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悲慘世界》的感受,就像自己是一個長途旅行之後的老者,風塵僕僕,身心疲憊,卻在靈魂的某個節點上一直顫動不止,過往的風景情節變成一盞盞單獨立體卻不乏聯繫的路燈,一閃一閃,照耀黑暗。於是思路慢慢清晰。
雨果是悲憫的人道主義者,又是虔誠的基督徒。他的遺囑這樣開頭:「神、靈魂、責任這三個概念對一個人足夠了,對我來說也足夠了,宗教的本質就在其中。我抱著這個信念生活過,我也要抱著這個信念去死。真理、光明、正義、良心,這就是神。
神如同白晝。我留下四萬法郎給貧苦的人們。」到底是什麼永垂不朽?讀過那麼多世界巨著,但都不如悲慘世界這般動人。壓抑在胸口說不出的悲慟,或許隨著閱曆日漸深厚才能切身體會。在無邊無際的苦難中掙扎,徘徊,傾盡全力想要逃離人世的牢籠,卻又只能被這生活反覆撕扯,拉回。
飢餓,席捲著窮人,高額的費用引人犯罪。他渴求著,渴求有食物,能夠給一直照顧自己的姐姐和她的孩子們吃,於是夜裡,他被飢餓衝昏頭腦,他敲碎了麵包店的櫥窗。他被逮捕了,法律如山,他被判處了五年苦役。那是五年啊,他的姐姐該怎麼辦,那七個孩子該怎麼辦,他不能這樣子,他不能成為牢裡的機器,他需要逃出去,火苗在心裡種下,便再難滅去。於是第四年末在還有一年即可釋放的時候,他選擇逃獄,逃出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可是失敗了。
一共逃獄四次,盡數失敗。他只是偷了一個麵包而已啊,只是為了生存偷了一個麵包而已啊,為什麼要關他五年,心有不甘,所以換來了十九年的苦役生活,他就像在沙坑裡撲騰的魚兒,奮力翻身,想要跳出去,回到那廣袤無垠的大海,可是怎麼躍也躍不出去,做著徒勞的掙扎。
刑滿釋放,放出來的是迷失在黑夜裡的綿羊,無助迷茫,望著滿天繁星,卻再也欣賞不了。失去了擁有的念想,再無需要為之奮鬥的東西,他的世界如一盞快燃盡的燈,即將永覆於黑暗之中,他已經四十一歲了,他的生活再沒有什麼光亮,如果沒有他們。他是不幸的,他是幸運的。如果說珂賽特是他生命中的白月光,那麼卞福汝主教便是照亮他生命的太陽,他們讓他的世界重新充滿了光。幾乎所有人都歧視苦役犯,苦役犯是瘟疫,幾乎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但卞福汝主教不是,他接納所有人,「醫生的門,永不應關;教士的門,當常開著。
」他從不鎖門,他願意給所有需要幫助的人提供幫助,他將自己的大房子和醫院調換,因為他覺得病人需要更大的地方休息;他申請車馬費,全部投用於公益事業,自己的工資一萬五千利弗只給自己留下一千,加上妹妹的養老金他一年只花一千五百利弗啊,他很好,好到無人會去傷害他,人們於他只有敬重。山的那邊需要他,他便跋山涉水,人人都害怕當時猖狂的強盜,在面對其他人的勸告之時,他說:「這對自己是小事一段。
我不是為了自己的生命而活著,我是為保護世人的心靈才活著的。」於是他平安的到了。當在為沒有主教服飾而發愁之時,匪幫為其送來,連強盜都敬佩的人,他或許真的已經成為了庇護這一片人民的上帝。「偏見是盜賊,惡習是殺人兇犯」,他平等對待所有人,他也會害怕,但他總是義無反顧,他徹夜為第二天即要執行死刑的人禱告上帝,讓他即使在死前依舊見到了絲絲光明。他總是用語言巧妙的反擊別人,維護別人。無人願意去談論國民公會代表,他願意,即使這個人與他們大有不同,他會去傾聽會去祝福。
