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水果超市裡的秘密
福滿佳果品超市內，部分切開的哈密瓜、西瓜是腐爛再"美容"的。 本報記者 攝
號稱水果品類繁多、價格低廉……近段時間，一種專門銷售水果、乾果的連鎖超市在濟南興起，吸引不少人氣。要付房租、水電費，還要支付十幾名員工的工資，為何他們敢與水果攤打價格戰？水果超市是否真如看上去那麼美好？
3·15來臨之際，記者以學徒工身份臥底一家名為福滿佳的果品超市，發現在其光鮮背後，存在著不少"貓膩".
位於濟南的這家福滿佳果品超市有六七十平方米，除了門口禁止顧客自行挑選的水果，裡側各色果品整齊碼放，放眼望去，像一排排等待檢閱的士兵，紅的、黃的、綠的甚是好看，很容易讓人產生購買慾望。
這正是其銷售策略之一，"不管酸的、苦的，只要能吸引顧客眼球就好賣"……記者日前臥底發現，在果品超市光鮮外表背後，還有不少消費者看不到的"商業機密".
1 同樣水果換個位置身價漲
以想學習開水果超市為名應聘學徒成功後，記者當天上崗。
店長先介紹了福滿佳果品超市的來歷，稱其總部在北京，已在濟南開了多家連鎖店，水果都是直接從北京新發地批發市場運過來，價格比從濟南批發的便宜不少。
上午顧客不多，記者先跟隨其中一名店員在一貨架前擺放、挑揀蘋果。"要把時間稍長些的放在貨架底部的第一、二排，新鮮的放在最上面，這是'商業機密'."熟識後，這名店員開始向記者傳授"銷售經".他分析，顧客選購時習慣先挑一二排的，這樣便可先把舊的水果賣出去。此外，水果一定要碼放整齊，看上去漂亮，"不管酸的、苦的，只要能吸引顧客眼球就好賣".
擺放時，記者發現一款售價9.9元/斤，貼有"金秋果香特級紅富士"標籤的蘋果，在另一處擺滿進口水果的貨架上也有銷售，貼著同樣標籤，只是多加了一層保鮮膜，售價為11.8元/斤。一名店員神秘地告訴記者，"都是同一批貨，賣得貴的是一些被挑出來，個頭大、果形正的".
繞店內走了一圈，記者發現該店不少同品類水果區別都不大，擺放位置不同價格卻差出挺多。比如胡西柚，在普通貨架上售價為 14.8元/斤，擺在進口水果旁就漲了"身價",賣16.8元/斤，且還不像蘋果是經過挑選的，一店員透露："貴的是舊貨，價格便宜的是今天剛到的。"記者看到，在促銷區還有一些有輕微損傷的胡西柚，售價只有9.9元/斤。也就是說，在該超市內，一箱水果至少可以賣出3個價。
2 發黴哈密瓜削去一層再包好
福滿佳內的西瓜、哈密瓜、菠蘿蜜、木瓜等有不少被切開或去皮，用保鮮膜或白色塑料餐盤加蓋保鮮膜包裝，擺在顯眼位置銷售。
"多是壞了經過再處理的。"一名自稱"水果美容師"的店員說，水果保存期短，如果壞了就扔肯定賠本，可以通過特殊加工再銷售。像西瓜、哈密瓜這樣的水果出現黴爛，可把壞的切掉賣好的；菠蘿蜜、木瓜等若是壞了，就把皮剝掉；柚子外皮也容易腐爛，可把壞掉的外皮從上面剝去，"跟顧客介紹時，就說這樣方便看皮薄厚".說著，他將一塊已經發黴的哈密瓜外保鮮膜撤掉，削去上面發黴的一層，再包好放回原處。
"蓋在上面的保鮮膜一定要平整，出現褶皺，賣相就不好了。"這名"美容師"繼續傳授秘訣。另一邊，幾名店員正給菠蘿蜜更換保鮮膜，"這是昨天沒有賣出去的，要常換保鮮膜才顯得新鮮".其中一名店員用手將菠蘿蜜上的一點髒汙"摳"去，包上新的保鮮膜，記者注意到，這些店員幹了一上午活，在處理水果前均未洗手。
"越是切開或去皮的水果越好賣。"一店員稱。臥底期間，記者看到一位顧客注意到貨架上方的去皮木瓜，本來圖方便想購買，但看推銷店員支支吾吾，仔細查看才發現其中有部分損壞。
3 "謝絕自抓"2斤橘子3個壞的
一進門，福滿佳還有一排靠 窗的促銷區，用紅色隔離帶劃分出來，裡面多是蘋果、橘子等應季水果，每堆上都放著一個寫有"謝絕自抓"的提示牌，顧客購買只能通過店員選取。這些水果每斤售價多為三四元，比超市促銷的同類水果便宜不少。
