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裕
引言：1943年12月25日至26日，日軍第39師團232聯隊，集中兵力合力圍剿當陽白雲寺，炮轟道觀、火燒廟宇，屠殺婦女兒童數百人，製造了一起特大慘案。本文將帶您走進那個慘絕人寰的殺人現場，為您講述一段令人髮指的血淚故事。
2005年9月21日晚上，中央電視臺12頻道播出紀實節目《罪與罰》，日本戰犯宮崎弘在撫順戰犯管理所的認罪檢舉會上，情緒激動，舉臂大叫「1943年冬，我們在湖北當陽縣白陽寺村，殺了數百人，其中大多是婦女和嬰兒。」這段影像攝於1954年春天。
看到這段影像，筆者甚覺奇怪。我長期從事宗教工作，寫過玉泉寺志，也編過當陽縣誌宗教卷，對全市寺廟遺址作過詳細調查，可從沒聽說過白陽寺。後來，在一次市政協會上，我碰到了玉泉辦事處柳林村的政協委員周長耀，周長耀告訴我：柳林村裡有座金鳳山，山下有座白雲寺，宮崎弘所說的白陽寺村，就是這個地方。為了弄清事情真相，我開始了長達9年的田野調查，並先後找到了當年在日軍大屠殺中倖存的二十幾位老人。
日軍惱羞成怒 深夜起兵掃蕩
白雲寺地處當陽、遠安之間，現為玉泉辦事處柳林村轄地。此地有兩處名勝，建於清代的寺廟白雲寺和聳立於金鳳山頂的祖師殿。1940年6月之後，由於日軍入侵，當陽、遠安的不少難民在此搭草棚做生意。白雲寺前，行商坐賈、叫賣小販熙來攘往，熱鬧非凡。活躍在這一帶的抗日挺進大隊敖澤部，常常襲擊日軍和生擒少數日本兵，押送到興山泗湘溪，交給國民黨26集團軍75軍軍部，受到周巖將軍的嘉獎。
1940年秋，幹溪艾家灣須彌山寺武僧果元禪師，在幹溪梯塌子巖屋用彈弓救出被日本鬼子抓住的幾名婦女。為躲避日軍抓捕，果元禪師在白雲寺隱藏下來。1943年初冬，26總部情報二組偵察員鄒尚順與武僧果元禪師一道，在艾家灣擊斃鐵桿漢奸陳麻子，激怒了日軍。駐守當陽的日軍39師團的師團長佐佐真之助，對活躍在此地的遊擊隊恨之入骨， 他與232聯隊副官黑瀨市夫，擬定了攻擊白雲寺的計劃並付諸實施。
1943年12月25日晚，39師團232聯隊800名日軍集結在幹溪老場東北大當坑，深夜出發，實施攻擊。他們下令「攻擊白陽（雲）寺時，不問抗日軍、百姓全部殺掉，房子燒光。」 這次的攻擊和屠殺、放火，一直持續到第二天11點。
火燒古剎民房 搶掠草街商鋪
日軍來勢洶洶，一陣炮擊，炸毀了金鳳山頂的道觀。接著包圍了白雲寺。抗日遊擊隊敖澤部的機槍中隊長張紹武，帶領20多名遊擊隊員和一挺機槍守衛在白雲寺內，英勇抵抗日軍，不幸的是，機槍子彈卡殼，不能發射，全體隊員只得後撤。後撤中，20多名隊員全部壯烈犧牲，只有中隊長張紹武逃脫。
日軍佔領白雲寺，點火燒掉了這座古剎後，又在寺前草街上搜索，將店鋪內的糧食、布匹、山貨、黑糖，食鹽（約5噸）全部劫走，見人便殺，一些來不及逃跑的小商、小販，店鋪夥計慘遭殺害，草街上共有80多人喪命。大火席捲了200多米長的草棚，草灰飛到十裡路開外，70歲的韓開蓮，在草街上開了一個小花線鋪，正臥病在床，大火燒起來，無力逃生，屍體燒得頭與大腿全沒了，僅留下焦糊的上半身，象一截枯黑的樹樁，後來家人以蘭布包袱包裹後埋葬。
