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開始看到科技對兒童成長和成人閱讀技能的影響——研究結果並不樂觀
「考慮到現在有數百萬學生在家學習,培養兼具數字印刷品和傳統印刷品讀寫能力的雙語大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重要。」
讀寫能力確實會改變人的大腦。閱讀的學習過程會改變我們的大腦,但我們的閱讀內容、閱讀方式以及閱讀媒介(印刷品、電子閱讀器、手機、筆記本電腦)也會改變我們的大腦。在眼下的新現實中這尤為重要,因為許多人任何時候都在進行多屏幕操作。考慮到許多人在家辦公,數百萬學生在家學習,培養兼具數字印刷品和傳統印刷品讀寫能力的雙語大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重要。
詩人艾略特富有先見之明地問道:「信息中的知識在何處?知識中的智慧又在何處?」神經科學家和教育學家也提出過類似問題:不同的媒介對我們獲取信息、辨別真偽、欣賞他人觀點以及將信息轉化為知識的能力有利還是不利?
正在浮現中的答案對塑造兒童的智力、社交情感和道德成長,以及保護我們自己的智力、社交情感和道德成長,將產生深遠的影響。
在理解數位化學習對培養兒童閱讀力及成人保持閱讀力的影響方面,我們仍處於早期研究階段。在大腦迴路中把新信息轉化為牢固的知識,要靠多種關聯來抽象出推理技巧,每種技巧都需要一定的時間和注意力,而在電子閱讀中往往缺乏這種時間和注意力。
承認吧:你們中許多人略讀了最後一個信息稠密的句子,或到目前為止的所有內容。你快速地搜尋信息,但並未花額外時間進一步思考。如果是這樣,你就錯過了兩個機會:檢查陳述的依據,和推動自己的想法。那是因為你在略讀、瀏覽或逐字閱讀文字時沒有意識到,和孩子可塑性更強的大腦一樣,這樣做已經讓你的大腦開始發生變化。
「略讀以獲取信息」是閱讀的新標準。在持續性幹擾分散我們注意力的文化和媒介中,缺失的是深度閱讀過程,而這一過程對注意力的要求越來越高。
深度閱讀過程包括將背景知識與新信息聯繫起來、做類比、進行推論、檢驗真值、趨向他人觀點(擴大同理心和知識),以及將它們都融入批判性分析中。深度閱讀是人類這個物種通向真知灼見和新奇思維的橋梁。
要部署這些互動過程,就需要像美國心理學之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所寫的那樣,有近乎自動的解碼技能和有針對性的注意力,能進行「異想天開」的思考。閱讀中的細微停頓讓我們能以閃電般的速度躍入我們思想的最遠處。
而與此相反,當我們略讀時,從生理上說,我們幾乎沒有時間去思考或感受。
雷蒙德·馬爾(Raymond Mar)等人的神經成像研究揭示了深度閱讀是如何激活通常用於感覺甚至運動的區域的。
沉浸在塔那西斯·科茨(Ta-Nehisi Coates)《在世界與我之間》(Between the World and Me)對逃離危險的描述中,我們會感到身處邊緣區的恐懼。當任碧蓮(Gish Jen)的《抵抗者》(The Resisters)中格溫投出改變遊戲的一擊時,我們的運動皮層也會投出一擊。
略讀和調動全部智力進行閱讀的區別,就在於完全激活的閱讀力和被屏幕變得遲鈍短路的閱讀力的區別。
今天的危機加劇了對全面讀寫能力的威脅,這是因為沒有人生來就會閱讀。讀寫能力需要有全新的、具有可塑性的大腦迴路。可塑性使大腦迴路能適應任何書寫系統和任何媒介。這裡隱藏的陷阱是大腦迴路反映了媒介的特性,無論它們是什麼。
印刷媒介的好處是過程較慢,需要投入更多的注意力和時間。而數字媒體的好處是快速處理和多任務,這兩大優勢都非常適合瀏覽日常信息轟炸。
檢查一下自己:你是否經常讀完一頁中的第一行,就把視線呈之字形地移到頁面最後?或者會閱讀第一行、中間部分和結尾?眼動研究者把它們稱之為Z型和F型。
丟失的東西就在字裡行間裡:故事細節,作者語言之美,沉浸於他人視角中的感覺。這些缺失的後果會形成某種連鎖反應:從同理心和批判性分析的減少,到對假新聞和謠言的易感性,及其對社會造成的影響。
每個教室和家裡都有一個「數字大象」,如果年輕人主要在鼓勵略讀的屏幕上學習,那他們還能否具備全面的讀寫能力呢?
