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課程是社會文化的適應性產物,課程的價值以其文化適宜性為前提。幼教課程應充分考慮所處文化的支持與制約作用,並發揮文化傳承與文化選擇功能。幼教課程應在文化自覺的基礎上,尊重各地區的文化傳統以及教師和家長等文化主體在課程設計與實施過程中的自主地位,建構適應我國社會文化的幼教課程。
[關鍵詞]參與;課程;文化
自20世紀90年代起,我國幼教界有學者陸續介紹和分析瑞吉歐幼兒教育理念及實踐,指出其"尊重兒童""合作參與"等特點。然而,這種介紹分析與瑞吉歐人自己的解釋說明之間存在一定的差異。針對這種解釋差異進行比較分析將有助於我們更深刻地反思不同社會文化對幼兒教育課程的影響。本文將以"參與"為例分析國內的解釋與瑞吉歐人的解釋之間的差異及其產生原因,進而探討課程與文化之間的關係以及瑞吉歐課程對我國幼兒同的課程建設提供的啟示。
一、參與:民主與責任
瑞吉歐人反覆強調,瑞吉歐幼兒教育的首要特徵或根本價值取向是"參與"(Participation)。瑞吉歐幼兒教育中的參與發生在多個層面之上:首先,在班級活動層面上,兒童的學習是一個多方參與、共同建構的過程。兒童的學習不是獨立建構的,而是在與環境、同伴、教師、家長和社區的對話與合作過程中完成的。在瑞吉歐的幼兒園中,教師會通過有意識地設計需要多個同伴共同完成的學習活動,提出需要幼兒走出幼兒園走進社區的學習任務等,為兒童提供與同伴、家長和社區互動的機會,讓兒童在與他人的對話中獲得經驗,建構自身的學習與發展。其次,幼兒教育事業不只是幼兒園或家庭自己的事情,而是多方合作、共同參與的公共事業。在瑞吉歐,每一社區都有一個由幼兒園管理者、教師和家長、社區成員、教學顧問(pedagogista)等組成的社區幼兒教育委員會,該委員會負責管理、監督幼兒園事務,支持家長參與幼兒學習與幼兒園教學,從而使得幼兒教育事業成為整個社區和城市共同關注的公共事業。由此,發生在多個層面上的參與形成了以兒童為中心、以社區為依託的複雜的關係網絡。
在瑞吉歐人的觀念中,參與首先是民主的體現,是對權利的尊重。參與的核心就在於權力分享,因為幼兒教育涉及到不同主體的利益,不同利益主體都應有機會在有關幼兒教育的決策過程中發表自己的聲音,而其他主體應當傾聽並充分尊重這一聲音,這意味著不同利益主體參與的幼兒教育決策是一個在對話中相互協商共同做出決策的過程。其次,參與是責任的驅動。在義大利,幼兒教育被視作國家與社會的共同責任,強調全社會的共同參與。雖然瑞吉歐幼兒園是由多方共同管理,但其經費來源主要來自市政投資。以2004年為例,瑞吉歐幼兒園73%的經費來自市政投資,18.7%來自家庭,8.3%來自國家政府和其他單位的投入。回顧瑞吉歐幼兒教育的過去與現在,我們可以看到,民主參與貫穿其整個發展歷程之中,是瑞吉歐幼兒教育得以持續發展的靈魂。
這一"參與"特徵的形成有著悠久的政治文化傳統,蘊涵著民主政治、市民社會、權利和尊嚴等制度因素和價值因素。與南部地區的臣民文化不同,義大利北部地區是一種市民社會,有著深厚的公民文化,而公民文化的核心就是參與者文化。在這裡,作為社會契約的產物,政府只是公共權力的代表,因而,城市行政領導依據一定程序選舉產生,其管理有著合法的界限,而民眾可以參與公共決策,民眾參與公共決策的重要途徑就是藉助中間組織的力量。根據普特南的研究,義大利北部地區的民主之所以比南部地區的民主更健康,關鍵在於北部地區有眾多的橫向社團,即中間組織,如鄰裡組織、合作社、協會、俱樂部等,這些社團將具有相同地位和權力的成員結合在一起,促進了成員之間橫向的社會互動和溝通。在瑞吉歐,人們經常在周末時間走出家門或聚集在城市廣場,或遊走於大街小巷之中,進行社交活動。這種人與人之間、社群與社群之間的溝通完成了信息傳遞與衝突解決。公眾通過中間組織形成與官方組織相抗衡的力量,從而可以與官方組織平等對話,影響決策過程。正是在這一政治文化傳統的影響之下,瑞吉歐的婦女聯合會、家庭和社區等才會自覺地承擔起創建幼兒教育體系的責任並努力爭取應有的權利。
與瑞吉歐人的解釋和理解不同,國內已有文獻更多是從教育的角度,在教育系統內部來理解這個問題,指出當幼兒園、家庭和社區等多種教育力量參與幼兒教育時,能產生一種合力,能為兒童提供最好的經驗,促進其學習與發展。由此可見,國內學者的關注點更多集中在班級範圍內、發生在教師與幼兒之間的過程,而較少考慮班級範圍之外的更深層次的民主和權利等政治文化原因。這與在我國的政治文化傳統之下形成的思維方式不無關係。我國是一種官本位的政治文化傳統,強調的是君君臣臣的上下級關係,官員在公共決策方面具有更多的發言權和更強的影響力,而民眾很難參與其中。在中間組織參與方面,一是民眾參與的少,二是相當一部分組織具有"官辦"或"半官半民"的性質,其功能受到一定限制和壓抑。由此,在民眾之間很難形成一種平等的橫向關係,而更多是上令下從的縱向關係。在這樣一種環境之下,外在的要求與限制逐漸內化成為我們自身的一種被動與依賴,我們已經習慣於被別人安排,習慣於被他人支配,我們更多地是等待他人來為我們自己的權利與責任負責,更多是在既定框架之下思考問題。由此,當我們面對瑞吉歐幼兒教育,我們的著眼點只能落在我們可以改變的範圍之內,我們的視角也只能囿於我們已經習慣的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