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善勳/文
卓克斯海洋航空101號航班（OP101）是從美國勞德代爾堡－好萊塢國際機場起飛，經停美國邁阿密水上機場飛往巴哈馬南比米尼機場的旅遊航班。
2005年12月19日，一架執飛的水上飛機格魯門G-73T在邁阿密海灘上墜毀，機上20人遇難。該起事故也對卓克斯海洋航空造成重創，2007年這家具有90年歷史的航空公司宣布倒閉。
藍天、白雲、沙灘，邁阿密海灘是美國的度假勝地，這裡除了豪華遊輪之外，水上飛機也是這裡的常客。12月19日，101號航班將從勞德代爾堡飛過來，然後飛往巴哈馬。
圖1、藍天白雲下的邁阿密海灘
OP101航班使用的客機是格魯曼公司生產的格魯曼G-73T"野鴨"式水上飛機，這是一種雙發水陸兩用飛機，在1946年至1951年間共生產了59架，最新的版本已經加裝了渦輪螺旋槳式發動機。它採用V型機身，機翼下裝有浮筒。
卓克斯海洋航空是美國歷史最為悠久的航空公司之一，其創建於1917年。總部位於勞德代爾堡-好萊塢國際機場，主要運營至巴哈馬的水上飛行業務。
在美國禁酒期間，卓克斯海洋航空承運了大部分走私酒業務。他們也是唯一採用「野鴨"式水上飛機用於客運的航空公司。
圖2、"野鴨"式飛機可以在水中起降
OP101號航班的機長是米歇爾馬克斯，37歲，累計2820飛行小時。副駕駛是保羅（Paul DeSanctis），34歲，累計1420飛行小時。客機編號是N2969的水上飛機機齡高達58歲，累計31226飛行小時和39743多次起降周期。
OP101號航班起飛的時候需要使用邁阿密航道，裡面穿梭著不同的船隻，飛行員需要小心操作才能避免事故發生。水上飛機起飛的過程也非同尋常，很多乘客都是為了體驗水上飛行的感覺而來。水上飛機在起飛時亦有較大風險，尤其是在惡劣氣象條件時。
客機在兩名飛行員的操縱下順利升空，突然一陣爆裂聲讓飛機陷入失控。接著有目擊者看到客機右翼被扯掉，飛機冒著白煙墜入海中。整個過程距離起飛還不到1分鐘時間。
圖3、目擊者拍下的101號航班墜海時的影像
飛機墜機的場景也震驚了海灘的遊客。海灘的救生員立刻開動了水上摩託趕赴事發地，他們並未發現生還者，2名飛行員和18名乘客全部遇難。媒體記者也聞訊趕到沙灘附近，OP101號航班事故也通過他們傳播到全世界。
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NTSB）接手了事故調查工作，調查員在事發數小時後便來到現場。調查員發現「野鴨"式飛機的「黑匣子」只有座艙語音記錄器（CVR）的功能，關鍵的飛行數據則一概沒有。
調查員從一段影像取得突破，有目擊者錄下了飛機墜海的視頻，內容顯示機翼脫離機身後，客機便翻滾著墜入海中。搜救人員將飛機殘骸打撈上岸，脫離的右側機翼甚至還保持完整。堅固的機翼怎麼會突然斷裂？
圖4、卓克斯海洋航空的水上飛機從邁阿密港起飛。
遺憾的是，由於技術故障調查員並未從CVR上獲取有效信息。調查員猜測是強對流天氣摧毀了客機的結構，然而氣象記錄顯示當天海域風平浪靜。
調查員從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FAA）發布的一份文件發現，"野鴨"式飛機會因某種部件有缺陷導致螺旋槳在飛行中脫落。然而破解OP101號航班事故過程，還需要物證作為支撐，調查員並沒有從殘骸中發現螺旋槳葉片脫落的痕跡。卓克斯海洋航空也發布公告，旗下的4架"野鴨"式飛機全部停飛，整個航空公司也陷入停擺狀態。
調查員重新聚焦於脫落的機翼上，他們發現斷裂的機翼上有煙燻的痕跡，難道是客機上發生了爆炸案？
圖5、打撈上來的飛機殘骸
調查員開始尋求聯邦調查局（FBI）的幫助。聯邦調查局是美國司法部的執法和調查單位，創建於1935年，是美國聯邦政府最大的反間諜機構，其主要任務是調查違反聯邦犯罪法，保護美國調查來自於外國的情報和恐怖活動。
