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國人來說,節氣中的祭祀,蘊含著對生命的寄託,蘊含著對美好未來的期盼。
祭祀是節氣系統中的核心意象。
伏惟大地知四時,敬畏歷史向未來。
在漫長的時間流中,中國先人確定了四季,確定了「春雨驚春清谷天,夏滿芒夏暑相連,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的二十四節氣。
「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在中國古代,祭祀對象分為三類:天神、地祇、人鬼。因之祭祀可分為三個類型:民家、地方以及國家層面。
民家的祭祀,最鮮明最突出的,當然是清明。清明祭祀叫上墳。也就是說,帶著祭品,去祖先或者死去的家人墳頭去燒紙燒香、去緬懷。清明是節氣,也是節日。因為「不到清明天地不明,到了清明天清地明」,於是名之曰清明。在歷史演進中,「思時之敬」,於是便有了清明節,便有了清明上墳。
絕大多數人對節氣的感性認識,多半自清明始。對小孩來說,去上墳比起其他的事體來,印象要來得更深刻一些,更清晰一些。
「梨花風起正清明,遊子尋春半出城。」清明外出,人們還有另一項常規動作——踏青。春光正好,上墳歸來,我們一身累,也一身輕鬆,正是「日暮笙歌收拾去,萬株楊柳屬流鶯。」
除了民家,對革命先烈的祭祀,讓當今的清明祭祀,上升到了國家層面。
說到國家,那就順勢說起節氣中的「國大典」。
古代祭祀
「國大典」,最大的主要有四宗:祭日、祭月、祭天、祭地。
「春分祭日,秋分祭月,乃國之大典,士民不得擅祀。」這是清人潘榮陛在《帝京歲時紀勝》中論及的。這「大典」,起始當然不會是清,追溯判斷日月祭以及祭天祭地,是可以追到先秦,甚至更早。
為什麼選在「二分」之時進行日月祭呢?
「二分」,對摺平分夜晚和白天,按中國陰陽理論,白天為陽,夜晚為陰,春分起,歡慶陽氣昂揚,以至太陽,秋分來,迎接陰氣走強,以至太陰。於是,春分祭日,秋分祭月。
「太」字,最、極之意也。太陰太陽,那麼,古人怎麼不在極陽即夏至時來祭日,極陰即冬至時來祭月呢?可能是有了夏至祭地,冬至祭天的慣例吧。那麼,夏至祭日冬至祭月,合適嗎?冬至,我們能看得到月亮嗎?
說到月亮就接著說祭月。秋分祭月,本是「國之大典」。可是,並不是每一年的秋分都有看到一輪圓月的。怎麼辦?歷史交出的答卷是:中秋祭月,把本是秋分的祭祀任務移交到了中秋。更接地氣的是,皇家祀典,也漸漸演變成了民間的祭月神了。「惟供月時,男子多不叩拜」,所以,不少地方有此民諺:男不拜月。
「國之大典」,祭日祭月,「日」「月」如此顯「明」,但祭天祭地才是最頂極的,特別是祭天大典。
「郊天祀典越成周,監製玉冠十二旒;黃土沈沈鋪輦道,行人遮蔽四牌樓。」這四句詩乃劉成禺所作,出自《洪憲紀事詩》,說的是中國民國三年1914年12月23日冬至那一天袁世凱祭天的情景。其時,袁世凱的身份是中華民國大總統。「總統雖無天子之名,而不能不行天子之義」。這是民國歷史上唯一一次,也是中國歷史上最後一次祭天大典。
按規格,祭天主祭者須是天子。祭天,也是家祭,非常特別的家祭,即,天子向其老子——「昊天」「皇天上帝」獻祭。由此可知道天子也稱「下帝」。「下帝」祭「上帝」,此祭其實也就是昭告天下,天下是天子的,天子有權統治九州。按現代政治概念來說,這就是「君權神授」。
中國節氣確立的最大政治意義,從某種程度上說,在冬至,在祭天。用現代的話來說,是「頂層設計」,這就是家天下。
祭天,當然在天壇。歷史上有兩個天壇。第一個天壇,就是我們平日提及的天壇,即北京的天壇。
北京天壇
第二個天壇,在古長安,即現在的西安。冬至祭天禮儀始於周、興於漢、盛於唐。為了實施「國之大典」,隋朝就建起了壇。那時不叫天壇,叫圜丘,又名圓丘。天壇是後來的叫法。現在有人稱其為「天下第一壇」。赫赫女皇武則天就是在西安祭天的。
西安天壇
冬至祭天,現在還有嗎?2013年12月22日冬至日,西安舉行過「冬至祭天大典」。祭天曰:「吾等衣華夏服章,法始祖規制,以祀昊天。祈國家昌盛,萬民安康,社會和諧,天下大同。望我華夏數千載之人文榮光,揚於萬邦。」儀式中,大唐「皇帝」和「皇后」行禮如儀。顯然,「皇帝」和「皇后」都是當代民間人物。這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祭天。
夏至祭地,雖然沒有冬至祭天那樣頂級,但和其相提並論是毫無問題的。祭地也有壇,稱為「方澤壇」。周代祭地的正祭,是每年夏至之日在國都北郊水澤之中的方丘上舉行。方丘,指祭壇為方形,水澤,指的是以水環繞祭壇。水澤、方丘,象徵四海環繞大地。後來,「方澤壇」演變成了北京的地壇。
祭天祭地,從周始,以至如今,從未斷絕,天下至誠,意緒綿綿,眾生如儀,根脈賡續。中華文明的生命力,天地保佑,天地可鑑。
這,就是中華民族立族立譜的根源;
這,就是中華民族前瞻前行的理由;
這,就是中華民族一以貫之的自信。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