他不懼流言,因為他不會做愧對於心的事。當冉阿讓迷失在大海中時,他點亮了他人生的燈塔,沒有人願意收留一個犯過法的人,一個苦役犯,米裡哀主教願意;當黑暗的種子在冉阿讓心中萌芽,他偷走了主教的銀燭臺,他即將墮落,淪落為在黑暗裡苟且偷生的蛀蟲,主教慷慨贈與,讓他重新感受到了世界的溫暖,讓他重新看到了世界的光亮,微小卻足以撼動他的心,到後來聽說主教過世,他便為其穿上喪服。他是迷茫的,在搶了一位捅煙囪的小孩的錢以後,他內心痛苦,掙扎,終於善良戰勝了墮落,他後悔搶了那幾塊銀蛇幣,他想還給那個小孩。這幾個銀蛇幣也開啟了沙威與冉阿讓的故事。
沙威是有正義感的警察,但極其偏執,他認為犯過法的人就一定是壞人,不論你是因為什麼犯法,你只要當過犯人就永不可能改正,於是他把抓住偷錢賊冉阿讓當成他的目標。在冉阿讓化名馬德蘭期間一直懷疑他,即使馬德蘭市長通過自己的努力將一個貧困小鎮帶向富裕,發揮了先富帶動後富的策略,讓小鎮充滿生機,依然無法打消沙威對他的懷疑,商馬地出現了,一個完美的替死鬼,他被抓了,就在沒有人能認出冉阿讓的身份了。沙威就再也不會懷疑他了,他可以就這樣繼續活下去,於是冉阿讓迷茫了。他的內心不允許他這樣做,於是他去自首了。但他還答應了一位可憐女人蘇珊照顧女兒的請求,於是他逃獄了,他成功了,他開始帶著他生命中另一個最重要的人開啟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他智鬥德納第,他智鬥沙威,他逃出修女院,又入修女院,他開始在擁有珂賽特後,擁有了不一樣的人生,他的人生有了期許。馬呂斯的出現改變了一切,一個新舊思想互相衝擊下的律師,他與珂賽特兩情相悅。或許書評應該客觀,但我想說我討厭馬呂斯,比討厭德納第還討厭馬呂斯,德納第只是為了錢什麼都幹得出來,壞的徹底,純粹。可是馬呂斯卻讓冉阿讓失去了與珂賽特見面的勇氣,讓冉阿讓失去了見證她幸福的機會,讓冉阿讓連為之當面祝福能力也沒有了。他終于于在生命最後一刻見到了那位美麗動人的女兒,一位沒有親緣關係,卻有著比鋼筋還堅硬聯繫的人,他愛珂賽特,珂賽特也愛他,這種比鑽石還閃耀人心的感情,被馬呂斯一度斬斷,即使冉阿讓最後幸福的見到了珂賽特,圓滿的離去,但我還是止不住的心疼,他一生太苦了。
德納第的壞與兒女形成了強烈對比,能為愛赴死的愛潘妮,有為革命獻身的小伽弗洛什。德納第一直很壞,只想要錢,他與冉阿讓不停糾纏,為了錢,可是到最後還壞心辦了好事,解開了馬呂斯對冉阿讓的誤會。德納第與沙威同是反派,但沙威卻又於他德納第不同,最後沙威因為冉阿讓救了他,因世界觀崩塌,而開槍自殺了。冉阿讓啊,你活的這一輩子是值得的,你曾是不幸的,但我相信,在你生命的時鐘,敲響的最後一刻,你是無悔的。這個世界不是只存在黑與白的,但是有許多的黑與白會讓我們迷失,在黑暗與光明之中抉擇,我們所需要的是看懂我們自身,陷入黑暗之中之時,請抬頭望望天空,那裡說不定會有繁星照亮著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