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政府提出了「文化浸潤宗教」這一政策性課題。這個課題意義重大,它涉及了諸多方面。簡言之。於社會,宗教不得幹涉政令,應當擁護和服從政府的行政管理;於經濟,宗教不得為經濟搭臺,成為聚斂財物的工具;於文化,宗教當彰顯道德的神聖性、普世性、實踐性,從而在中華文化的傳承與復興中發揮應有的積極作用;於宗教,信教人員當深入研習教理教義、自覺持守教規戒律,下心等視信眾與非信眾,以此成為廣大民眾的道德人格典範、報答四恩(父母、眾生、國主、三寶)典範、無私奉獻典範、服務眾生典範。
我是漢地的僧人,故本文中凡談及宗教,多指漢傳佛教之大乘法教,不涉其他友鄰之教。
一、何謂文化
先做個名相解讀。文化者,文治教化也(與武治相待)。又,乃德語Kultur、英語Culture之漢譯語。西語本義謂人類社會由野蠻而至文明,其努力所得之成績。表現於各方面者,為科學、藝術、宗教、道德、法律、風俗、習慣等,其綜合體,則謂之文化。由西語本義看,宗教從一開始就從屬於文化範疇,不獨中國如此。若依漢語訓詁,「文」此處可作「文字」解,乃記述思想、言語以明種種事物義理之符號(辨析:獨體曰文,合體曰字);「化」此處可作「教化」解,乃以道業誨人謂之「教」,人受教誨必能起若干變革謂之「化」。
再來做整體述說。何謂文化?廣泛地說,可以認為是指人類社會在其歷史發展過程中所創造出來的全部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特指地說,可以認為是相應民族、相關國家安身立命、傳續古今的文化特質。關於這一真正的國家寶藏,習近平主席指出:「我們決不可拋棄中華民族的優秀文化傳統,恰恰相反,我們要很好傳承和弘揚,因為這是我們民族的『根』和『魂』,丟了這個『根』和『魂』,就沒有根基了。」確實,只有夯實了這個根基,才能聚合民心,形成一股無堅不摧的精神力量,才能呈現一種於人事包容、於法理圓融的和諧、開放、尊重、有序的社會形態。關於這一回望千年燦爛的歷史、展望再度輝煌的未來、立足正起步的當下的文化自信,習近平主席亦有論述。習近平主席說:「中華民族具有5000多年連綿不斷的文明歷史,創造了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為人類文明進步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經過幾千年的滄桑歲月,把我國56個民族,13億多人緊緊凝聚在一起的,是我們共同經歷的非凡奮鬥,是我們共同創造的美好家園,是我們共同培育的民族精神,而貫穿其中的、更重要的是我們共同堅守的理想信念。」正是這種文化自信的堅守、傳承、發揚,才鑄就了中華民族共有的精神氣質和理想信念,才向世人展現出中國獨有的泱泱大國的風範和積澱千年的責任擔當。中國政府這種大視野、大格局、大氣度、大魄力、大擔當、大手筆就是在為中華各族人民共同追尋美好未來的民族信仰的實現鋪就堅實的路基。
