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與千尋》是宮崎駿導演,豆瓣評分9.2,榮獲2003年奧斯卡金像獎最佳長篇動畫,同時也是歷史上第一部至今也是唯一一部以電影身份獲得歐洲三大電影節柏林金熊的動畫作品。
千與千尋的故事就像是那個愛麗絲夢遊仙境的童話,愛麗絲沒有想到,那個兔子洞後,是另外一個世界,她睜大眼睛,裡面映出了那個世界,而世界也映照出了她的眼睛。愛麗絲更多刻畫的是奇遇,而千與千尋除了奇遇成長,更夾帶了對現實的映射。
這部作品是宮崎駿老師的巔峰之作,短短兩個小時的電影耗時三年所製成的,這部作品是日本一個時代的濃縮。這部作品是在2001年上映的,主角荻野千尋則是一個10歲的小女孩,也就說千尋是在1991年的日本出生的孩子,當時日本自91年經濟崩潰至2000長期經濟不景氣,因此日本學者們也將1991年出生的日本人稱之為「The Lost Generation」(迷失的一代)。
千尋這個角色正是這「迷失的一代」的代表,宮崎駿想通過這個講述千尋迷失的故事告訴當時的日本人在迷失中如何尋找與回歸。而「千與千」兩個「千」加起來正是2000,「千與千尋」寓意著影片將探討日本在「2000年」這世紀之交的「尋找」。
整個動畫都是在通過講一個小女孩迷失的故事來隱喻日本的「國之迷失」,探討的是當代日本應該如何尋找出路,迷失的這一代人如何自我救贖。
日本的「國之迷失」
千尋一家為什麼會走入迷失?千尋一家人的奧迪從國道20轉入國道21後,父母為了抄近道走捷徑,最後導致了全家的迷失。這正是寓意日本這個國家即將從20世紀行駛入21世紀,而由於上一輩人「走捷徑」不走正軌,因而帶著整個日本走向泡沫一般迷失的境地。而車牌1901也頗有寓意,1901正是20世紀的初始之年。
千尋的父母走進迷失世界後看到無人經營的飯店,肆意地享用原本要供給神靈的飯菜,千尋的母親說「等有人來了,再付錢就是。」千尋的父親則說「有爸爸在,怕什麼,信用卡現金隨他收」。這種先享用後付款的「信貸」概念正是日本泡沫經濟,徹底走向迷失的根源,千尋一直說「我不要」,但依然攔不住貪吃的父母,轉過身來父母已經變成了「豬」,無奈地任由一些看不到的「飯店主人」肆意鞭打。
每個角色都有強烈的象徵意義
這部動畫的每一個角色不論是核心主角千尋和白龍,重要角色湯婆婆、無臉男,還是配角坊寶寶、小玲、錢婆婆都有極其強烈的現實象徵意義。
人物塑造極致的豐滿傳神而且在角色的血脈中濃縮了現實世界的世界觀,體現出宮崎駿對人性的洞察力,他把對現實社會深入的思考融入了《千與千尋》的動畫中,使得這部動畫遠遠不止是簡單的一篇關於千尋的冒險成長故事。
1.千尋
千尋是一個典型的現代社會青少年的縮影,他們在父母的溺愛中,在家庭的溫室中成長。
因為科技的發展,經濟的騰飛,人們生活方式更加琳琅滿目,這些青少年在物慾橫行的環境下成長,他們的性格中存在一些共性的缺陷,膽怯,消極,任性,安於現狀,被父母寵溺著不懂人情世故。
面對車外的新環境吐了吐舌頭表達出漠不關心的態度。
2.坊寶寶
坊寶寶是湯婆婆的孩子,是一個巨嬰的形象,它所代表的象徵意義就是「巨嬰」。
但是與千尋不同的是,在坊寶寶身上,對父母的諷刺性強過了對孩子本身的諷刺。
也就是說坊寶寶這個角色的設置是用來諷刺那些用溺愛的方式教育子女的父母,而並非坊寶寶本身。
也許在湯婆婆看來,這是一種偉大的母愛,
但結果是坊寶寶這麼大了甚至都還學不會走路,被湯婆婆無限滿足的零食餵得如此過度肥胖
,只會撒潑任性。
對於坊寶寶宮崎駿使用了極其誇張的手法去塑造他的形象,肥胖過度,具有極其強烈和明顯的象徵意味。
3.無臉男
我相信在無臉男身上我們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影子。
無臉男一直被排斥在湯屋以外,他沒有朋友,不貪圖享受和物慾,象徵著最初始的人性。
正如現代社會一樣,越是這種單純純淨的人,越是要被社會所排斥,不受象徵著現實社會的湯屋待見。
直到一天他遇到了善良的千尋。
千尋不像湯屋裡其他的人,沒有金錢,沒有利用價值的客人不會主動去招待,其實社會裡的人不就都是這樣的勢利眼嗎?