記者看到"謝絕自抓"區內一名店員表情懨懨的，便過去關懷。"真不想幹了。"該店員稱，在這裡上班很糾結，因為這個區域內的水果價格雖然便宜，但質量也打了折扣，裡面摻著不少不新鮮或壞掉的水果，不讓顧客挑選實在感覺過意不去。記者臥底期間，就聽到一位市民對店員說："你幫我挑挑，上次只買了2斤橘子，就有3個壞的。"
一名店員稱，長時間沒賣的水果，就要逐步從精品貨架轉放到普通貨架或以進價促銷，再不好的就拿到"謝絕自抓"區或外面以低價兜售。 （本報記者）
美國紅蛇果、智利板桃、越南火龍果、美國紅提……在福滿佳果品超市，多種進口水果被擺在一起銷售。記者臥底期間發現，同一箱火龍果，寫上"越南"二字擺到進口區，要比在普通水果區的貴1元多；名為"智利板桃"的獼猴桃卻貼著寫有"CHINA·SHAANXI"的籤貼，價格還比"國產板桃"貴一倍。
這些水果到底"姓洋"還是"姓中",甚至連店員都搞不清楚。
一箱火龍果，加上"越南"二字漲價1元
車釐子68.9元/斤、青伽俐19.8元/斤……儘管價格高昂，福滿佳的進口水果依然吸引了不少市民購買，"總覺得超市的誠信度要高，比較有保障".實際上，記者仔細觀察發現，福滿佳部分自稱進口的水果與普通水果區銷售的並無明顯區別。
擺在進口區的火龍果價籤上寫有"越南火龍果"字樣，售價為9.9元/斤，看上去與普通區售價8.8元/斤的火龍果大小、品相均相當，而且都貼著寫有"佳農"字樣的籤貼。記者請教其中一名店員二者有何區別，他透露，"沒有區別，是從一個箱子裡拿出來的".
福滿佳對面的一個水果攤攤主介紹，眼下市場上賣的大多數火龍果都是越南進口的，該處同樣帶有"佳農"籤貼的火龍果只賣8元一斤。
"智利板桃"籤貼寫"CHINA"
進口水果區，還擺放著2盒名為"智利板桃"的水果，外觀與獼猴桃相同，售價為5.8元/個。與大多進口水果一樣，這些"板桃"上都貼著橢圓形綠色籤貼，寫有產品品牌名稱"Zespri"及進口水果識別碼"4030",還有英文"GREEN"字樣。但仔細查看，下方竟寫有"CHINA·SHAANXI"字樣。
普通水果促銷區也在賣與"智利板桃"外觀相似的獼猴桃，被命名為"國產板桃",售價為2.9元/個。這些"板桃"也貼有橢圓形綠色籤貼，與前者相似。甚至其中有幾個籤貼品牌名稱也是"Zespri",識別碼為"4030",還有英文"GREEN",只是下方沒有產地。而兩種"板桃"的外包裝盒也都十分相似。
記者詢問其中一名店員如何區別？他只稱，一個是進口的，一個是國產的，具體如何區分他也不是很了解。
此外，在價籤上寫有"澳橙"的銷售區內也擺放著與本地臍橙外觀相似的水果，其籤貼為"sunkist3017",產地卻標為"USA（美國）"."別管是哪裡產的，只要賣得好就行。"當記者表示疑問時，一名店員回答。
回收外包裝盒，貼個籤貼就"姓洋"
臥底期間，記者曾多次向店長請教如何鑑別進口水果等問題，但他都不願多談，只稱"這不是你需要了解的，只管賣就行".記者到倉庫查看，也只看到這些盛放進口水果的箱子外多為英文標識，有的還標有日文，不見中文字樣。
這些水果到底是啥血統，讓人感覺迷霧重重。
從事六七年水果銷售的趙先生介紹，目前市場上有不少進口水果都是由國產水果假冒的，尤其是外形與獼猴桃相似的奇異果。"Zespri（佳沛）奇異果是目前市場上比較出名的進口品牌，70%以上都是假的。"聽聞記者描述，趙先生覺得福滿佳銷售的"智利板桃"更是疑點重重。一方面，他第一次聽說"板桃"這個稱呼，"可能是商家打擦邊球，自己起的名字".另一方面，Zespri奇異果的產地是紐西蘭，並非智利，而且紐西蘭奇異果一般到5月份才大量上市。"作假很容易，辨別卻很難，除非看到商家的進口手續。"趙先生透露，不少商販都是將進口水果原裝的外包裝盒回收，裝上本地產的水果，再貼上仿冒的籤貼。而這種進口水果籤貼，在水果批發市場、網上都能買到。
隨後，記者在淘寶網上搜索發現，可定製進口水果籤貼的商家確實不在少數。其中一位店主看到記者傳過去的Zespri籤貼圖片表示，只要照著圖樣印刷即可，如果要1000個，單價是0.08元，訂得越多越便宜。堤口路水果批發市場的一名進口水果批發商則表示，如果從他那裡長期進貨，可以讓供貨商捎過一些進口水果籤貼來，單獨購買不行。 （本報記者）