這一理想信念的實現和民族信仰的達成,靠的是不屈不撓、生生不息的奮鬥精神、靠的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顧炎武語意)的共命承當、靠的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範仲淹語)的濟世情懷,更靠的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北宋大儒張載語)的性命擔當。而這一上順天時、下應地利、中秉人和的動力資源,令我們的國家正在探索和走出一條永葆憧憬理想、凝聚民族力量、矢志不移勇往直前的不與他國同的發展道路。在這個文化戰略的大布局中,我們就是要以這種博大精深、積澱久遠的中華文化來聚合各民族、各群體不同的理想信念、來和合各種不同的助推力量,結成主從有序的、廣泛的共命運之體。中國宗教若能適時地抓住這一難得的歷史機遇,完善自我、提升人格,真正實現利國利民之舉,當是我中華之幸、百姓之幸也。
二、何謂宗教
這裡所說的宗教主要還是圍繞佛教來談的。
在中華文化中,宗教一詞分指宗與教,兩字並不合用。《華嚴五教章卷一》有「分教開宗」之說。佛陀為適應教化對象而說之教法,稱為教;教中之根本旨趣,則稱為宗。一般以宗為主觀的、個人的主義信念;教則有客觀的、教說的意思。又,一宗之教旨亦可稱為宗教。
自西學東傳之後,一般皆以佛教習用之的「宗」、「教」二字以合詞的形式作為西文相關語之譯語。而佛陀的整個法教也順俗被稱為「宗教」,一直沿用至今。這裡所說的「西文相關語」,是指團體性與組織性之信仰、教義、教規、儀禮之體系。西文「宗教」之內涵,即人類對於具有超人威力之神秘力量或現象賦予意義,視之為絕對理想之主體。對此生起怖畏、神聖、信賴、道德、超越、拯救之念,並將祈禱、禮拜、戒律、信條等列為生活規範,以期安心立命、向上發展完美之人格,以待命終蒙主赦罰,或上天堂享福、或下地獄受罪(按:此處重點講的是基督教)。
三、何謂佛教
此處只就與本文主體有關的內容而言。所言實為佛法大海中的一朵浪花。
「佛教」並不是作為一種宗教的冠名,而是佛陀教法的簡稱,這是首先要說明的。佛陀的教法有很深的宗教性(按:這是從最寬泛的意義上講的宗教性),是故從歷史以至於今多將其歸類於宗教也並非沒有道理,所以無需過多挑剔,包容就好。
佛教在古印度從誕生起就沒有被冠以過「宗教」之名,因為當時還沒有「宗教」這個說法兒。而婆羅門也因這個緣由不被稱為「婆羅門教」。婆羅門是古印度四大種姓之第一類,他們的社會作用是專司祭祀上天、溝通神靈。而釋迦牟尼佛出生的剎帝利屬四大種姓之第二類,他們的社會作用是專司國家的治理和護衛。佛陀的教法並不是新立的什麼教派,它是從婆羅門教法中分離出來的。兩者最根本的不同有兩點,一個是佛陀的教法是直指自心的修習,其強調的是心智的培育;而婆羅門的修法是對心外有所求,故被佛教視為外道修法。佛陀講它們是外道,絕沒有貶意,而是指出其修法的外求特點。另一個是佛陀的教法,平等視一切,不分種姓貴賤,皆可聞思修證,究竟的平等、徹底的方便、以一切眾生的究竟解脫為根本宗旨和歸趣。這種神聖性、普世性即是佛教最根本的文化特質;而婆羅門的修法者僅現於婆羅門種姓,其目的只是實現個人的證悟而非眾生的解脫。
西元前三世紀,印度的佛教大帝阿育王,在他雕刻在史稱阿育王柱上的誥文中有一段至今尚存的話——「不可只尊重自己的宗教而菲薄他人的宗教。應如理尊重他教。這樣做,不但能幫助自己宗教的成長,而且也對別的宗教盡了義務。反過來做,則不但替自己的宗教掘了墳墓,也傷害了別的宗教。凡是尊重自教而非難他教的人,當然是為了忠於自教,以為『我當光大自宗』。但是,相反的,他更嚴重地傷害了自己的宗教。因此,和諧才是好的,大家都應該諦聽,而且心甘情願地諦聽其他宗教的教義。」上述誥文體現出的尊重、包容與諒解的精神,自始就是佛教最珍貴的理想之一。這是與其他一切宗教不共的。而這個理想恰恰正是中華文化最鮮明的特點之一。由此就從社會、思想和文化的基礎層面上解釋清楚了印度佛教為什麼能以圓融萬法、究竟利他、直指解脫的大乘法教唱響中華大地千年不衰,並最終成為了我們中華文化——儒釋道和合共存——的「根」和「魂」。