Naomi Baron、Anne Mangen和Lalo Salmeron等學者的研究發現,當學生在屏幕上而不是印刷品上閱讀同樣的信息時,他們的理解力會下降。然而,閱讀者認為自己在屏幕上表現更好,因為他們閱讀得「更快」。
Naomi Baron即將發表的一項研究顯示,超過80%的大學教師認為,屏幕對學生的閱讀理解有「弱化」效應。
Tami Katzir和Mirit Barzillai在以色列五年級和六年級學生中發現了類似的研究結果。甚至三歲孩子在聽屏幕上的故事而非閱讀書籍時,似乎也更難處理更抽象的內容材料。
原因有很多,但並不是因為深度閱讀無法在屏幕上進行。它只是更加困難,因為屏幕容易讓人分心,從而導致研究者Linda Stone所說的持續性局部注意力,這反過來會導致分配給抽象思維的時間更少。
在屏幕上花的時間越長,人們就越熱衷於快速、膚淺的信息收集和不斷查看新的幹擾信息。後者是根植於我們基因中的「新奇性反射」。
現在最大的挑戰是學會如何同時使用印刷媒介和數字媒介,使它們給所有人都帶來最大的好處
現在最大的挑戰是學會如何同時使用印刷和數字媒體,使它們給所有人都帶來最大的好處。美國女詩人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的著名詩句「成功在於形成迴路」(success in circuitry lies)能給我們某種指引。
對於大流行期間從未培養過基礎閱讀的兒童來說,至關重要的是為他們形成首次閱讀迴路塑造這些技能。和大流行前一樣,我們需要有明確、系統、基於證據的方法來培養基本技能。
與「死讀書」不同,練習給線路的組成部分帶來多重曝光。年輕讀者需要反覆練習學習並關聯這些部分——在字母和相應的聲音中,在單詞、故事和書籍中,調動其情感並將過程與迴路建立關聯。
與其他學者一道,我致力於讓孩子父母和教師能獲得高質量的免費數字材料,這有助於培養基本技能,解決公平問題並限制學習能力的進一步喪失。
在大流行之前,我的研究主要專注於「雙語大腦」。作為研究對象,孩子們幾乎只通過印刷品來學習閱讀,而編程等關鍵認知技能則通過數字屏幕學習。在基礎技能和深度閱讀技能建立後,教師會在屏幕上明確教授深度閱讀技能。
本次大流行的現實使這種做法變得複雜。部分是出於必要,數字媒介現在成了練習基礎技能和建立背景知識的工具,而印刷品則用於培養孩子們參與、鞏固和反思閱讀內容的能力。也就是說,對培養孩子的閱讀能力來說,沒有什麼比讓父母、監護人和老師給孩子讀書更重要的了。
「讀說唱」應該是孩子從嬰兒期到擁有自己內心閱讀世界時的三字真言。普魯斯特一直在說,童年的這一庇護所不容失去。的確,閱讀世界可能是孩子(和我們自己)最好的解毒劑,把我們「失去的時間」變成一個能看到、感知自己和他人的秘密花園。
對社會來說,我們必須確保孩子們的數字設備旁邊總有各種書籍。書是新的還是舊的,是屬於圖書館的還是從圖書館借來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們就在那裡,我們鼓勵孩子們去閱讀它們。此外,書籍,而非數字設備,應該是孩子臥室裡唯一的閱讀選擇。
在書的海洋裡,我們能讓現實暫停,轉而探索我們想像中更美好的前途。我們能做到的。
來源:英國《衛報》,作者:Maryanne Wolf
譯者:Sunnisky
聲明:著作權所有,轉載需授權,嚴禁抄襲,違者必究!
更多精彩內容,請關注我們。
Come on,給你的靈魂充充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