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真相:林徽因與徐志摩的那些事

2021-02-13 凝視的藝術






如今,讀書界記得她的人已經不多了。老一輩談起,總說那是 30 年代一位多才多藝、美麗的女詩人。但是,對於我來說,她卻是一個面容清癯、削瘦的病人,一個忘我的學者,一個用對成年人的平等友誼,來代替對孩子的撫愛(有時卻是脾氣急躁)的母親。

30 年代那位女詩人,當然是有過的。可惜我並不認識,不記得。那個時代的母親,我只可能在後來逐步有所了解。

當年的生活和往事,她在我和姐姐(梁)再冰長大後,曾經同我們談起過,但也不常講。

林徽因與梁思成

母親的後半生,雖然飽受病痛折磨,但在精神和事業上,她總有新的追求,極少以傷感的情緒,單純地緬懷過去。至今仍被一些文章,提到的半個多世紀前的某些文壇舊事,我沒有資格評論。

但我有責任把母親當年親口講過的,和我自己直接了解的一些情況,告訴關心這段文學史的人們。或許它們會比那些傳聞和臆測更有意義。

我的外祖父林長民(宗孟),出身仕宦之家,幾個姊妹也都能詩文,善書法。外祖父留學日本,英文也很好,在當時也是一位新派人物。但是他同外祖母的婚姻,卻是家庭包辦的一個不幸的結合。外祖母(林徽因的母親何雪媛,是林長民的第二位夫人)雖然容貌端正,卻是一位沒有受過教育的、不識字的舊式婦女,因為出自有錢的商人家庭,所以也不善女紅和持家,因而既得不到丈夫,也得不到婆婆的歡心。婚後 8 年,才生下第一個孩子——一個美麗、聰穎的女兒。這個女兒雖然立即受到全家的珍愛,但外祖母的處境,卻並未因此改善。外祖父不久又娶了一房夫人(林長民的第三位夫人程桂林),外祖母從此更受冷遇,實際上過著與丈夫分居的孤單的生活。母親從小生活在這樣的家庭矛盾之中,常常使她感到困惑和悲傷。童年的境遇對母親後來的性格,是有影響的。她愛父親,卻恨他對自己母親的無情;她愛自己的母親,卻又恨她不爭氣;她以長姊真摯的感情,愛著幾個異母的弟妹,然而,那個半封建家庭中扭曲了的人際關係,卻在精神上深深地傷害過她。可能是由於這一切,她後來的一生中,很少表現出三從四德式的溫順,卻不斷地在追求人格上的獨立和自由。少女時期,母親曾經和幾位表姊妹一道,在上海和北京的教會女子學校中,讀過書,並跟著那裡的外國教員,學會了一口相當流利的英語。1920 年,當外祖父在北洋官場中,受到排擠而被迫「出國考察」時,決定攜帶 16 歲的母親同行。關於這次歐洲之旅我,所知甚少。只知道他們住在倫敦,同時曾到大陸一些國家遊歷。母親還考入了一所倫敦女子學校暫讀。在去英國之前,母親就已認識了當時剛剛進入「清華學堂」的父親。從英國回來,他們的來往更多了。在我的祖父梁啓超和外祖父看來,這門親事是頗為相當的。但是兩個年輕人,此時已經受到過相當多的西方民主思想的薰陶,不是順從於父輩的意願,而確是憑彼此的感情,而建立起親密的友誼的。他們之間在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珍愛,和對造型藝術的趣味方面,有著高度的一致性,但是在其他方面,也有許多差異。父親喜歡動手,擅長繪畫和木工,又酷愛音樂和體育,他生性幽默,做事卻喜歡按部就班,有條不紊。母親富有文學家式的熱情,靈感一來,興之所至,常常可以不顧其他,有時不免受情緒的支配。我的祖母一開始就對這位性格獨立不羈的,新派的未來兒媳不大看得慣,而兩位熱戀中的年輕人,當時也不懂得照顧和體貼已身患重病的老人的心情,雙方關係曾經搞得十分緊張,從而使母親又逐漸捲入了另一組家庭矛盾之中。這種局面更進一步強化了地內心那種潛在的反抗意識,並在後來的文學作品中有所反映。父親在清華學堂時代,就表現出相當出眾的美術才能,曾經想致力於雕塑藝術,後來決定出國學建築。母親則是在英國時,就受到一位女同學的影響,早已嚮往於這門當時在中國學校中,還沒有的專業。