爆炸物會在金屬上留下化學物品的殘留和特殊痕跡，FBI的探員並未從樣本中提取出爆炸物的證據。機體結構損傷可能是破解空難的線索。調查員認為機翼斷裂是被巨大的應力扯掉的，當金屬的受力達到極限程度時，斷裂處會出現粗糙的邊緣痕跡。
調查員開始翻閱OP101號航班客機的維修記錄，他們發現這架客機歷經半個多世紀的滄桑，機齡長達58歲。他們開始仔細研究脫落的飛機右翼，看是否屬於金屬疲勞問題。"野鴨"式飛機的機翼採用鋁合金材質，翼梁貫穿整個機翼，翼梁上搭載有桁條用以提供支撐力，這些裝置組成了「翼盒」，外部附有蒙皮，飛機油箱也內置其中。
圖6、旅客在"野鴨"式飛機前的留影
調查員還發現卓克斯海洋航空的其他的客機同樣存在嚴重腐蝕情況，而且維修過程粗糙，這些水上飛機飛行時隨時都有失事的可能。
維修記錄顯示，OP101號航班客機的翼盒歷經多次維修，老舊的客機機翼被打上層層補丁。水上飛機由於和海水接觸，客機也增大了被腐蝕的機率。調查員還發現，機翼斷裂處恰巧是「打補丁」的位置，斷裂處的邊緣較為滑順，這也排除了應力受損的選項，應該歸屬於金屬疲勞的範疇。
調查員取下斷裂處的「補丁」金屬片後，有了更為驚人的發現，長達40釐米的裂縫赫然出現在大家面前。他們發現機翼前緣的蒙皮上有3個止裂孔，這是維修技師為了防止裂痕進一步擴散留下的痕跡。當時維修技師看到機翼上的裂縫時，在裂縫的末端鑿出孔，它會將應力分散出來，防止裂縫繼續擴散。然而這些止裂孔效果不佳，裂縫依舊在加劇。維修技師便使用了「補丁」，裝上一塊加強補片，然而這依然未奏效。
調查員還發現OP101號航班客機的右翼有漏油問題，雖然維修多次，但問題依然存在。2005年12月17日，維修技師又發現飛機在漏油，他決定在漏油處加注化學密封劑。漏油是飛機發出的一個危險信號，1963年格魯曼公司曾發布維修公告稱，長期漏油是飛機結構出現了問題。
圖7、剛上岸的"野鴨"式飛機
調查員剷除密封劑後，在「Z」字型桁條的支撐梁上發現了裂縫，這也是飛機蒙皮附著的地方。他們發現維修技師曾試圖修復這個桁條，但技師僅僅塗抹了密封劑，這個治標不治本的行為並未解決實際問題。受損的「Z」字桁條削弱了機翼的整體強度，飛機起降時，這些力道便分散到飛機蒙皮上，隨著時間的延長，飛機蒙皮也開始破裂。
OP101號航班事故之前，卓克斯海洋航空從創建之初便保持完美的運營記錄，然而在不知不覺中，該公司的管理便開始出現漏洞。調查員通過深入調查發現，卓克斯海洋航空在1980年代開始數易其主，並在1999年宣布破產。此後一位邁阿密商人將之收至麾下，但一直處於賠本賺吆喝的狀態。
事發前幾個月時，該公司尋求的一次交易宣告破裂。財務問題讓員工待遇急轉直下，飛行員被迫大幅減薪，人員也被裁撤一大批。更為糟糕的是，航空公司窘迫到無力購買飛機的零配件，公司的部分機型因缺少零配件而停飛，維修技師通過拆東牆補西牆的方式維持飛機運轉。維修上的大打折扣也為後來的事故埋下禍根。
不管怎樣，卓克斯海洋航空在財務上出現多大漏洞，作為一家商業航空公司，他必須接受FAA的監管。在日常運營中，FAA也派遣了適航督察來卓克斯海洋航空公司檢查工作。這名督察明知道客機有長期漏油的毛病，事發前兩月他還是為卓克斯海洋航空公司出具了合格證明。
圖、NTSB發布的最終事故報告
雖然適航督查對卓克斯海洋航空公司打開綠燈，然而有離職的飛行員卻對公司的維修方式大吐苦水。這些飛行員還在聚會時提出，公司應對糟糕的維修情況予以重視。最終有機長決定從卓克斯離職。
調查員認為是飛機右翼關鍵部件的隱藏裂痕導致客機最終失事。調查員也認為FAA需要承擔責任，他們沒能注意卓克斯海洋航空公司的財務和維修問題。OP101號航班空難也暴露出FAA對於老舊機型的管理漏洞，規則要求對老舊機型需進行額外檢查，然而「野鴨」式飛機並不在列表中。NTSB建議FAA擴大老舊機型的監督範圍。
OP101號航班空難也對卓克斯海洋航空帶來重創，事故報告發布幾個月後，這家擁有90年歷史的航空公司宣布倒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