通過以上介紹的西文「宗教」與中國佛教中的「大乘法教」,不難看出兩者在宗教內涵、修持目的、形式與作用上的不同之處。說絕對一點兒,用西文「宗教」的概念來詮釋中國佛教是不合適的,是容易引起紛爭的。
佛教有哪些不同處呢?分說可有幾個方面。
(一)佛陀本人非是救世主,他是親證親宣法界實相、為眾生指出了覺悟之路的導師。
(二)佛陀教法非是只建立在信(相信)上,而是把重點放在「見」、知與了解上。其所表達的是「由確知而生之堅心」(按:此即巴利語Saddhā「信」的本義)。
(三)佛陀行化非是只救信者,而是善度一切眾生、平等攝受。
(四)佛陀制訂戒律非是強制實施及違者必懲,而是為了保護行者的正念、正行,完善行者的品德修為,不傷害一切眾生、施眾生以無畏。完全是弟子自覺自愿遵循的律儀。
(五)佛教修習非是祈禱被他人救,而是直指自心、培育心智(巴利語Bhāvanā「修習」的本義)、自己救自己。誠如《法句經·276偈》所云:「汝等自努力,如來唯說示」。
(六)佛教最不同於其他宗教的是佛陀開誠布公昭告天下之語——「如來智慧無處不至。何以故。無一眾生而不具有如來智慧。但以妄想顛倒執著而不證得。若離妄想。一切智自然智無礙智則得現前」(經文摘自《大方廣佛華嚴經卷第五十一·如來出現品第三十七之二》)。用通俗點兒的話說,就是人人皆當成佛、人人皆可成佛,成佛做祖當仁不讓(按:「佛」即佛陀、「祖」即祖師。「佛」、「祖」二字並非詞組,不可聯用)。
按照西文「宗教」的界定標準,中國是沒有宗教的。中國有的只是對以天下為己任的使命擔當,只是對至真至善、和諧大同的理想追求,以及令社會生活綱常有序的制度管理。說中國有宗教,指的是具有中國本土特色的那種宗教。上述的使命擔當、理想追求不就是中國的宗教嗎?具體說,中國人骨子裡對太平盛世的嚮往追求(即信仰性)就是宗教;對上天、命運的敬畏服從(即神聖性)就是宗教;對一切眾生的悲愍護佑(普世性)就是宗教。儒釋道,特別是佛陀的大乘法教就是彰顯中國宗教這一特色的代表。我們不要陷入「中國有還是沒有宗教」這個無休止的爭論中,因為這種爭論是沒有結果的。其根本原因在於東、西方思想文化的不同。(按:這裡順便再說幾句。對中華文明5000年歷史,西方輿論不也是依其古城邦文化的標準否定的嗎?對中國千年傳承且非常有效的中醫,很有些人不也是依僅有幾百年歷史的西方醫學對其進行從制度到輿論的全面打壓嗎?對如今中國改革開放的發展模式,不也是總能聽到西方政客們的質疑之聲嗎?如何應對?辦法有!能達成共識更好,達不成共識,就尊重對方、完善自己、走自己的路)。