超市，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明碼實價、質量有保障。但記者臥底發現這家自稱"超市"的水果店並非外表看上去那麼讓人放心。在濟南，果品超市還算一個新生事物，如此多的亂象是否符合規定，消費者該向何處維權？
疑問1
同箱水果不同價是否合理？
物價局：水果定價是市場行為，但應明碼標價
自稱"超市",福滿佳的部分價籤也仿照大型綜
合性超市採用數字翻牌價籤，不過只在上面標明了產品名稱和價格，至於條碼、規格、產地等內容均沒有。還有一部分價籤是由工作人員手寫而成，價貨不符的情況也有發生。臥底期間，記者看到兩個挨著的貨架分別擺放了葡萄柚和琯溪蜜柚，每斤售價分別是5元多、3元多，店員一度將兩款柚子的價籤掛反，數個小時後才被工作人員發現調整。
"果品超市"是否該與大型超市一樣，使用由物價局監製的標籤？是否該註明產地、規格等內容？同一箱水果挑出好的多賣兩元錢是否合理？帶著這些問題，記者致電濟南市物價局，其相關工作人員表示，水果超市也應該像超市一樣明碼標價，使用由物價局監製的價籤，如果有自製價籤，也應到物價局備案，"至於水果定價問題，這是市場行為，商家可根據進貨成本，自行定價".
疑問2
發黴水果能再賣嗎？
食安辦：如見發黴水果"美容"賣，可舉報記者臥底期間，不止一次見到福滿佳所謂的"水果美容師"將已經腐爛發黴的水果處理完好，再以原價銷售。同時，一些無法"美容"的爛水果也被以一兩元的低價拋售，這種行為是否符合規定？
濟南市工商局相關工作人員表示，果品超市主要經營食品類產品，眼下因工作調整，該領域已不再由工商部門負責管理，建議記者諮詢濟南市農業局或食安辦。濟南市農業局相關人員表示，他們只管轄生產基地的農產品質量安全，流通領域應屬食安辦管理。
濟南市食安辦相關負責人介紹，超市銷售腐爛發黴的水果不符合相關法律規定，假如消費者親眼見到超市將腐爛水果再處理後銷售，可以投訴舉報，"若未親眼看到或沒有證據，我們很難查處".
濟南市食安辦相關工作人員表示，一般他們都是從源頭控制水果質量，定期抽檢水果批發市場，檢查商家的進貨單據。
疑問3
進口水果該如何鑑別？
檢驗檢疫局：最好索要進口手續
進口水果真真假假，很難讓人分清楚，作為普通消費者到底該如何鑑別？
從事多年水果銷售的趙先生說，如果是行家，通過外觀、口味就能鑑別進口水果真假，但對普通消費者來講，識別比較困難，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向商家索取相關進口手續，如檢驗檢疫許可證、入境手續等。
濟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相關工作人員介紹，如果是進口水果，必須要有相關部門出具的上述證明。此外，水果包裝箱上應用中英文標註水果名稱、產地、包裝廠名稱或代碼等信息。濟南食安辦相關工作人員表示，消費者若遇假冒進口水果，也可向他們舉報。
"實際上，進口水果不一定比國產水果好，尤其是提子、蘋果、橙子一類。"趙先生說，進口水果到中國，路上至少需要半個月甚至一個月，為易於保存，蘋果、橙子一類水果多經過打蠟處理，提子等則靠添加防腐劑保鮮。
記者手記
消費者買水果不是買"賣相"
直接從北京進貨，減少各批發環節的層層
盤剝，讓消費者能夠買到平價水果，同時還能擁有優雅的購物環境，不再擔心小商小販在秤上做手腳……像福滿佳這樣的果品超市將水果從馬路邊搬進店內，對水果市場來講無疑是個飛躍。不少業內人士也認為，這種批量進貨、量大價低、品類繁多的連鎖水果超市模式也是未來發展的大趨勢。
但光有口號，只在水果"賣相"上下工夫顯然不夠，缺乏專業人才，沒有規範化管理，勢必會成為水果超市發展的攔路虎。在記者看來，不管何種模式，堅守誠信，貨真價實才是王道。（本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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