在這方面,她和父親可以說早就志趣相投了。1923 年 5 月,正當父親準備赴美留學的前夕,一次車禍使他左腿骨折。這使他的出國推遲了一年,並使他的脊椎受到了影響終生的嚴重損傷。不久,母親也考取了半官費留學。1924 年,他們一同來到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父親入建築系,母親則因該系當時不收女生,而改入美術學院,但選修的都是建築系的課程,後來被該系聘為「輔導員」。1925 年底,外祖父在一場軍閥混戰中死於非命。這使正在留學的母親精神受到很大打擊。1927 年,父親獲賓州大學建築系碩士學立,母親獲美術學院學士學位。此後,他們曾一道在一位著名的美國建築師的事務所裡,工作過一段。不久,父親轉入哈佛大學研究美術史。母親則到耶魯大學戲劇學院,隨貝克教授學舞臺美術。據說,她是中國第一位在國外學習舞臺美術的學生,可惜她後來只把這作為業餘愛好,沒有正式從事過舞臺美術活動。母親始終是一個戲劇愛好者。1924 年,當印度著名詩翁泰戈爾,應祖父和外祖父之邀到中國訪問時,母親就曾用英語,串演過泰翁名作《齊德拉》。30 年代,她也曾寫過獨幕和多幕話劇。
關於父母的留學生活,我知道得很少。1928 年 3 月,他們在加拿大渥太華舉行了婚禮,當時我的大姑父,在那裡任中國總領事。母親不願意穿西式的白紗婚禮服,但又沒有中式「禮服」可穿,她便以構思舞臺服裝的想像力,自己設計了一套「東方式」帶頭飾的結婚服裝。據說曾使加拿大新聞攝影記者,大感興趣。這可以說是她後來一生所執著追求的「民族形式」的第一次幼稚的創作。婚後,他們到歐洲度蜜月,實際也是他們學習西方建築史之後的,一次見習旅行。歐洲是母親少女時的舊遊之地,婚後的重訪使她感到親切。後來曾寫過一篇散文《貢納達之夜》,以紀念她在這個西班牙小城中的感受。1928 年 8 月,祖父在國內為父親聯繫好,到瀋陽東北大學創辦建築系,任教授兼系主任。工作要求他立即到職,同時祖父的腎病也日漸嚴重。為此,父母中斷了歐洲之遊,取道西伯利亞趕回了國內。本來,祖父也為父親聯繫了在清華大學的工作,但後來卻力主父親去瀋陽,他在信上說:「(東北)那邊建築事業,將來有大發展的機會,比溫柔鄉的清華園強多了。但現在總比不上在北京舒服,……我想有志氣的孩子,總應該往吃苦路上走。」父親和母親一道在東北大學建築系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可借東北嚴寒的氣候,損害了母親的健康。1929 年 1 月,祖父在北平不幸病逝。同年 8 月,我姐姐在瀋陽出生。此後不久,母親年輕時曾一度患過的肺病復發,不得不回到北京,在香山療養。香山的「雙清」也許是母親詩作的發祥之地。她留下來的最早的幾首詩,都是那時在這裡寫成的。清靜幽深的山林,同大自然的親近,初次做母親的快樂,特別是北平朋友們的真摯友情,常使母親心裡充滿了寧靜的欣悅和溫情,也激起了她寫詩的靈感。從 1931 年春天,她開始發表自己的詩作。母親寫作新詩,開始時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過徐志摩的影響和啟蒙。她同徐志摩的交往,是過去文壇上許多人都知道,卻又訛傳很多的一段舊事。在我和姐姐長大後,母親曾經斷斷續續地同我們講過他們的往事。