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僧人請教玄沙師備禪師:「承蒙師父所教,『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學人如何去體會?」玄沙師備禪師說:「盡十方世界就是一顆明珠,你幹嗎還要去鑽那個牛角尖?」
第二天,玄沙師備禪師卻問那個僧人:「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你如何去體會?」那個僧人照著玄沙師備禪師的話回答:「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用會做麼?」玄沙師備禪師聽後說:「我就知道你不會在心地上下工夫,只會鸚鵡學舌般地搪塞。」
玄沙師備禪師(835-908),閩(現在的福建福州)人,俗家姓謝。少年時候喜歡泛舟垂釣,三十歲的時候到芙蓉靈訓出家,眅依豫章開元寺道玄具足戒。與雪峰義存本為師兄弟,但卻以師禮待雪峰,並繼承其法系。後住持福州玄沙院,世人稱為玄沙師備禪師,當時的閩王賜其法號「玄沙宗一大師」。其傑出弟子有羅漢桂深等人。
為了參究本則故事,需要先了解一下玄沙師備的禪學思想。我們知道,玄沙師備的禪學思想深受其師雪峰義存的影響,他們都重在「三界唯心」。如:玄沙嘗問曰:「三界唯心,汝做麼生會?」(《景德傳燈錄》)
我們來看看以下兩則故事,或許會對其禪學思想有一個簡單的了解。第一則故事原文:一日雪峰上堂曰:「要會此事,猶如古鏡當臺,胡來胡現,漢來漢現。」師(玄沙師備)曰:「忽遇明鏡破時如何?」雪峰曰:「胡漢俱隱。」師曰:「老和尚腳跟猶未點地。」(《景德傳燈錄》)
第二則故事原文:師(玄沙師備禪師)云:「有一般坐繩床和尚稱為善知識((能指破迷津,使人覺悟自性者)……更有一般便說昭昭靈靈(使人心裡明明白白),靈臺(心)智性,能見能聞,向五蘊(色、受、想、行、識為五蘊,前一種是指物質,後四種是指精神,五蘊乃是構成人身的五種要素)身田裡作主宰。
懲麼(就這樣)為善知識,大賺人!知麼?我今問汝,汝若認昭昭靈靈是汝真實,為什麼磕睡時又不成昭昭靈靈?若磕睡時不是,為什麼有昭昭時?汝還會麼?這個喚作認賊為子。」 (《景德傳燈錄》)
以上兩則故事中,雪峰義存禪師所謂的「古鏡」,指的是人心。正如佛教所謂「十界一念」,盡十方世界都是人一心所造,所以這個心能與外界的一切相攝相容。這正是玄沙師備「三界唯心」的思想基礎。當然,他們所說的這個心是有特殊定義的,那就是「真心」,而不是一般人理解的感覺知性。
上面的第二則公案,就是玄沙師備禪師對一般人以「見聞覺知」就以為真心自性錯誤認識的批評。從以上兩則故事中,我們可以明確玄沙師備所謂的「唯心」,乃是人人所本有的真心自性,即佛性而已。
本則故事也是體現以「三界唯心」為思想主題的。玄沙師備禪師所舉說的「明珠」與雪峰義存禪師所謂的「古鏡」一樣,都指的是人的真心。而「盡十方世界」指的是東、西、南、北、上下四維,即整個外境。僧徒對「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不理解,即對外境與真心的關係不了解,所以請示玄沙師備禪師如何去體會。
殊不知玄沙師備禪師的「三界唯心」的禪理(佛法)是不可以用言說和分析的方法來領會的,這個「三界」(包括在盡十方世界裡)不是外在於我們的三界,這個真心更不是外在於我們的真心,不可以用常人所能用的一般推理去描述它,因為三界和心都本於自性,唯有悟出自性,也就是明心見性,自然就領會了「三界唯心」的禪理。
歷史上禪師對於不可直接回答的問題,便用各種方法加以迴避,玄沙師備禪師向僧徒所說的「用會作麼?」就是用否定的話,說你不要在這個問題上鑽牛角尖,而要在心地上下工夫。
可是第二天,玄沙師備禪師故意用那個僧徒的問題提問,那個僧徒又用玄沙同樣的話,「用會作麼」來回答時,玄沙師備禪師卻批評他:「知汝向山鬼窟裡做活計。」《景德傳燈錄》在這句話之下有一個批註:「玄覺雲:『一般懲麼道,為什麼卻成山鬼窟去?」
這一個問題問得好,實際上這也好回答,因為那個僧徒只是拾玄沙師備禪師的牙慧,用同樣的話來搪塞,並沒有去真參實證,所以玄沙師備禪師才批評那個僧徒「向山鬼窟裡做活計」。這裡的「山鬼窟裡」指的是虛空不實的境界。
本則故事的啟示,學禪要在真參實證、明心見性上下工夫,而我們在日常的生活和工作學習中,也要像學禪那樣,在做人和明理上、在真才實學上下工夫,千萬不能在「山鬼窟裡』,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