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莊故事
說起澄城韋莊,澄城最南邊,翻過茨溝,108國道旁,一片平坦而寬闊的土地,名叫韋莊鎮。韋莊鎮有多少人姓韋,以姓氏命名的村鎮太過常見。韋莊鎮也不例外。常見的姓氏「韋」字加上常見的座地「莊」,這樣通泛的命名 方式讓人很難產生印象。常見、通泛,誤會便難免。韋莊是坐落於渭北澄城黃土高原的一方村鎮。古老的鎮名與古老的歷史相互映襯。唐代的長安郊區,有位叫韋莊的大詩人在文學史上書寫了濃重色彩的一筆。然而這樣的巧合雷同還不夠--山東省有個單縣,此縣偏有個高韋莊鎮,此鎮偏有個老韋莊村。山東乃經濟大省,想必此鎮也比渭北高原韋莊鎮繁榮一些。無論怎樣,這樣的巧合誤會之嫌令人扼腕。名字被重複了,老韋莊的個性光芒卻是旁人旁地無法掩蓋的。低調的韋莊人均這樣認為。
人對於「魚捉」並不陌生。土裡土氣的「魚捉」是韋莊鎮過去的俗名。這裡的「捉」是被濁化到極致的發音方式。那時的老韋莊人相互見面打招呼常常只一句「去魚捉上會呀」,便無限拉近了隨談親密感。名字雖土裡土氣,說老韋莊乃窮鄉僻壤,實在未免牽強。歷史上韋莊鎮曾幾次置縣後又被撤銷。民國初期仍駐紮過師團部隊並伴隨很多大小戰役,如荔北戰役等等。
或大或小的戰役打破了韋莊鎮的安逸祥實。古老的鎮街被槍炮聲摧殘得面目全非。韋莊街道商號只得搬遷東移,更靠近日出,更靠近黃河,果然韋莊新城鎮面貌煥然一新,回歸繁榮。
老韋莊繁榮發展,不得不提為老韋莊集資募捐的仁人志士。張鏡吾、黨仙洲皆德高望重之輩。張鏡吾者,韋莊廟西人,「笑我」為其號,足以看出 張前輩圓融、脫俗的高風亮節。民國大旱災,他奔走四方,呼籲為家鄉賑濟。民國大瘟疫,他購置藥材,運回家鄉免費發放。他參與籌辦韋莊儲蓄所。出資韋莊圖書館,請于右任題寫匾額。由此可見,張鏡吾為韋莊教育繁榮做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韋莊鎮經濟迅猛發展,可為澄城當屈一指。這當然與韋莊兒女艱苦創業不無關係。這從韋莊人穿衣著裝變化可看出竅隙。先是清一色的灰黑老布棉襖,再是清一色的灰藍方正中山裝。幹活熱情高漲的時候,腳蹬一雙土泥黃膠鞋,挽起褲腳,橙紅秋褲外側中縫雙白道線分外鋥亮,上身則是大紅背心,同樣也是白道線鑲邊,這種勞動架勢常常是成堆成群的人集體勞作。或見于田間地頭打夯墊土,或見於工地蓋房上梁砌磚。告別了生產隊、農業社,一陣風把尼龍線襪和的確良衫吹來,再後來,有了縫紉機,便流行扯布做訂做衣裳,鴨舌帽永遠也不會過時。如今的老韋莊,穿衣時尚絲毫不遜於外鎮外縣,衣服超市與老式砍價時裝店同臺競爭,暗暗較勁。商場店面反覆裝修,掛賣著的永遠都是時尚靚衣,與縣城同軌,與省城同軌,這歸功於交通便利。
