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亟思寅恪來任教」:一個未見實施的「挖人」計劃
北大曾經打算向清華「挖來」陳寅恪,此事前所未聞,茲特予揭櫫。為存原貌,本節換用逐條箋釋的方式。
1940年8月25日《日記》:「得陳寅恪函,將就香港大學之聘,聞之悵然。」
(第304頁)
按:《也同歡樂也同愁》謂:「既然今年仍不能赴英,便打算開學又回西南聯大。但滇越路斷,回滇益難。後來幸得杭立武與香港大學商洽,並得許地山周旋,聘為客座教授Visiting Professor,每周約兩節課。每月薪水港幣三百元,曾欲月俸五百元,無法辦到,全由中英庚款會支付。這樣全家暫留香港。」
(第158頁)
又,陳寅恪該年8月24日正式致函清華校長梅貽琦,「向學校請假」;同日,中英庚款董事會總幹事杭立武也專為此事函商於梅貽琦。
(黃延復《關於陳寅恪四十年代初滯港前後的一些史料》,此據張杰、楊燕麗選編《追憶陳寅恪》,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9年版,第373-375頁)
鄭天挺8月25日即已收到陳寅恪寄自香港的信件,據而推知陳寅恪提前函告了留港任教之事。
1941年3月11日《日記》:「作書致孟真,請其代約寅恪先生來北大任教,並商覺明延緩至史語所事。」
(第392頁;「孟真」,傅斯年;「覺明」,向達)
按:該年2月5日,傅斯年、鄧廣銘分別寫信告知陳寅恪,3月份即將召開中研院第二屆評議會第一次年會;2月26日,代理院長朱家驊、史語所所長傅斯年聯名致電,請陳寅恪出席3月12日之評議會。陳寅恪遂由港飛渝與會。返港後,「本擬移家離港,寫信給北大文科研究所,請求資助旅費」。
(《也同歡樂也同愁》,第159-160頁;陳寅恪與北大文科研究所之關聯,詳下節)
1941年4月15日《日記》:「欲作書致寅恪,未成,難下筆也。北大亟思寅恪來任教,處此合作局面,不便言,又不忍不言,且言之不當,寅恪且將不復來也。」
(第409頁)
按:陳寅恪此年2月28日致傅斯年一函,謂已決定從香港遷回內地,待赴重慶會議後,「如有暇則赴李莊一看情形,以為遷居之預備。大約昆明地太高,心臟不能堪。如不能去李莊,敘永不知如何?敘永情形,在渝可詳問楊金甫兄一切也。」
(《陳寅恪集·書信集》,第76頁;「楊金甫」即楊振聲,時為西南聯合大學常務委員會委員兼秘書長,後任西南聯大敘永分校主任)
。3月14日,梅貽琦致信陳寅恪,堅其返校之念:「本年授課港校,一切都順利否?時時為念。最近此間消息謂尊眷或與光欽眷屬移住川中,想因港中局勢加緊,故作此避地之計,但嫂夫人及侄輩旅行計劃何如?吾兄是否同來?抑待夏間課畢再返國內?此間同人皆極關心,而尤歡迎文駕之早日返昆也。聯大自去冬以來,計劃可稱大定,除將一年級學生安置敘永上課外,原校各部分皆未移動。惟圖書儀器大部送往近郊疏散,同人家屬十九已移居鄉下,故教師上課時間改排於星期一、二、三或四、五、六,使城鄉來往者較得便利耳。舍間一小部分亦移居梨煙村(海源寺附近),弟每周偷閒去住二三日。」
(《關於陳寅恪四十年代初滯港前後的一些史料》,見《追憶陳寅恪》,第375頁;「光欽」,彭光欽,四川省長壽縣人)
傅斯年
傅斯年平生最恨「拆臺主義」,且此時與陳寅恪之關係已迥異於前,不大可能替鄭天挺關說;鄭天挺身為聯大總務長,做事既要認真,更要周全。因此,這封難以下筆的招募信,估計最終沒有完成。
北大「挖人」計劃雖未付諸行動,但其史料價值仍值得注意,因為僅此一端已足以證明鄭天挺當年「處處調停」、「維持全校」、「彌縫三校」
(《日記》,第994頁)
之良苦用心。
陳寅恪「不願任課」?「不肯指導人」、不肯「指導研究生」?
