建邦說,父親年輕時,曾經託回大陸探親的朋友打聽家人的情況,但沒有收穫。後來因為母親身體不太好,父親就暫時打消了回鄉的念頭。後來母親去世,父親想回家的念頭也就越來越濃。
但時隔數十年,保甲制早已消亡,家鄉行政區劃也已是物換星移。時間的推移,歷史的變遷,90歲張萬龍老人的尋親仿佛變得有些困難。
「幾十年的變遷,加上唐山曾經歷過大地震,說實話,當時抱的希望不是很大。但尋親是父親和我一直最大的願望。現在我們生活得很好,我要圓父親晚年的心願,那是父親的根,也是我和家人的根,我希望能帶父親回到他的出生地,看看家鄉、見見親人,讓父親不留遺憾。」張建邦說,他不想放棄,想為父親的回鄉夢盡一些力。
隨著消息的擴散,張建邦沒有想到,父親多年的夢想竟然很快有了消息。
老人與親人告別
老人耳朵的顯著特點讓尋親「一錘定音」
當頭條尋人《離鄉70年,臺灣90歲老兵河北尋親:唐山的家鄉親人你們在哪裡?》的消息傳到唐山市灤南縣宋道口鎮西澤坨村時,馬福良的弟弟找到他,向他求證。
「我父親在世時,曾提過,我有個五姥爺如果還活著,可能去臺灣了。」馬福良說,母親已84歲高齡,因小腦萎縮記憶力減退,記不清當年的情況。為了核實信息,他當時就給七十多歲、但思路非常清晰的大舅打電話確認。
「我的姥爺是老大,姥爺哥兒五個一個妹。其中四個哥哥和一個姐姐早已去世,只有老么失去聯繫數十年,也就是我的五姥爺。在我大舅的記憶裡,五姥爺的名字應該叫張萬祥(音),而不是張萬龍。」馬福良說,由於保甲制早已消亡,他也曾試著從地址入手,通過灤南縣檔案局核對,也曾通過派出所尋找線索,但都沒有收穫,信息核對陷入了困境。
為進一步核實信息,馬福良和親人們多方走訪。「走訪中,我從五姥爺一位依然健在的小學同學處了解到,我的五姥爺的名字也是張萬祥(音),在家時,有一個綽號叫『半拉耳朵』,而這個綽號也經過了多方核實。我當時懷疑,這可能就是老人的一個特徵。」馬福良說。
張建邦特意發來了關於父親耳朵的照片和視頻。「老人右耳朵上部與腦皮相連,兩個耳朵相差很多。當時我們就特別興奮。」馬福良說,「後來我們總結,說是關鍵時刻,耳朵說了『話』,一錘定音。」
就在馬福良和家人,以及遠在臺灣的張萬龍老人和家人已經對親屬關係深信不疑時,張萬龍老人腦海中閃現的記憶片段又為這份深信不疑增加了分量。
「在我父親斷斷續續的記憶片段裡,他哥兒五個,還有一個姐姐或者是妹妹,他在兄弟裡排行老小,他們哥兒幾個的名字是『萬』字輩。而且父親回憶說自己在老家時所用的名字叫張萬祥(音),最主要的是,父親的耳朵特徵與唐山老家人回憶的父親的綽號一致。」張建邦說,他從父親年輕時手寫的資料中發現,父親的父母親分別叫張華和曹氏。「爺爺、奶奶的名字與唐山提供的信息也完全一致。」
張建邦說,在父親時有時無的記憶片段中,老家的宅子西面曾有一個小學校,還有一個水塘,距離老宅僅有幾十米遠,而這與灤南老家親人提供的當時老宅的信息完全符合。
老人兒子張建邦與親人告別
享受與親人團聚的每分每秒
4月29日16時許,經過近3小時的飛行,從臺北松山機場飛天津濱海國際機場的BR750航班降落天津,16時37分,臺灣90歲老人張萬龍在闊別大陸70年後,由兒子張建邦和兒媳趙容秀用輪椅推著走出接機口。看到前來接機的唐山市灤南縣宋道口鎮西澤坨村的親屬,張萬龍老人激動不已,與親人們緊握的雙手不斷顫抖。
「回家、回家……」剛下飛機,張萬龍老人早已歸心似箭。70年過去了,張萬龍老人依然一口灤南口音。4月29日19時30分,張萬龍老人終於回到了久別的家鄉。此時,唐山市灤南縣宋道口鎮西澤坨村六七十口親屬以及村民們早已在家門口翹首期盼。農家院裡早已擺放好了迎接親人歸來的花生、瓜子、糖、各種水果……久別重逢的親人們彼此間問候,彼此間擁抱。
回到家鄉的次日一早,張萬龍老人攜兒子、兒媳,在灤南老家親人的陪伴下,來到村裡的公墓祭祖。張建邦將父親背下車,背到祖墳所在地,張萬龍老人攜兒子、兒媳跪拜逝去的父母雙親。
「回來晚了,對不起……」張萬龍老人一次次叩拜,一遍遍訴說。
兒子張建邦更是流下激動的淚水:「父親幾十年奔波忙碌,沒能回鄉盡孝,我帶父親回來的太晚了……」對於父親與親人70年的失散,張建邦深深自責。隨後,張建邦和妻子又代替父親一一祭拜逝去的伯父等親人。
在祖墳前,張建邦捧起一抔家鄉的黃土,和妻子趙容秀一起裝進袋子裡。「我要將這故鄉的土帶回去。」
在唐山短短的4天時間裡,張萬龍老人一直沒有出村。每天,家鄉晚輩都會帶著他在村裡轉轉,這位90歲高齡的老人一直享受著與家人團聚的每一分每一秒。在張萬龍老人晚輩拍攝的照片和視頻中,老人總是笑得合不攏嘴。
一份牽掛永遠留在了唐山
在家鄉的幾天時間裡,老人一直高興地念叨著「到家了,到家了……」對每一位前來探望的親朋不停地拱手表示感謝。
當張萬龍老人拄著拐杖,由家鄉的晚輩們攙扶著再次來到老宅所在地時,老人嘴裡不停地念叨著:「老家、老家……」曾經的家鄉在70年間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老宅西側那不大的水塘依然見證著曾經的過往。
張建邦說,兒時,他便很奇怪父親的口音為什麼不是臺灣當地口音,此次回鄉他才知道,原來父親操了一輩子老家的口音。
「在家鄉的幾天時間裡,父親終於可以和親人用原汁原味的家鄉話對話了,父親盼望這一刻盼望的太久了。」張建邦說,幾天裡,父親一直沒有出村,只是每天在村裡轉轉,和家人們聊聊天,就是想珍惜和親人和家鄉團聚的每時每刻。
「對於父親來說,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70年了,我們的生活了裡多了幾十位唐山親人,這種幸福感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張建邦說,父親甚至幾次提及想留下來,希望每天都能看到親人們。
5月3日,在與家鄉親人相聚了4天時間後,張萬龍老人在兒子、兒媳的陪護下飛回臺灣,灤南老家的親人與老人依依惜別。
「從小到大,我是聽著父親關於家鄉的嘮叨長大的,我一直都感受著父親那份濃濃的眷鄉之情。此次能夠陪同父親一起回來,既圓了父親晚年的心願,也圓了全家人的心願。」張建邦說,雖然已經回到了臺灣,但不管是父親,還是自己,已經把心留在了唐山,這份牽掛也將是永久的,他會好好珍惜,也會常回家看看。
(燕趙都市報 記者 閆漪 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