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這是中國書法史上流傳下來的千古名篇《蘭亭序》,時至今日,他的作者王羲之以「書聖」之尊被人用筆墨頂禮膜拜了1600多年。唐太宗和梁武帝都瘋狂喜歡「書聖」的神品,愛的方式卻迥異的耐人尋味。
讀書時,語文老師講「流觴曲水」的故事,讓我們這些翩翩少年對古人的高雅佩服至極。不免感嘆,王羲之在「流觴曲水」的盛宴豪飲裡,是何等的瀟灑曠逸?大家坐在河渠兩旁,上遊的酒杯順流而下,流到誰的面前誰就取過來一飲而盡,這古代漢族的民間習俗,既有遊戲的歡愉,又有一種儀式的神秘。
加繆說:「我反抗,故我存在」。是的,王羲之是用自己的仕途換來了存在感。雖然王羲之憑藉自己的家室和舉薦,把官位做到了會籍內使、右軍將軍,才有了後人稱呼的「王右軍」的由來。王羲之的書法堪稱千古絕唱,而「王右軍」的仕途卻像是走上了和目的地相反的路。
漢魏是中國歷史上非常動蕩的時代,各種歷史書上記載這一段歷史時,都是戰亂頻繁,分裂割據、民不聊生。宗白華先生說:「漢末魏晉六朝是中國政治上最混亂、社會上最痛苦的時代,然而卻是精神上極自由、極解放、最富於智慧、最濃於熱情的時代。」
種種現實壓迫,王羲之想要逃離官場的風暴裹挾,只能選擇離開政治漩渦,這裡面有對自我的尊重,恐怕也有對官場的無奈。
還是那個永和九年的一個春日,一陣風吹過,酒至微醺,王羲之揮毫寫就這324個字的《蘭亭序》。在這場文人雅集中,王羲之興之所至,寫出了《蘭亭序》,為中國書法提供了一個坐標,也成為家族的第一傳家寶。王羲之的放達行為和奇妙玄遠的言行是「魏晉風度」的真實寫照。《古文觀止》只收錄了六篇魏晉六朝文章,《蘭亭序》就是其中之一。
唐太宗愛《蘭亭序》,這位創造了(描述皇帝)的帝王,竟然動用手裡的權力,派遣監察御史蕭翼,從辯才和尚手裡騙走了《蘭亭序》真跡,據說唐代《蘭亭記》中詳細記載了這件事兒,但是明代、近代也有學者認為不可信。在歷史的真相面前,後人都成了外人,暫且不說。唐太宗確實命令當朝書法家臨摹《蘭亭序》,並賜給皇太子和王公大臣們。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他還將《蘭亭序》帶進了墳墓。
據說,《蘭亭序》的真跡,被唐太宗帶到了墳墓裡。他囑咐兒子李治,一定要將真本《蘭亭序》殉葬在他的陵墓裡。有人說,唐太宗的昭陵被盜墓者盜了。這個寫進史冊的盜墓人,是五代後梁時期統轄關中的節度使溫韜。《新五代史》記載,溫韜曾親自沿著墓道潛進昭陵墓室,從石床上的石函中,取走了王羲之《蘭亭序》,那時的《蘭亭序》,筆跡還像新的一樣。宋人所著《江南餘載》證實了這一點,說:昭陵墓室「兩廂皆置石榻,有金匣五,藏鐘王墨跡,《蘭亭》亦在其中。嗣是散落人間,不知歸於何所」。
同是喜歡王羲之,同樣的帝王手段,梁武帝卻愛出了新高度。梁武帝蕭衍(464年-549年6月12日),字叔達,小字練兒。這個信奉佛教的皇帝身上,既有佛教滋養出來的仁慈,也有帝王必備的殘酷。在歷史上有詩曰:
國家氣運亦何常,須向人心問短長。
時日在天悲曷喪,保民而王願無疆。
自求莫大乎為善,天與無非是降樣。
偶爾解紛仁有限,續開帝業到蕭梁。
這首詩,權當做是對梁武帝的表揚吧。
在公元6世紀,梁武帝非常高興也許也不太高興的某一天,周興嗣接到一個活兒,確切地說,是一道聖旨。據說,梁武帝讓人從王羲之的作品中拓出了一千個不同的字,每個字一張紙。要他、從王羲之的書法中選取1000個字,供皇子們學習。然後把這些無次序的拓片交給周興嗣,讓周興嗣編成有內容的韻文。
皇帝可以任性,大臣只能認命。
周興嗣用了一夜時間把書編完了,對,就是那段「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朗朗上口的《千字文》現在被很多地方當成兒童國學啟蒙讀物,傳說這1000字把周興嗣累得一夜之間鬚髮皆白。
《千字文》四字一句,共二百五十句。內容涉及天地、歷史、人事、修身、讀書、飲食、居住農藝、圓林,以及祭祀等各」社會文化活動。全書語意連貫,句子押韻,具有較高的可讀性及趣味性。有一種說法,不知是否準確,《千字文》是世界上現存出書最早、使用時間最久、影響最大的識字課本。
這種種故事,都淹沒在歷史的故事堆裡。估計王羲之自己也想不到,他的書法竟然貫穿於1600多年的中國書法歷史。臨摹王羲之,成了很多書法愛好者必須攀登的高峰。
無論是唐太宗還是梁武帝,對王羲之書法的熱愛都近乎狂熱,一個將真跡帶進墳墓,另一個編成書冊供子孫學習。愛一個人,愛一件東西,容易讓人執著。喜歡就必須佔為己有,才能求得擁有的天長地久嗎?可是天有多長,地又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