太虛大師在《人生的佛教》一文中說:「佛教,並不脫離世間一切因果法則及物質環境,所以不單是精神的;也不是專為念經拜懺超度鬼靈的,所以不單是死後的。在整個人類社會中,改善人生的生活行為,使合理化、道德化,不斷地向上進步,這才是佛教的真相。」「人生,不論古今中外的宗教賢哲,總是教人為善,與人為善,向上進步以養成完美的人格;增益人類共同的生活,以求安樂、和平。佛教於充實人生道德,極為注重,人生佛教尤以此為基本。」「由人向下為一切有情眾生,由人向上為天及三乘、菩薩、佛。上下總依人生為轉依,可見人生之重要性。我們應依佛的教法,在人類生活中,把一切思想行為合理化、道德化、漸漸向上進步,由學菩薩以至成佛,才是人生最大的意義與價值。」太虛大師倡導的「人生佛教」最透徹地詮釋了佛陀的大乘法教在此一人生及此一社會中的作用。「仰止唯佛陀 完成在人格 人成即佛成 是名真現實」(恭錄自福建廈門南普陀寺太虛大師紀念塔塔銘),於此,我們要真的去實施才好。
四、中華文化與中國佛教
中華文化與中國佛教是怎樣一種關係?從政府提出的「文化浸潤宗教」的角度,可以說是一種「浸潤」的關係。這個「浸潤」是相互融合的浸潤,更是大視野、大格局下的一種浸潤。那什麼是浸潤呢?浸者,乃置物使其溼透淨潔之意。又為持帚於室內打掃,有使室內淨潔之意。潤者,乃滋益之意。浸潤,以水滋益則萬物賴以生長。
「文化浸潤宗教」這句話怎麼解?可用竹籃裝水譬喻。竹籃怎麼裝滿水呢?你把竹籃沒入水裡,水自然就會流満竹籃。這時如果你把竹籃從水裡提出來,水一會兒就會漏光,裝滿是不能夠的。要想讓水不漏,招兒只有一個,別把竹籃提出來,讓它一直在水裡待著,水不就一直満著了嗎?道理很簡單,就因為竹籃裡外的水是一體的。又因為竹籃裡外的水是不斷流動的,所以竹籃不光能裝滿水,還能保持水的清澈和生命活力。同樣道理,若將中華文化比作竹籃,中國佛教比作大海,竹籃浸水,法水永遠是満的,不會缺失,也不會幹涸,傳承永遠。若將中國佛教比作竹籃,中華文化比作大海,竹籃浸水,則中國宗教會因中華文化的潤益,得以生生不息。只要能夠一直保持這種相互浸潤,中華文化就能不斷充實、中國佛教就能不斷發展,各自就能在宏偉藍圖的繪製和實施中發揮積極的作用。
中華文化和中國宗教原本就是相互融通的,因此,理當一併得到重視。所言「浸潤」,就是一種深接軌:中華文化與中國佛教接軌;中國佛教與中華文化接軌;文化與佛教(包括其他宗教)共同與新的大時代、新的大發展、振興中華民族的宏偉大業接軌。
多年來,很有一些人聞「教」則避,不接觸、不融通、鄙視排斥,令中華文化漸失了很重要的內容和支柱,也令中國佛教漸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鑑於此,國家應該支持和建立中華文化中互動的平臺、中華文化和中國佛教同演的平臺、中國宗教內部之間各教各派交流的平臺,傳統繼承和當前發展對話的平臺、乃至更多平臺的建立。通過這些平臺,可以進一步增進相互之間的了解和尊重。這對國基的鞏固、民心的凝聚、社會的進步、改革開放的順暢都有著積極的作用。當然,所有這一切都離不開對傳統的繼承和發揚、都離不開對未來的自信和堅守、都離不開當前的艱苦奮鬥。思想觀念的端正和品行道德的提升是一切的根本。捨此根本,所謂傳承、發展和復興都是不落地兒的,終難成正果。
說到「文化浸潤宗教」,這一文化建設的重要舉措,它的意義何在?至少有以下四點:它是要接續數千年的文史脈絡,以使我中華子孫能夠生起由衷的文化自信;它是要做到更貼進百姓生活,以使大乘法教能更有效地服務民眾、利樂有情;它是要配合國家文化戰略的大布局,以使信教群體能更自覺地為國家富強、社會安定、百姓康寧做出應有的貢獻;它是要突顯中國佛教的文化特質,以使中國在對外戰略的「公共外交」中能更好地發揮其特有的作用。
回答幾個問題:
(一)、佛教怎麼才能讓今人認同?