母親同徐是 1920 年在倫敦結識的。當時徐是外祖父的年輕朋友,一位 24 歲的已婚者,在美國學過兩年經濟之後,轉到劍橋學文學,而母親則是一個還未脫離舊式大家庭的 16 歲的女中學生。據當年曾同徐志摩一道去過林寓的張奚若伯伯,多年以後對我們的說法:「你們的媽媽當時流著兩條小辮子,差一點把我和志摩叫做叔叔!」因此,當徐志摩以西方式詩人的熱情,突然對母親表示傾心的時候,母親無論在精神上、思想上、還是生活體驗上,都處在與他完全不能對等的地位上,因此也就不可能產生相應的感情。母親後來說過,那時,像她這麼一個在舊倫理教育薰陶下長大的姑娘,竟會像有人傳說地那樣,去同一個比自己大八、九歲的已婚男子談戀愛,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母親當然知道徐在追求自己,而且也很喜歡和敬佩這位詩人,尊重他所表露的愛情,但是正像她自己後來分析的:「徐志摩當時愛的並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詩人的浪漫情緒,想像出來的林徽音,可我其實並不是他心目中所想的那樣一個人。不久,母親回國,他們便分手了。等到 1922 年徐回到國內時,母親同父親的關係已經十分親密,後來又雙雙出國留學,和徐志摩更沒有了直接聯繫。父母留學期間,徐志摩的離婚和再娶,成了當時國內文化圈子裡,幾乎人人皆知的事。可惜他的再婚生活,後來帶給他的痛苦竟多於歡樂。1929 年母親在北平與他重新相聚時,他正處在那樣的心境中,而母親卻滿懷美好的僮憬,正邁向新的生活。這時的母親,當然早已不是倫敦時代,那個流小辮子的女孩,她在各方面都已成熟。徐志摩此時對母親的感情,顯然也越過了浪漫的幻想,變得沉著而深化了。徐志摩是一個真摯奔放的人,他所有的老朋友都愛他,母親當然更珍重他的感情。儘管母親後來也說過,徐志摩的情趣中有時也露出某種俗氣,她並不欣賞,但是這沒有妨礙他們彼此成為知音,而且徐也一直是我父親的摯友。母親告訴過我們,徐志摩那首著名的小詩《偶然》是寫給她的,而另一首《你去》,徐也在信中說明是為她而寫的,那是他遇難前不久的事。從這前後兩首有代表性的詩中,可以體會出他們感情的脈絡,比之一般外面的傳說,確要崇高許多。
1931 年以後,母親除詩以外,又陸續發表了一些小說、散文和劇本,很快就受到北方文壇的注意,並成為某些文學活動中的活躍分子。從她早期作品的風格和文筆中,可以看到徐志摩的某種影響,直到她晚年,這種影響也還依稀有著痕跡。但母親從不屑於模仿,她自己的特色愈來愈明顯。母親文學活動的另一特點,是熱心於扶植比她更年輕的新人。她參加了幾個文學刊物或副刊的編輯工作,總是儘量為青年人發表作品提供機會;她還熱衷於同他們交談、鼓勵他們創作。她為之鋪過路的青年中,有些人後來成了著名作家。關於這些,認識她的文學前輩們大概還能記得。母親開始寫作時,已是「新月派」活動的晚期,除了徐志摩外,她同「新月派」其他人士的交往並不深。她初期的作品發表在《新月》上的也不很多。雖然她在風格上,同「新月派」有不少相同的地方,但她卻從不認為自己就是「新月派」,也不喜歡人家稱她為「新月派詩人」。徐志摩遇難後,她與其他人的來往更少,不久,這個文學派別也就星散了。這裡,還要順帶提到所謂徐志摩遺存的「日記」問題。徐生前是否曾將日記交母親保存,我從未聽母親講起過(這類事在我們稍長後,母親就從不在我們姊弟面前隱諱和保密),但我確知,抗戰期間當我們全家顛沛於西南諸省時,父母僅有的幾件行李中,是沒有這份文獻的。抗戰之後,我家原存放在北平、天津的文物、書信等已大部分在淪陷期間丟失,少量殘存中也沒有此件。