對陳寅恪的負面評價,最狠的一句話大概是胡適的「文章實在寫的不高明」
(曹伯言整理《胡適日記全編》,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六冊,第657頁)
,緊隨其後的可能要算傅斯年的那句「不肯指導人」、不肯「指導研究生」(詳後)。胡適的評語與本文無關,掠過不論;傅斯年的狠話,涉及他與陳之間「偉大而曲折」的友誼。辨析傅陳關係史的最好文字,仍然要數張旭東的那篇長文——《陳寅恪與傅斯年的友誼》
(2016年11月20日、11月27日連載於《東方早報·上海書評》)
。旭東的文字,歷來親切而有味,《日記》帶來的若干新材料或許可以為他的長文增添新內容。
1939年5月,北京大學決定恢復文科研究所,由中研院史語所所長傅斯年兼任主任,北大鄭天挺擔任副主任。傅主任工作太多,且經常去重慶,實際負責較多的是鄭副主任。文科研究所聘請了陳寅恪、傅斯年、湯用彤、楊振聲、向達、鄭天挺等人擔任導師,同年夏即開始招生
(《陳寅恪與鄭天挺》)
。此時的陳寅恪,一身兼三職:西南聯大(清華大學)教授、史語所研究員、北大文科研究所導師。
1939年8月、1940年8月,汪籛、王永興先後被錄取為北大文科研究所研究生
(《日記》,第176、300頁)
,由陳寅恪擔任「主任導師」,鄭天挺「亦以導師名義協助指導」
(《陳寅恪與鄭天挺》)
。僅從《日記》來看,陳寅恪由於各種原因,對名下兩位研究生的指導確實出現過「缺位」現象,反倒不如鄭天挺認真、周到。
事關導師盡職與否——無論基於主觀原因還是客觀條件——的原則性問題,所以,必須用事實說話:
1939年7月20日,北大文科研究所委員會開會,確定研究生報考初審及格者十人;8月5日,筆試;8月6日,口試;8日,研究所開會,議決錄取名單。
(《日記》,第168、169、175、176頁)
傅斯年與鄭天挺主持、參與全過程,陳寅恪因為赴港探親而缺席。1940年8月15日,研究生筆試;16日口試,「全體九委員出席」,晚餐後「開委員會導師閱卷委員聯席會議」,審查研究生考試成績,確定錄取、備取名單
(《日記》,第299-300頁)
。傅、鄭全程參加,陳在港準備赴英講學。
1939年10月20日至1940年6月16日,便是導師陳寅恪指導碩士生汪籛的全部時間;而對碩士生王永興的指導,至少在時間、空間上都很難成為現實。當然,抗戰勝利後清華復員,陳寅恪通過鄭天挺要來汪、王(皆為北大教師)擔任助手,兩位學生再執弟子禮,親炙於門下
(詳《也同歡樂也同愁》,第213頁)
,則另當別論。
陳寅恪在西南聯大時對汪籛的指導,目前還缺乏最直接的史料;鄭天挺的履職情況,在《日記》中有如下記載(二人交往,另有數則,此略)——
1940年6月16日:「明日研究生考試,汪籛本由寅恪為主任導師,餘輔之,寅老明日往香港,以試事囑餘。下午擬四題:……」
(第280-281頁)
1941年2月23日:「坐金華庵側茶居,小坐讀報,知昨日敵機四十架,分五批轟炸個舊及滇緬路西段,公路被毀甚長。十一時起行,十二時一刻抵龍泉鎮寶臺山。先至所內,與陰法魯、楊志玖、閻文儒、王永興、逯欽立談,欽立患瘧,差痊矣。更至觀音殿,與王玉哲、周法高談,王明、董庶、汪籛在城,李埏還裡未返。諸生情形尚佳。」
(第384頁)
對王永興,或許是因為已經知道陳寅恪一時難以返滇,鄭天挺對他的指導似乎更加用心盡力——
1940年10月6日:「王永興來,詢作業。」
(第322頁)
1942年7月2日:「晚出王永興年考試題。永興導師為寅恪、覺明,寅恪不在,覺明將去,乃以囑餘。本年其所留意者為姚崇與張說交惡問題、都兵問題、募兵問題,乃就以問之。……」
(第574-575頁)
1942年9月23日:「出王永興初試試題,其論文為《中晚唐募兵制度》,凡出三題另附。」
(第611頁)
1942年9月30日:「王永興君初試試題……」
(第613-614頁)
1943年6月18日:「晚飯後王永興、汪籛來談。」
(第709頁)
1943年9月16日:「十至十一時授隋唐史,此課與汪籛、王永興同授。」
(第736頁)
說完陳寅恪對指導兩位研究生的「缺位」,再回到傅斯年的那些狠話上來。
