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擬人生》中的遊戲角色 圖片來源:Electronic Arts
我第一次玩《模擬人生》是在一個通宵派對上。那是在我朋友漢娜的家裡,午夜時分,我們三個11歲的孩子蜷縮在老舊笨重的電腦顯示器前,凝視著屏幕裡的小房子,裡面住著一群小人兒,在遊戲世界的日常工作中忙得不可開交。我們輪流送他們去上班,更換房間壁紙,命令他們把髒盤子放進洗碗機。我們貪婪地翻閱著遊戲的家具目錄,給他們買了一臺電視機、一個漂亮的沙發、一個攪拌機。最讓人興奮的是,我們發現可以讓《模擬人生》中的角色「接吻」(我們很失望地發現他們並不能進一步深入——這要在《模擬人生2》才能實現)。
許多人都玩過《模擬人生》。這款遊戲如今已經發展到第四代,包括各種資料片和衍生副產品,在全球範圍內的銷量超過2億,能與之匹敵的或許只有俄羅斯方塊了。《模擬人生》的遊戲製作人威爾·萊特(Will Wright)很早就意識到這款遊戲吸引了大量女性玩家。在過去,「大量女性玩家」指的是大約5%的用戶群,而在《模擬人生》中,女性真正佔到了大多數。我有一個朋友的母親非常沉迷於《模擬人生》,以至於會幾個星期都忘記打掃房間。
頗為窘迫的是,我與小夥伴曾經將精心設計的《哈利·波特》和《吸血鬼獵人巴菲》同人劇情塞進了《模擬人生2》裡面。我的一位大學同學曾經模仿《老友記》的演員陣容,並用這些遊戲角色演繹了比原作最後一季更加完美的劇情。我個人對《模擬人生》系列遊戲非常痴迷,以至於當2009年《模擬人生3》問世時,我不得不遠離遊戲,以防止學位考試不及格。在後來的一次課堂上,一位講師看到我在筆記本電腦上打開了《模擬人生》,他與我分享了《模擬人生》裡一個非常常見的惡趣味:刪除泳池的梯子,把遊戲中的角色溺死在水池裡。
電子遊戲的部分吸引力在於其控制力——不僅僅是控制角色的動作,更重要的是理解其內在的系統和規則,並讓它們服從你的意志。《模擬人生》之所以如此引人注目,是因為它提供了一種控制生活本身的幻想,包括所有在現實世界中難以預測的東西——房屋裝修、職業、家庭和人際關係。《模擬人生》的遊戲規則本質上是說,如果你努力工作,做你應該做的每件事——找工作、買房子、通過晉升掙更多的錢、買更多的東西——幸福就會隨之而來。這是一種誘人的資本主義幻想——即使事情進展不順利,你也可以輸入作弊碼「motherlode」,讓自己大賺一筆。
在《模擬人生》問世的20年裡,它分散了我們對家庭作業和家務(包括虛擬家庭作業和家務)的注意力。在這20年中,《模擬人生》系列不斷發展壯大,其底層的人工智慧代碼也變得越來越複雜。最初的角色只是簡單的機器人,後來他們有了對食物、廁所和金錢的基本需求,甚至還發展出了個性、抱負和弱點。他們甚至還擁有了一定程度的自由意志:從《模擬人生2》開始,你可以按下一個按鈕,接下就可以什麼都不用管,模擬角色會根據自己的想法來發展,自己決定諸如要和誰約會,要花多長時間泡澡等各種選擇。
《模擬人生》中我最喜歡的便是讓遊戲中的角色自由發展,有時這種發展會非常的不可思議,甚至把人嚇一跳。當我還是個青少年時,我在《模擬人生》中模擬了自己的家庭,看看究竟會發生什麼,結果相當真實——爸爸衝我那邋遢的弟弟大喊大叫,讓他從沙發上下來,我在廚房裡和媽媽吵架,之後瘋狂寫日記直到深夜——我開始懷疑我們的生活是不是一場別人的電子遊戲。
《模擬人生》能模擬的東西越來越多,可以慶祝生日,可以訂婚,可以舉辦新年派對,也可以擁有寵物,建造房子,甚至接觸美人魚。你能想到《模擬人生》的粉絲都在做什麼嗎?龐大的《模擬人生》社區包羅萬象,有人會在遊戲中建造完美的豪宅,也有人在YouTube上通過《模擬人生》導演生活肥皂劇——甚至包括各種各樣露骨的情節。
《模擬人生》不僅是數字時代的玩偶屋。在很多方面,《模擬人生》也是一個後文化時代,由愛和金錢驅動,沒有種族偏見,沒有性別和薪酬差距的烏託邦。《模擬人生》的同性婚姻要比現實世界早好些年。隨著《模擬人生》中的世界變得越來越智能化,玩家不僅可以在其中體驗時尚和家居裝飾,還能見識人性與動機。從自身的性別身份,到複雜的家庭動態,甚至還可以把所有的希臘諸神放在一間房子裡舉辦派對——玩家可以用《模擬人生》探索一切他們想到的東西。
有時我會想,《模擬人生》如果更加接近現實生活——背負沉重的助學貸款,沒有夢想的家,只有昂貴租金的小公寓,傾心的愛人永遠不會愛你,工作多年卻得不到應有的晉升——會怎樣?但是這種現實版《模擬人生》玩起來肯定會很鬱悶,因為現在的《模擬人生》讓生活中的日常考驗、勞動和儀式變得有趣,變得充滿了可能性,這難道不是一款電子遊戲應有的價值嗎?
本文作者Keza MacDonald是《衛報》遊戲編輯。
(翻譯:張海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