新中國成立初期,母親曾自己處理過一些舊信、舊稿,其中也肯定不含此件。因此,幾位權威人士關於這份「日記」最後去向的種種說法和猜測,我不知道有什麼事實根據。特別是幾年前一位先生,在文章中說,我母親曾親口告訴他,徐志摩的兩本日記「一直」由她保存著,不禁使我感到驚奇。不知這個「一直」是指到什麼時候?我只知道,我們從小在家裡,從來也沒有聽到過母親提起這位先生的名字。文學上的這些最初的成就,其實並沒有成為母親當時生活的主旋律。對她後來一生的道路發生了重大影響的,是另一件事。1931 年 4 月,父親看到日本侵略勢力,在東北日趨猖狂,便憤然辭去了東北大學建築系的職務,放棄了剛剛在瀋陽安下的家,回到了北平。他應聘來到朱啟鈐先生創辦的,一個私立學術機構,專門研究中國古建築的「中國營造學社」,並擔任了「法式部」主任。母親也在「學社」中任「校理」。以此為發端,開始了他們的學術生涯。當時,這個領域在我國學術界,幾乎還是一未經開拓的荒原。國外幾部關於中國建築史的書,還是日本學者的作品,而且語焉不詳。埋沒多年的我國宋代建築家李誡(明仲)的《營造法式》,雖經朱桂老熱心重印,但當父母在美國收到祖父寄去的這部古書時,這兩個建築學生,卻對其中術語視若「天書」,幾乎完全不知所云。遍布祖國各地無數的宮殿、廟宇、塔幢、園林,中國自己還不曾根據近代的科學技術觀念,對它們進行過研究。它們結構上的奧秘,造型和布局上的美學原則,在世界學術界面前,還是一個未解之謎。西方學者對於歐洲古建築的透徹研究,對每一處實例的精確記錄、測繪,對於父親和母親來說,是一種啟發和激勵。(蠶按:設想如果有專家以類似的精神對待中醫!)留學時代,父親就曾寫信給祖父,表示要寫成一部「中國宮室史」,祖父鼓勵他說:「這誠然是一件大事。」可見,父親進入這個領域,並不是一次偶然的選擇。母親愛文學,但只是一種業餘愛好,往往是靈感來時才欣然命筆,更不會去「為賦新詞強說愁」。然而,對於古建築,她卻和父親一樣,一開始就是當作一種近乎神聖的事業來獻身的。從 1931 到 1937 年,母親作為父親的同事,和學術上的密切合作者,曾多次同父親和其他同事們一道,在河北、山西、山東、浙江等省的廣大地區,進行古建築的野外調查和實測。我國許多有價值的,成貌尚存的古代建築,往往隱沒在如今已是人跡罕至的荒郊野谷之中。當年,他們到這些地方去實地考察,常常不得不藉助於原始的交通工具,甚至徒步跋涉,「餐風宿雨」「艱苦簡陋的生活,與尋常都市相較,至少有兩世紀的分別。」然而,這也給了他們這樣的,長久生活於大城市中的知識份子,一種難得的機會,去觀察和體驗偏僻農村中勞動人民,艱難的生活和淳樸的作風。這種經驗曾使母親的思想感情,發生了很大的震動。作為一個古建築學家,母親有她獨特的作風。她把科學家的縝密、史學家的哲思、文藝家的激情融於一身。從她關於古建築的研究文章,特別是為父親所編《清式營造則例》撰寫的「緒論」中,可以看到她在這門科學上造詣之深。她並不是那種僅會發思古之幽情,感嘆於「多少樓臺煙雨中」的古董愛好者;但又不是一個僅僅埋頭於記錄尺寸和方位的建築技師。在她眼裡,古建築不僅是技術與美的結合,而且是歷史和人情的凝聚。一處半圯的古剎,常會給她以深邃的哲理和美感的啟示,使她禁不住要創造出「建築意」這麼個「狂妄的」名詞來和「詩倩」、「畫意」並列。好在那個時代他們還真不拘於任何「框框」,使她敢於用那麼奔放的文學語言,乃至嬉笑怒罵的雜文筆法,來寫她的學術報告。母親在測量、繪圖和系統整理資料方面的基本功不如父親,但在融匯材料方面卻充滿了靈感,常會從別人所不注意的地方獨見精採,發表極高明的議論。那時期,父親的論文和調查報告,大多經過她的加工過色。