要想讓佛教被今人認同,恐怕更多地還是要從中華文化內涵的認知入手,從儒、釋、道三者的會通入手。以這種認知和會通來吸引更多民眾能回望內心、提升道德、改過遷善、健康生活。待因緣成熟,一定會智慧開啟、愍眾心生,進而認同佛理、引發同感。有同感才能有認同,這是不破的規律。
(二)、佛教的文化內涵體現在哪兒?
有兩個層面可以體現出佛教的文化內涵:其一是精神層面,主要體現在信仰、道德、正見和自律上;其二是社會層面上,主要體現在逛廟、燒香、拜佛、求事兒和行善上。
(三)、佛教文化和世俗文化有什麼區別?
世俗文化關注的是人這一生怎麼才能過好;佛教文化除此之外,還會關注此一人生延續的來生是不是會好。佛教文化就是要讓信眾知道自己今生後世的境遇是好是壞並不是由別人決定的,它完全取決於自己的所思所言所行。
如何解除今人的人生苦惱,如何找回今人的心靈缺失,慈悲、智慧、神通方便的大乘法教有著至關重要的啟迪和助推的作用。關注生活理念、聆聽心靈訴求,讓不同的苦樂世界(尤指內心世界)、各樣的冷暖人生都能得到佛光的溫暖和撫慰,令我們每一個人的生活都能得到改善、令我們每一個人的智慧都能得到增長、令我們每一個人的德行都能得到升華、令我們每一個眾生都能得到大乘行者的真誠報恩。
(四)、佛教的榜樣力量是怎麼體現的?
現在很多人都在抱怨如今世風日下、人心敗壞、只想賺錢、不講公德。這些現象確實是有,這跟時下佛教缺位和被淡化不無關係。現實地說佛教是能夠給世人以榜樣的力量的。具有純正佛教信仰的人,他們能夠清楚生活的意義、能夠深知生命的價值、能夠把握好人生奮鬥的方向;具有純正佛教信仰的人,他們能夠做到少欲知足、慎獨自律、珍惜大自然賜予的一切,能夠做到關心、體諒、尊重、善待一切人,甘居幕後、默默奉獻、不求回報;具有純正佛教信仰的人,他們在欣逢人生得意時,能夠做到不張狂、不自嬌、不自傲,在遭遇人生不如意時,能夠做到不報怨、不推諉、不頹喪,能夠看到希望、能夠儘快超越。這就是佛教給人世間樹立的最真實的榜樣,同時也是對太虛大師倡導的「人生佛教」最正確的詮釋。
五、結 語
佛教要想在中華大地上得以久傳,離不開儒、釋、道文化的融合,離不開對大乘法教的認知,離不開社會、大眾內在的認可。更離不開兩點:重視佛教內涵和形式的本土化;擺正國家主流意識和佛教解脫理念的關係、擺正國家行政管理和佛教自覺配合的關係。在這兩者的關係中,前者應該是主、後者只能是輔、是從,兩者不衝突。擺正關係、和合共處,則相得益彰;定位模糊、牴觸疏遠,則相互有損。故佛教人士應當安於從屬的位置、守住自己的本分、做好自己的應做,令眾生都能得到真實惠利。如果一味強調自己的宗教身份,處處都要特立、特行,那還怎麼體現大乘法教的平等圓融智慧和悲愍濟世情懷?還怎麼做到真心實意與各類人交友交心共度一切苦厄?還怎麼得到政府的讚許、民眾的信任,從而更好地承擔起健康民眾身心、和諧社會環境的責任?「文化浸潤宗教」的提出正是個難得的機緣,令我們得以認清自身的不足,更去深入解行佛法的奧義、更去積極提高道德的修養,從而更主動自覺地去利教利國利民。面對這個機緣,我們這些佛教人士理所當然地應當適時抓住。不光要抓住,還要當仁不讓地成為榜樣。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任重道遠、銜恩以行,讓我們共同努力吧。
六、釋義與說明
(一)本文所用的「中華文化」一詞,包括上下五千年的中華文明,包括中國傳統的及近現代的思想理念和文化特質,是個整體的概念。
本文所用的「中國宗教」一詞,特指中國本土的宗教,如佛教(南傳、漢傳、藏傳)、道教、儒教(按:儒家學說算不算宗教,史學界、宗教界還在爭論。筆者認為不必非要爭出個什麼結果,標籤不是很重要,宗旨才是根本)。這裡不包括西來的宗教,是個部分的概念。