穿衣吃飯,民生大計。在陝北陝南人印象中,關中人吃飯總是冷饃就鹹菜,將就著吃。這是一種生活貧困的無奈。民國十八年,關中大饑荒,餓殍數以萬計。印象中有部電視劇描述了這一場景: 五六位快要餓死的老人相約蹲靠在西安城牆根,誰感覺快不行了,說一聲「我先走了」,後邊人一齊說「走好」,那人就朝前走幾步,跌倒在地上再也沒起來,他們一個個就這樣走向死亡。這樣的場景使我觸目驚心,甚至懷疑自己有「飢餓恐懼症」,吃飯總是多吃。無論怎樣,民國大饑荒,韋莊鎮當然也是重災區之一,經常冷饃就鹹菜也不足為怪。韋莊是有幾處屯糧地的,糧站、麵粉廠連在一起,抑或叫中轉庫。沿108國道向北不足二裡路,朝西拐個彎,溝坡路轉,喇叭形的糧倉倏地出現了,名曰「喇叭倉」,此名很有詩意。小時候經常在裡面摘杏摘桑葚,攀巖捉蝌蚪,頗有趣味。前些年,每逢六月農忙時節,各家各戶爭先恐後拉了自家糧食去糧站交公糧。此盛景甚為熱鬧。從韋莊農民臉上的喜悅程度便可反映出家裡小麥的豐收程度。其餘的糧食便傾倒在自家院裡的粗瓷大甕中,供全年食用。一人高的老甕結實耐用,多產自於縣北堯頭鄉。堯頭土質好,燒制粗瓷大甕與各式瓦罐再合適不過。十幾口大甕挺立在我家,我從未見過哪只甕有破裂痕跡,即使一不小心有了裂縫,不用怕,村口路上竟有釘甕人。先用老式旋轉螺釘手工鑽兩排小洞,然後用鐵鉚嵌入,釘得嚴嚴實實的,一滴水也不能滲出。我家就有一口老甕,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被一長發男子釘補過,至今仍在使用。說到釘甕,我聯想到陝南安康有首民歌《王大娘釘缸》,王大娘釘缸吆喝邊走邊笑甚為滑稽,趙季平借鑑這首民俗曲調創作出家喻戶曉的《好漢歌》。糧歸糧,翁歸翁,缸歸缸,吃飯才是第一要素。倘若要為老韋莊選一樣民俗小吃,我首推正宗辣子豆腐。老辣子老豆腐讓人過嘴難忘。這需要上年紀的老師傅才能做出那種味道,如今卻很難尋到,甚至成為農村過紅白事才能吃到的經典美食。紅白事,勢必是熱鬧的。主人捨得油,捨得辣椒,捨得大肥肉片,也捨得菸酒。這種「捨得」方式引來了大批湊熱鬧的村民。老韋莊的紅白事,秦腔樂人必不可少。白事必唱《三娘教子》,紅事必唱《華亭相會》,滄桑而又紅火。我注意到韋莊吃酒席的飯桌,茶食碟子要比溝北小了一些,有人由此說韋莊人摳門。這其實並不以為然。大碟子茶食吃飽了,後面的酒肉便難以下咽。從這方面來講,韋莊人卻是大方實在的。
韋莊鎮人蓋房在關中是農民心中是一件大事。農民活一輩子,勞動攢錢成了全部,只為了後代蓋房娶媳婦。老韋莊的房屋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箍窯時期,老韋莊窯洞雖不似陝北窯洞那種霸氣凜然,但也安逸舒適。八九十年代以後是廈子房時期,典型的「房子半邊蓋」,傳統瓦房頂,刻有一些精美花紋。房簷稜角的精美脊獸透射出一種祥和,以鄭家坡的脊獸最為有名。現在便是樓房時期,韋莊鎮的二層樓再普遍不過,三層樓四層樓也陸續矗立起來。打我記事起,韋莊街一直在建樓房,上梁鞭炮聲連串響,這已經司空見慣。當今韋莊街建起了小區單元房,鎮街的門面房從前幾年的八萬,提高到前兩年的十五萬,現在又是三十萬,令人咋舌。於是,售樓買房又成了韋莊居民的時尚話題。安居樂業工程如火如荼