父親後來常常對我們說,他文章的「眼睛」大半是母親給「點」上去的。這一點在「文化大革命」中,卻使父親吃了不少苦頭。因為母親那些「神來之筆」往往正是那些戴紅柚章的狂徒們,所最不能容忍的段落。這時期的生活經驗,在母親 30 年代的文學作品中,有著鮮明的反映。這些作品一方面表現出一個在優越的條件下,順利地踏入社會,並開始獲得成功的青年人充滿希望的興奮心情;另一方面,卻又顯出她對自己生活意義的懷疑和探索。但這並不似當時某些對象牙之塔厭倦了,而又無所歸依的「螃蟹似的」文學青年的那種貧乏的彷徨,她的探求是誠實的。正如她在一封信中所說的:在她看來,真誠,即如實地表現自己確有的思想感情,是文學作品的第一要義。她的小說《九十九度中》和散文《窗子以外》,都是這種真情的流露。在遠未受到革命意識薰染之前,能夠這樣明確地提出知識份子與勞動人民的關係問題,渴望越出那扇阻隔於兩者之間的「窗子」,對於像她這樣出身和經歷的人來說,是很不容易的。30 年代是母親最好的年華,也是她一生中物質生活最優裕的時期,這使得她有條件,充分地表現出自己多方面的愛好和才藝。
除了古建築和文學之外,她還做過裝幀設計、服裝設計;同父親一道設計了北京大學的女生宿舍,為王府井「仁立地毯公司」門市部,設計過民族形式的店面(可惜他們設計的裝修,今天被佔用著這間店面的某時裝公司拆掉了。名家手筆還不如廉價的鋁合金裝飾板。這就是時下經理們的審美標準和文化追求!)。她並單獨設計了北京大學地質館,據曹禺同志告訴我,母親還到南開大學,幫助他設計過話劇布景,那時他還是個年輕學生。
母親喜歡交朋友,她的熱心和健談是有名的,而又從不以才學傲視於年輕人或有意炫耀,因此,贏得許多忘年之交。母親活潑好動,和親戚朋友一道騎毛驢遊香山、西山,或到久已冷落的古寺中野餐,都是她最快樂的時光。母親不愛做家務事,曾在一封信中抱怨說,這些瑣事使她覺得浪費了寶貴的生命,而耽誤了本應做的一點對於他人,對於讀者更有價值的事情。但實際上,她仍是一位熱心的主婦,一個溫柔的媽媽。30 年代我家坐落在北平東城北總布胡同,是一座有方磚鋪地的四合院,裡面有個美麗的垂花門,一株海棠,兩株馬纓花。中式平房中,幾件從舊貨店裡買來的老式家具,一兩尊在野外考察中拾到的殘破石雕,還有無數的書,體現了父母的藝術趣味和學術追求。當年,我的姑姑、叔叔、舅舅和姨大多數還是青年學生,他們都愛這位長嫂、長姊,每逢假日,這四合院裡就充滿了年輕人的高談闊論,笑語喧聲,真是熱鬧非常。然而,生活也並不真的那麼無憂無慮。30 年代的中國政局,特別是日本侵略的威脅,給父母的精神和生活投下了濃重的陰影。1931 年,曾在美國學習炮兵的四叔在「一·二八」事件中,於淞滬前線因病亡故;「一二·九」學生運動時,我們家成了兩位姑姑和她們的同學們,進城遊行時的接待站和避難所。「一二·一六」那一天,姑姑的朋友被宋哲元的「大刀隊」破傷,半夜裡血流滿面地,逃到我們家裡急救包紮。不久,一位姑姑上了黑名單,躲到我們家,父母連夜將她打扮成「少奶奶」模樣,送上開往漢口的火車,約定平安到達即發來賀電,發生意外則來唁電。他們焦急地等了三天,終於接到一個「恭賀弄璋之喜」的電報,不禁失笑,因為當時我已經三歲了。然而,這樣的生活,不久就突然地結束了。1937 年 6 月,她和父親再次深入五臺山考察,騎著騾子在荒涼的山道上顛簸,去尋訪一處曾見諸敦煌壁畫,卻久已湮沒無聞的古廟——佛光寺。7 月初,他們居然在一個偏僻的山村外面找到它,並確證其大殿,仍是建於唐代後期(公元八五七年)的原構,也就是當時所知我國尚存的,最古老的木構建築物(新中國成立後,在同一地區曾發現了另一座很小的廟宇,比佛光寺早七十多年)。