本文所用的「中國佛教」一詞,僅指漢傳佛教,特別是大乘(shèng)法教。因為南傳佛教和藏傳佛教本就是全民信教、本就是現實生活,不需要強調「浸潤」,故本文不言及。另外,漢傳佛教中也唯有大乘法教和「中國文化」(生活、生命、人生、前世、今世、後世等)聯繫緊密,故本文中只是圍繞「大乘法教」的特點來解讀「文化浸潤宗教」這一話題,是個更部分的概念。
選取以上三個詞為代表,並不是在做新解,只是為述說方便,且只在本文中使用,用畢即捨。
(二)「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很多人都認為是顧炎武說的,實則不然。顧氏原文是:「有亡國,有亡天下。亡國與亡天下奚辨?曰:易性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是故知保天下,然後知保其國。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摘自顧炎武《日知錄》卷一三《正姑》。見《中華思想寶庫·論政治篇· 「憂國憂民」》)。至後有梁啓超等人在解讀此段文意時將其簡縮成了「國家興亡,肉食者謀;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廣傳於今。至於訛傳的「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對錯不論,唯違顧氏原意,當更正。故本文在引用「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一語時,所註為「顧炎武語意」。
藉此機緣再辯正一例。淨土宗行人多知一語:「大集月藏經雲。我末法時中。億億眾生起行修道。未有一人得者。當今末法。現是五濁惡世。唯有淨土一門。可通入路」。這段話出自道綽法師所著的《安樂集》。昔有諸大德認真查定出,所謂「大集月藏經雲」,經中乃有其義無其文,實未勘我末法文如何。但是講到了佛滅度後五個五百年眾生的不同狀態,正法、像法行者的不同狀態。法師閱經若此引發了上述感懷也說不定。所謂「未有一人得者」,此判定太過絕對,直接完否了淨土宗之外一切法的得道因緣。所謂「當今末法。現是五濁惡世」,此「當今」並非佛陀講法之時,乃佛滅度後一千五百十一年法師出生之時。所謂「唯有淨土一門可通入路」,此結論以其唯一性、絕對性令當今淨土行人信心倍增,可喜可賀。但這種專意一法、排斥其他,也會令人有一些信心堅定之後的質疑。總之,此語非佛說。後人依此語於淨土一法生信,當隨喜;能依此信心一門深入、常修不綴,當隨喜。倘若堅執唯此唯大、餘法應棄,則欠妥。當指出。
(三)寄語編者:
(1)本文中凡遇到「多字並一」的簡化字時,筆者採用的是還(huán)歸原字的方式,以免誤解。如本文中先後出現的「於(於)」、「後(後)」、「註(注)」、「餘(餘)」、「捨(舍)」等皆如是辯正。
(2)本文中凡引用他人話語者,皆屬其名,以示尊重和誠意。倘是由字(辭)典中查到的解釋則不註明出處。何以如此處理?此註釋的內容畢竟是筆者自己選定、認可的,如有不當之處,也該筆者自己負責,沒必要推給字(辭)典。
(3)本文署名「名字僧」,靈感源自《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中最為著名的三句式:所言什麼,即非什麼,是名什麼。署名「名字僧」不是低調,而是實在評價。本人雖列僧牆二十餘載,然終未敢自詡是佛陀真弟子,也就是個名字僧而已(所言佛僧,即非佛僧,是名佛僧)。欣慰的是至今未違信仰出家所發弘願:守佛教信仰、隨願行度日、護僧眾專修、施信眾真教。故雖有諸多謬知和過錯,自忖未汙「僧」之名字。
(名字僧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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