當地居民，一家一家被殺絕，住在金鳳山廟兒埡鄒甫臣一家18口，只剩鄒官茂一人。
屠殺數百平民 手段極其殘忍
冬月二十七下午，26總部情報員鄒尚順，在白虎村嚴家畈找維持會長張培德搞到200斤大米，又弄了兩個力人，挑往閻王口第二情報組組長潘建昆家中，途經王家塝時，眼前的情景讓他驚呆了。在不足兩分地的芋頭田裡，倒下了37具屍體，其中有當地甲長王正貴的老婆張氏等人。
馮有秀，30歲，娘家是幹溪場人，冬月二十六早晨，她的漢奸么爹帶領日本人來王家塝抓遊擊隊，她叫了一聲：「這是么爹唦。」未等回答，鬼子當胸捅了一刺刀，當場斃命。她8個月的兒子，也被捅死，一起丟到芋頭田中被焚屍。馮氏死後，很多村民被日本鬼子趕到芋頭田中，強令跪成一排，然後用捶葛粉的木榔頭，一個個活活敲腦袋而死。其中一人，連敲三下未死，倒在地上掙扎，又被鬼子補了幾刺刀。
王家塝的房屋全被燒毀，僥倖逃出來的只有4個人：楊發珍、王正貴、王國民和他的兒子。楊發珍的母親為了保護她，手心、額頭各被日軍捅了一刀，頭上被鬼子用十字鎬鑽了一個洞，肚皮上被劃了3刀，拖了6天才痛苦地離開人世。
在廟兒埡附近的山林裡，一個難民死得更慘，日本兵剜出他的直腸，系在扳下來的小松樹梢上，放開松樹，腸子悠悠地被拉出來，這人痛得撕心裂肺，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兒就沒氣了。這樣不知名的死者散布在山林裡、溝渠中，未能統計到具體數字。
鬼子降後認罪 其罪罄竹難書
參與白雲寺屠殺的日軍，在日本天皇宣布投降後，很多被關進了撫順戰犯管理所，如宮崎弘、吉岡重美、白須勇、上田勝善、開本德正、坂田久夫、高橋勇市、大村悅三、池尻國雄、佐藤勉等人。在接受審判期間，他們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高橋勇市交代：在白陽（雲）寺附近的村莊，二中隊高橋勇市用槍刺刺殺了一名30餘歲的中國婦女和一名6歲左右的女孩，計2名。
開本德正交代：在白陽（雲）寺北方50多米的村莊，根據二中隊小隊長少尉鹿田正夫的命令，上等兵堀豐三用槍刺刺殺了一名20多歲的中國婦女。
吉岡重美交代：在白陽（雲）寺東方50米的田地中，參加刺殺4名年齡不明的中國婦女……
2005年8月，中國檔案出版社出版了一本書，由中央檔案館和湖北省檔案館聯合編印，共50萬字，書名叫《侵華日軍在湖北暴行史料》，書中對白雲寺慘案也有多處記錄。如：「在白陽（雲）寺附近的村莊，宮崎弘用手槍射殺了中國婦女4名，其中3名老太太，1名20餘歲的孕婦」。「上田勝善從30米處看到，在白陽（雲）寺東方百餘米的村莊，14名日軍闖入民家放火燒毀，燒殺15名左右的中國人，有老人、婦女和包括6歲的小孩4名，刺殺和用石頭打從燒著的房屋中出來的中國人民的頭，全部殺掉了」……
《侵華日軍在湖北暴行史料》這本書，記載了日軍在白雲寺大屠殺慘案中犯下的累累罪行。翻看這本血淚斑斑的史料，回想先輩們遭受的深重災難，我們應該時刻警醒自己：銘記歷史，不忘國恥！
金鳳山巒腹地如今崛起的工業園區。張智明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