敦煌壁畫中的佛光寺

這一發現在中國建築史,和他們個人的學術生活中的意義,當然是非同小可的。直到許多年以後,母親還常向我們談起當時他們的興奮心情。

講他們怎樣攀上大殿的天花板,在無數蝙蝠扇起的千年塵埃,和無孔不入的臭蟲堆中摸索著測量,母親又怎樣憑她的一雙遠視眼,突然發現了大梁下面一行隱隱約約的字跡,就是這些字,成了建築年代的確鑿證據。

而對謙遜地隱在大殿角落中,本廟施主「女弟子寧公遇」端莊美麗的塑像,母親更懷有一種近乎崇敬的感情。

她曾說,當時恨不能也為自己塑一尊像,讓「女弟子林徽因」、水遠陪伴這位虔誠的唐朝婦女,在肅穆中再盤腿坐上他一千年!

可惜這竟是他們戰前事業的最後一個高潮。

7 月中旬,當他們從深山中走出時,等著他們的,卻是蘆溝橋事變的消息!戰爭對於父母來說意味著什麼,他們當時也許想得不很具體,但對於需要做出的犧牲,他們是有所準備的。這點,在母親 1937 年 8 月回到北平後,給正在北戴河隨親戚度假的 8 歲的姐姐,寫的一封(奇蹟般地保存了下來的) 信裡,表達得十分明確。

四川李莊時的林徽因

母親教育姐姐,要勇敢,並告訴她,爸爸媽媽「不怕打仗,更不怕日本人」,因此,她也要「什麼都頂有決心才好」。就這樣,他們在日軍佔領北平前夕,拋下了那安逸的生活、舒適的四合院,帶著外婆和我們姐弟,幾隻皮箱,兩個鋪蓋卷,同一批北大、清華的教授們一道,毅然地奔向了那陌生的西南「大後方」,開始了戰時半流亡的生活。


《三希堂》匾額

法帖共分32冊,是中國古代規模最大的書法叢帖,集歷代書法精品之大成,共收集自魏、晉至明末一百三十五位書法大家的作品,以歷史順序編纂,囊括了當時宮廷所能收集到的所有名家名作之墨跡珍寶。

閱古樓內石刻

中國書法的最高藝術殿堂:《三希堂法帖》系清乾隆十五年敕令大學士、書法家梁詩正編刻一部大型書法叢帖,規模之大、水平之高前無古人,共收自魏晉至明末一百三十五位著名書法家作品,幾乎囊括了當時清廷所能收到的所有名家名作墨跡珍品。