說罷老韋莊的「衣、食、住」,接著便是「行」。過去的老韋莊,黃土大道,塵土飛揚,每逢下雨便泥濘不堪。漆皮雨鞋乃必備工具,土泥沾滿鞋底難以行走。自行車也只能推著,架子車推推車幾乎成了癱瘓狀態。黃土路兩邊是筆直的水渠。灌溉時節,黃河水源源不斷湧上來,水和黃土一個成色。韋莊鄉下部分村莊,黃河支渠沒有疏引到位,依靠機井抽地下水維持灌溉。溝北人認為溝南水質不好,導致溝南人一口黃牙。韋莊水質並不如此,韋莊人均有滿口亮白牙齒,要不他們怎麼那麼愛笑呢!一九七六開始,浩浩蕩蕩的抽黃灌溉工程開始動工,在合陽縣東25公裡東雷原處開鑿東雷隧洞,當然全為人工勞力。老韋莊的青壯年男女幹活熱情是全縣最高漲的,這份激情來源於對新社會新生活那份嚮往。108國道鋪成了,向北通到延安,向南通往西安。火車路鋪成了,終點是省城和韓城,雖然只是個三級車站,拉煤拉貨車應接不暇。糧食路鋪成了,下一個大坡直通業善。西禹高速通車了,白線路燈突顯出規格檔次。站西街、文化街、新興街,街街交錯;鐮山路、星火路、創業路,路路平行。這種街路造就速度在近十年來尤為迅猛,極大方便了韋莊老百姓出行。
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老韋莊的更是世界的。這當然是指文化發展。民國時代的老韋莊小學在崔家巷置辦,教書育人不說,名氣卻也很大。有了小學,接著便有初中,六十年代北門外,韋莊中學落成。然而這還不夠,七十年代末,韋莊鎮開辦農校,一兩年被撤銷,莘莘學子只好又北上幾十裡外的寺前鎮就讀高中,成群自行車結伴而行,這持續了幾十年。此後無論是韋莊小學幼兒園的電子琴培訓還是文化館聲樂輔導班,抑或是電影院黃河書畫展,都彰顯出韋莊人對文藝教育的重視。臨皋原甘柏廟香客不斷,祈福者接踵而來。北棘茨聖壽寺泥塑巨佛,即便坐著也有十米多高,佛龕、佛籠、佛廟一應俱全。民間花饃刺繡藝人,雖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卻也不遜於縣北能工巧匠。坦白來講,韋莊鎮面積並不大,即便這樣,仍以「渭北名鎮」喚之,以顯示其地位。秦腔藝人來了,倘若唱戲不賣力,韋莊群眾很少拍手,藝人怕冷場,只好憋足勁唱。韋莊人個個皆戲迷,聽戲門道很深。唱花臉必要吼得震耳欲聾,唱鬚生必要抑揚結合,唱旦角必要嗓音婉轉加好身段。由此可見韋莊人秦腔高級品味需求,須要秦腔梅花才能滿足。孫存蝶來過,齊愛雲來過,楊榮榮來過,諸多不一列舉。韋莊秦腔氣氛在東府中是濃鬱熱烈的,這一點也不為過。
正月元宵節,成群結隊的韋莊人鑼鼓喧天,街道巷尾被圍得水洩不通。各村莊變幻著方式來賽熱鬧,廣場舞、禮炮陣比比皆是。當商品大潮湧向這座古老文明開放自信的村鎮時,昂揚的韋莊人以更飽滿的神情姿態來迎接。穩定,和諧,他們在擁抱著明天,老韋莊變成了他們永恆的回憶,不是嗎?韋莊承載這澄在南邊的未來,西域高速為韋莊的經濟繁榮帶來了活力,近幾年,韋莊的變化可大了。
韋莊鎮政府
韋莊中學
韋莊鎮中學學生騎車上學
韋莊鎮陳舊的院舍
韋莊鎮辣子豆腐
勤勞的韋莊人民
韋莊鎮古老的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