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奪冠》劇照。圖片來源豆瓣
從《奪冠》看體育類型片的突破與創新
文/王湘鷺
中國體育電影的發展以孫瑜編導的《體育皇后》為開端,曾是20世紀中國電影格局中不可或缺的一環。進入21世紀,體育受到社會環境、大眾文化與電影創作語境的影響,體育電影也應當呈現出新的面貌。《奪冠》作為一部完全取材自中國女排的奪冠經歷的影片,從名字就成功的劇透給觀眾最後的結局。對於《奪冠》而言,如何從新視角處理一個留存在大眾記憶中的舊故事,帶來新鮮感,是制勝的關鍵。陳可辛另闢蹊徑,用多變的手法從故事層次、敘事章法和人物形象著手,對中國體育類型片有所突破和創新。
破除類型套路:錯落有致的故事層次
從以往體育類型片的類型模式來看,一場生死決戰等待主角獲勝,而這場勝利將是全片最驚心動魄的時刻。真實的女排故事曲折動人,從五連冠的輝煌到敗北美國再到重回巔峰。重要的歷史時期中幾場激動人心的比賽早已印刻在觀眾的腦海中。因此《奪冠》很有可能落入體育勵志電影「從輸到贏」的固化模式之下。《奪冠》雖然運用了傳統的劇作結構——三段式,但陳可辛在此基礎上加入新的敘事線索:以中國女排史上符號般的人物——郎平作為破題點,串起女排幾十年來的興衰沉浮。因此在勝敗的曲折之外又帶來人物前後的對比,增添故事的層次。最典型的是,白浪飾演的青年郎平出現時,觀眾們被帶入到質樸的80年代,沉浸在艱苦奮鬥的氛圍之中;庫存影像和還原現實場景相結合的方式復現出的歷史場景,給觀眾帶來強烈的真實感和代入感。鞏俐飾演的中年郎平出現後,快節奏、現代化的氣息撲面而來。觀眾從相對封閉的懷舊年代中跳脫出來,人物身份的轉變形成的鮮明對比,不僅使原本單一的線性結構更具有張力,也豐富了敘事內容。
通過人物的對比,陳可辛藉此帶出時代的對比。80年代,郎平作為運動員背負的使命是為國爭光。到了21世紀,經歷了出國留學,有過海外執教經歷的郎平再次回到中國,擔任中國女排總教練。她的使命變得更加複雜,不僅要傳承老一代中國女排的精神,還要大刀闊斧的改革,以更加科學、系統的方式執教新一代女排。同時,她對「中國女排」也有了新的思考,更多地從個人的動機出發,發現每一位運動員的特色,激發每一位隊員的潛力,最終把她們凝聚在一起,往日純粹的艱苦奮鬥、為國爭光的女排精神被賦予新的時代意義:排球不是生命的全部。
打破類型桎梏:繼往開來的敘事章法
影片恰如導演所說,選取的片段只是女排幾十年來所有歷程的細小切片,由主要人物的不同時期組接而成。1981年女排世界盃「中日大戰」、2008年北京奧運會「中美大戰」、2016年里約奧運會「中巴大戰」。第一場比賽,郎平作為中國女排的主攻手在世界舞臺上發光發熱,第三場比賽,郎平成為中國隊主教練展現出她的運籌帷幄。這兩場比賽,陳可辛都花了大量篇幅去展現兩代女排備戰前的心理狀況和訓練過程。而作為銜接點的第二場比賽,時間上則大大縮短。這一段落篇幅雖小,但戲劇衝突激烈,情感爆發力強。郎平作為美國女排主教練希望美國隊贏更害怕美國隊贏的糾結,陳忠和的無力帶領女排登上北京奧運會最高領獎臺的無奈和遺憾以及無數國人的失望與憤怒......這場體量小,衝突強的比賽,在整個故事框架中起到了承前啟後的作用。承前是,中國觀眾難以接受曾經帶領中國女排登上最高領獎臺的郎平竟然搖身一變成為對手教練;啟後則是郎平臨危受命,帶領中國女排走出低谷。作為一部忠實基於女排歷史的影片,《奪冠》很好地完成了「戴著鐐銬跳舞」的任務。
敢於類型創新:大膽突破的人物塑造
《奪冠》在演員的選擇上也有很大突破。郎平女兒白浪飾演青年郎平,年青一代的女排姑娘在片中扮演自己。這種手法可以看做是打破傳統體育類型片的新鮮嘗試。體育片在探討勝負意義之於個體和集體意義的第一步,是展示片中運動員矯健的身形。白浪和新一代女排選手們,在「形」的層面是最符合片中人物的。此外,白浪作為郎平女兒,本身也是排球運動員,和多次站上最高領獎臺,早已沉澱下冠軍風範的女排姑娘們,毫無疑問是青年郎平和新時代女排姑娘的最佳人選。最難能可貴的是,陳可辛讓鞏俐飾演的郎平在影片的後半段才出場,這種千呼萬喚始出來的克制是以往類型片中缺乏的。
同樣是以中國女排為題材的影片,《奪冠》和第四代導演張暖忻的《沙鷗》相同的是「女排精神」的傳承,不同的是現代意識下體育內涵的觀念演進。陳可辛理解的「女排精神」已經不單單是「團結奮鬥、為國爭光」,新一代的隊員為國爭光的同時,也為個人的夢想綻放。他用新穎的敘事結構和大膽的演員選擇為這個故事注入了新的力量,如此別具一格的處理讓女排精神被賦予了新的時代意義,這種精神傳承將在新時代帶給國人新的力量,也為體育類型片的創作開拓了新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