故此,王羲之、王獻之、歐陽詢、褚遂良、顏真卿、孫過庭、懷素、柳公權、蘇軾、黃庭堅、米芾、宋徽宗、趙孟頫等歷代書法大家真跡都有集於此。

「三希堂」內部照片

自魏晉至明末書法大家的名帖盡收其中。按年代順序編次的一部書法通史。作為我國古代最高藝術成就的精品,它是我國古代書法家為我們留下的一份珍貴的文化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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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徽因堪稱傳奇的一生中,最為人們津津樂道的,可以說是她生命裡出現過三個最重要的男人:徐志摩、梁思成和金嶽霖。從某種意義上,徐志摩可以看做是她的初戀,她心底的情人;梁思成是她合適的伴侶,現實的選擇;而金嶽霖的位置有些尷尬,可以看做是她的「閨蜜」,一生的藍顏知己。1920年,剛滿 16歲的林徽因隨父親林長民在英國旅居一年,恰巧徐志摩也來到倫敦。
  • 《你是人間四月天》是林徽因給徐志摩的情書嗎?其實是寫給他的
    於是徐與林的故事開始了,很多人曾認為林徽因沒安好心,已經有梁思成這個未婚夫,一遍還吊著徐志摩,其實還真不是,起碼徐志摩的示好,林徽因沒有表示接受,只能說徐志摩一廂情願而已,林徽因對徐志摩究竟有沒有感情?
  • 泰戈爾作一詩歌,僅有三句,隱喻說出徐志摩與林徽因的關係
    徐志摩以亦師亦友的身份帶著林徽因走進詩書文的殿堂。康橋邊,大街上,公園的長椅上,都有他們的身影。每當林徽因有疑惑的地方,徐志摩就會悉心為她講解。慢慢地,倫敦的冷風無法吹滅徐志摩心中的火熱。雖然他比她大,雖然他剛結婚生子,但是徐志摩還是告白了。告訴她,告訴她,他有多愛她。
  • 泰戈爾離開前,贈給林徽因一首短詩,道破了徐志摩和林徽因的結局
    其中包括了民國著名才子徐志摩,還有林徽因。實際上徐志摩是聽說了林徽因要來接待泰戈爾,所以他才主動的申請做泰戈爾的翻譯的。徐志摩和林徽因的初相識是在1920年,當時的額林徽因不過是16歲的年齡,徐志摩對林徽因一見鍾情,之後便常假借探望林父的名義前來找林徽因,林徽因對徐志摩的才華也是仰慕有加,不過再得知徐志摩已有家室之後,便主動的和徐志摩保持了距離。
  • 林徽因:在徐志摩和梁思成之間,我選擇現實
    這年,林徽因隨父前來歐洲遊學,同年九月以優異的成績考入聖瑪利學院。亦是這時,慕名而來的徐志摩前去拜見林長民(林徽因的父親),第一次見到了林徽因,她美豔溫婉,一身書香世家走出的大家閨秀的模樣,令徐志摩痴迷。這年,林徽因十六歲,而徐志摩而是二十四歲已有家室。林徽因自己也不曾想,在未來會與這樣一個年齡懸殊的詩人產生愛情。或許,這就是緣分吧,強求不來卻也強散不去。
  • 徐志摩和林徽因——如果愛情是個多項選擇題
    1932年9月9日徐志摩逝世一周年,林徽因乘坐的火車正好路過海寧,鐵路旁不遠處就是徐志摩的墓地,林徽因寫下了一首詩 ——《別丟掉》別丟掉這一把過往的熱情,現在流水似的,(林徽因)這首詩通篇沒有一個愛字,偏偏那種強烈的情感在壓抑中蓄積能量,縱然它永遠不會爆發...1912年18歲的林徽因遊歷歐洲,結實了當時在英國留學的徐志摩, 徐志摩談吐風雅,才識淵博,相貌英俊,林徽因自是傾慕不已, 徐志摩也被這個才華出眾的美麗姑娘深深吸引。
  • 徐志摩打擾林徽因約會 梁思成門貼字條「不願受擾」
    核心提示:1919年夏天的某個午後,在17歲清華學子梁思成身上,發生了一件不僅將決定他一生的幸福,還將決定他未來事業方向的事情,而這件事從一定意義上,也將改變中國學界原有的格局,或者是將為中國學界,增添一門新的學科。
  • 徐志摩、林徽因的情感糾葛與泰戈爾訪華|舊聞
    泰戈爾訪華期間與徐志摩(右一)、林徽因(右二)等人合影 文|熊輝 1921年10月,林徽因與父親一道回國,告別了倫敦的陰霾和那段與徐志摩欲說還休的感情
  • 卑鄙還是無奈:搶到徐志摩的八寶箱後,林徽因用這樣的方式處理它
    隨後不久,徐志摩動了和張幼儀離婚的心思,當張幼儀不同意時,他喊出了一句「我等不及了,林徽因要回國了。」這時,張幼儀才知,徐志摩離婚,是為了林徽因。至於徐志摩如此急切地和張幼儀離婚,是為了更好地追求林徽因,還是為了更好地林徽因在一起,就只有《康橋日記》知道了。
  • 那是一場康橋絕戀,林徽因,徐志摩一輩子的靈魂伴侶
    在英國倫敦經濟學院留學的江蘇籍學生陳通伯,把一個高高瘦瘦飄然長衫的青年帶到了他們父女的公寓,他就是徐志摩。就這樣,徐志摩認識了林徽因父女,他一直非常崇拜林長民,喜歡他的演講和學識,所以託人介紹,進入了林家公寓。那天,徐志摩也見到了讓很多青年男子傾慕的林徽因,這一年她16歲,是一個風姿綽約的純情少女。徐志摩比林徽因年長7歲,那是一個男人最美好的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