1942年4月底,陳寅恪「忽得朱家驊營救之秘密電報」,5月5日攜家逃離香港,歷經磨難,6月18日才抵達桂林
(《也同歡樂也同愁》,第164-168頁)
。隨後,他接受了廣西大學之聘(中英庚款會在該校設立之講座),結果引起傅斯年的強烈不滿。
8月14日,傅斯年致函陳寅恪,指責他返程一拖再拖,支專任研究員全薪卻在桂開設講座尤其違反史語所組織通則
(詳王汎森、潘光哲、吳政上主編《傅斯年遺札》,中研院史語所2011年版,第三卷,第1302-1305頁)
。
一併抄寄給陳的,還有傅氏同日答覆廣西大學張頤校長的信:
弟於寅恪之留廣西,心中亦不贊成,然寅恪既決定如此,故前次致弟信,弟即轉託杭立武兄矣。至於明年寅恪入川(亦要看他夫人身體如何),弟等固極願其在李莊,然如貴校確有何等物質上之方便,於寅恪之身體有益者,亦當由寅恪兄自決之,只是兩處天氣、物質,恐無甚分別,而入川之途,樂山更遠耳。且為貴校辦研究所計,寅恪先生並非最適當者,因寅恪絕不肯麻煩,除教幾點鐘書以外,未可請其指導研究生(彼向不接受此事),而創辦一研究部,寅恪絕不肯「主持」也。弟所見如此,此信及惠書均抄寄寅恪矣。
(同上,第1306頁)
8月31日,傅斯年致葉企孫一函仍帶有怒氣和嘲諷:
寅恪就廣西大學之聘,弟不特未加以阻止,且他來信派弟寫信給杭立武兄,弟即辦了。弟一向之態度,是一切由寅恪之自決,(實則他人亦絕不能影響他,尤其不能影響他的太太。)彼決後,再盡力效勞耳。其實彼在任何處一樣,即是自己念書,而不肯指導人,(本所幾個老年助理,他還肯說說,因此輩常受他派查書,亦交換方便也。一笑。)但求為國家保存此一讀書種子耳。弟知他一切情形極詳,看法如此。
(同上,第1313-1314頁)
傅斯年放炮仗一般的言辭,鄭天挺是否知曉,目前還不得其情。不過,從《日記》裡的一條記載來推測,陳寅恪、向達等人「不願任課」似早已為眾友人所習知。鄭天挺1940年12月20日的日記留存了湯用彤的一條建議:
午間與錫予談,錫予主以祝適之先生五十壽為名,請在美諸友向國外捐款五萬至十萬美金,為北大文科研究所基金設專任導師,凡不願任課之學者,如寅恪、賓四、覺明諸公,皆延主指導。此意甚善,日內當與孟鄰師商之。
(《日記》,第354頁;「適之」,胡適;「賓四」,錢穆;「孟鄰」,蔣夢麟)
「諸公」因各種因素作用而「不願任課」,原本無可非議;但主事者為此有所苦惱,的確也有其情理在。緣於此,即便是《日記》的這則新材料貌似更多地傾向於傅斯年的批評,依然動搖不了我對張旭東觀點的認同:
我相信,以傅先生之資歷、人品,其言必有所據,雖與其他大量記載不符,但傅先生所言當有其事。不過究其實,似非陳寅恪先生自私高傲不指導人,而由於其他事由,也有不指導人的時候。傅先生如此說,當非無中生有,而是誇大其詞
(張旭東《也相倚靠也相難:陳寅恪與傅斯年(下)》,載2016年11月27日《東方早報·上海書評》)
。
《日記》之外的「日記」值得期待
《日記》之外,鄭天挺應該另有「日記」——1938年1月1日之前、1946年7月14日之後。它們的整理、出版,同樣值得期待。限於篇幅,以下試舉兩例,他者不難類推。
陳三立
例一:陳三立為鄭天挺書寫橫幅。
鄭天挺曾自稱,抗戰前,陳寅恪之父陳三立老先生曾為他書寫「史宦」之橫幅,他一直鄭重地懸於屋中。此事自2000年由其子首次披露,至今難詳內情,李開軍《陳三立年譜長編》徵引極為博贍,對此也難涉及,看來只能留待「日記」還原當年情景。
《日記》僅有一處與陳三立有關,事在1938年1月18日,時鄭天挺任長沙臨時大學教授:
午莘田、雪屏約逵羽在長沙酒家飲饌,餘及矛塵、廉澄、建功陪坐。壁間懸有李梅盦(瑞清)聯、陳散原(三立)詩扇。李聯書於宣統元年,嚴整有逸趣,與晚年所作若丘引狀者迥殊。陳扇作於光緒七年,其少年作也,極佳。散原老人於今秋(以陽曆計則在二十六年)憂國絕食,以致不起,對之肅然。
(第7頁;「逵羽」,樊際昌;「矛塵」,章廷謙;「廉澄」,趙廼摶;「建功」,魏建功)
於此既可見鄭天挺對陳三立之敬重,又可見鄭氏對書法確有心得。
鄧廣銘
例二:1948年底陳寅恪飛離北平前夕,鄭天挺、鄧廣銘與之夜話道別。
1948年12月15日,陳寅恪攜家人與胡適同機飛離北平。此前數日之情景,陳寅恪的女兒們是這樣回憶的:
1948年12月,戰火逼近北平。13日星期一上午,清華大學及附屬成志小學各年級的師生正在上課,流求、美延分別在自己教室裡聽課。大約10點到11點鐘時,隆隆炮聲,由遠而近,越來越清晰,老師宣布停課,叫小學生們回家去別亂跑。流求騎車回家,見母親、美延正忙著收撿幾件隨身換洗內衣,以及父親的文稿箱等。父母告知,聽說傅作義軍隊將要在清華駐防,這裡難免有炮火,父親是盲人,不像正常人行動靈便,我們得趕快進城,到大伯母家暫避。母親找來一輛汽車,匆忙吃點東西,汪籛原住在我們家中未離開,父親在他攙扶下上了車,並託他暫時照看幾天這個家,待時局穩定,我們就馬上回來,汪先生目送我們的車子開走。雖然父親不久前有去南方的想法,但在這一天如此倉促地離開清華園,純屬臨時決定。前一天12日是星期天,流求、美延都在家,全家沒有說起也未作任何離開的準備,這次也只是打算去城裡大伯母家暫住幾天,所以每人只有身上穿的一套冬衣,其他衣物都沒有帶。車快到舊校門,遇上陳慶華,他正騎著自行車往我家來,於是告訴他,我們現在進城避幾天炮火。此次,汪籛、陳慶華兩位先生看見我們離開。當日在大伯母家過夜。第二天,胡適伯父請鄧廣銘先生尋找我們。鄧先生通過俞大縝表姑才問到大伯母家地址,找到我們,告知國民政府由南京派飛機來接胡適等,交通部長俞大維帶口信要陳寅恪一家隨此機離開戰火中的北平。父母與新午姑、大維姑父向來關係至為密切,相知篤深,聽聞鄧先生此話,稍作考慮後便隨鄧先生往胡適寓所,願與胡先生同機飛離。據說飛機已降落南苑軍用機場,遂驅車至宣武門,守軍不讓出城,於是仍折回胡宅。胡伯母招待我們吃晚飯並住下,胡伯父則忙得不可開交,不是電話便是有人來找或是安排事情。……這天夜裡,父親與鄭天挺、鄧廣銘兩位伯父徹夜長談,幾乎沒有睡覺。
(《也同歡樂也同愁》,第228-230頁)
而在鄧廣銘的記憶中,事情經過是這樣的:
1948年12月初,解放軍佔領了北平近郊,清華大學已經宣告解放。12月13日,南京政府的教育部致電北大校長胡適,說第二天將派專機到南苑機場迎接,並請他邀陳寅恪先生一家同行。胡電清華問訊陳先生的情況,清華告以陳先生已經進城,但不知他住在哪裡。14日午間,胡到我家,問我能找到陳先生否,我答以可能找得到。隨即到俞大縝教授處問明陳先生的大嫂(陳師曾先生遺孀)的住處(現已忘記,仿佛是東四北禮士胡同某號),我估計陳先生一家必在那裡。到那裡果然看到了陳先生,我把事情原委說了之後,便問他是否肯與胡同走。他答說:「走。前許多天,陳雪屏曾專機來接我。他是國民黨的官僚,坐的是國民黨的飛機,我決不跟他走!現在跟胡先生一起走,我心安理得。」
(按:到北平迎接胡的專機乃是由教育部派出的,而胡適又畢竟不是國民黨官僚;於此也可看出,陳先生總是要儘可能與國民黨保持距離)
他本說,稍事午休即僱車前去東廠胡同胡宅,要我先回胡宅復命。我到胡家,胡即告以專機已到機場,深恐陳先生到遲了便趕不及了。不料說話間陳先生的全家便已到來。胡陳兩家立即乘北大汽車出發。不料到宣武門時,城門緊閉,守門軍隊不肯放行。胡用電話與傅作義聯繫,亦未找到傅的所在。遂又原車返回東廠胡同。這天晚上,陳先生全家都宿於東廠胡同,準備明早再走。我去與陳先生話別,他向我說:「其實,胡先生因政治上的關係,是非走不可的;我則原可不走。但是,聽說在共產黨統治區大家一律吃小米,要我也吃小米可受不了。而且,我身體多病,離開美國藥也不行。所以我也得走。」胡在晚間與傅作義通了電話,約定明早到中南海他的司令部換乘他們的汽車,又經傅下命令給宣武門的守衛部隊,遂得抵達南苑機場而飛往南京。
(鄧廣銘《在紀念陳寅恪教授國際學術討論會閉幕式上的發言》,載《紀念陳寅恪教授國際學術討論會文集》,中山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37頁;張求會按:「俞大縝」,原書誤刊作「餘大縝」)
兩相比照,疑點浮現:1948年12月14日夜間,鄭天挺是否與鄧廣銘同在胡適寓所?陳、鄧、鄭三人是否「徹夜長談,幾乎沒有睡覺」?謎底,看來只能留待「日記」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