千尋卻主動和他親切地打招呼,讓無臉男對千尋產生了極深的感情,為了報答幫助千尋,他決定潛入了湯屋暗中幫助千尋工作。
無臉男潛入湯屋的這段時間,體會到了湯屋的各種利益鏈條、人情世故和生存法則,他明白了金錢能夠讓自己一躍成為人上人。
於是無臉男變出無限多的金子,發現自從他有了金子,湯屋裡上下所有人都一改常態對他無比熱情,卑躬屈膝。
無臉男漲大的身體中盈滿的是他膨脹的欲望和沾染的汙穢。
4.湯婆婆 錢婆婆
雙胞胎的一對姐妹卻有著完全相反、互相對立的性格和價值觀。
宮崎駿希望通過反差和對比帶給觀眾一些思考。
湯婆婆住在高大如城堡一般的湯屋裡,追名逐利,
對澡堂裡的客人笑臉相迎,卻對自己的員工管教嚴格
,每天晚上盤算著帳面營利。
湯婆婆多像現實生活中那些壓榨員工的吝嗇的小老闆,象徵中社會中的資產階級或者官僚階級,也就是掌錢的資本家和掌權的政治家。
相比湯婆婆高大的湯屋,僱傭壓榨著大量的員工為她賺錢,錢婆婆則淡泊名利,看破紅塵在一個偏僻的仿佛世外桃源的郊外小屋裡生活。
在這個世界上有人選擇了功名利祿,有人選擇了平靜和與世無爭。
5.白龍
白龍一開始是一條河的河神,因為河水被人類汙染,無家可歸,所以投靠了湯婆婆,成為了湯婆婆最鍾意的大弟子。
從白龍自始至終幫助千尋來看,白龍本身是一個善良和正面的人,卻幫著湯婆婆白天監視員工工作,拿著雞毛當令箭,後來還去為了幫助湯婆婆偷錢婆婆的東西。
白龍則象徵著一代青年人在社會闖蕩、職場打拼的過程中逐漸失去初心,失去自我的一批人。他們在社會生存的過程中,沾染了許多社會不良的氣息,或者說在實現自己價值,升職加薪的路上,不得不使用一些不正義、不道德的手段,但是慢慢地習慣了這樣的自己,變得與當初的自己面目全非。
從白龍的身上,我們看到的是一代青年人童真的消散,初心的喪失。
結語:作為當代日本心靈故事的《千與千尋》
在宮崎駿的長篇動畫作品中,鮮有以當代日本作為故事背景的案例。宮崎駿要麼將故事安排在過去(如《幽靈公主》中古代的日本和《龍貓》中上世紀五十年代的日本),要麼安排在未來(如《風之谷》中的千年之後),要麼設定為異國(如《哈爾的移動城堡》中的歐洲)。不過,《千與千尋》是一個明顯的反例。如電影開頭借荻野明夫之口告訴我們的那樣,《千與千尋》的背景是當代的日本都市。這一設定貌似很普通,但其實並非如初看起來那樣尋常。日本在經歷了80年代資本主義的極度繁榮後,又在90年代飽嘗了虛假繁榮的泡沫破碎後的經濟崩潰。「失去的十年」過後,剛剛邁入21世紀的日本人對於如何在新的世紀尋找到出路大多感到迷惘,對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感,這幾乎成為了日本在世紀之交時患上的「世紀病」。這種困惑和對無所歸依的切身感受,正是世紀之初日本人的普遍心態,同時也是《千與千尋》這部作品的情景語境。
在許多不同的地方,宮崎駿曾屢次提到,《千與千尋》中的異域世界就是當代日本社會的隱喻。初入湯屋的小女孩千尋作為「迷惘的一代」的代表,象徵著剛剛進入新世紀的日本社會在迷惘中的彷徨。在《千與千尋》裡,我們看到千尋從影片之初的驚慌和膽小,一步步得到成長,最終在影片臨近結束時變得堅定而勇敢。可以想像,經歷了在異域世界這段時間的磨礪,重新回歸現實世界的千尋將不再害怕新的環境,並在新的環境中開創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從這一角度來說,《千與千尋》既是千尋的成長史,也是宮崎駿心目中期待的「迷惘的一代」的成長史。宮崎駿是在用動畫電影試圖來為當代日本社會寫作一部心靈的成長史。
如果將當時日本人的普遍迷惘、困惑和孤獨稱作「世紀病」,我們可以看到,宮崎駿在《千與千尋》中對這場病既做了診斷,又開了藥方。儘管有許多人會將日本社會的病症歸因於日本經濟在90年代突然的停滯,但宮崎駿在這部電影中並不這麼認為。與上述想法相反,在他看來,真正的病因並非經濟的停滯,反而恰恰是現代資本主義經濟的過度發達。在日本進入到資本主義體系後,孤獨和迷惘才相伴而生,對自然環境的破壞才愈演愈烈。要解決日本社會當下的問題,從而在新世紀中更好地生活,就必須直面資本主義體系所帶來的挑戰,並對已經造成的破壞加以救治。在這個意義上,《千與千尋》既是宮崎駿對資本主義的批判之作,也是他對日本社會的救治之作。在宮崎駿看來,只有愛與自然能讓日本社會擺脫現代資本主義經濟體系帶來的種種病症,讓日本人獲得救治。這兩條救治之路不僅適用於21世紀初的日本社會,也適用於深受這套體系困擾的所有社會和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