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宇鳴(Andrew Shi)
華附國際部2020屆畢業生,初中畢業於珠海容閎書院,在19/20海外大學中獲美國文理學院戴維森學院、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澳洲雪梨大學等院校錄取。
以下是畢業前對我高中生活的回顧和對未來的展望。如果你是學生,我希望你可以看到自己高中三年的餘音仍在發光;如果你是老師和家長,我希望你可以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是多麼燦爛。
失去了第二學期,才發現曾經的遙遙無期將在一瞬間結束。
高一,我喜歡在門口的石板小路上拿著書唱歌,一聲一聲,總覺得時間過得很慢。我放下了曾經的負擔,還沒有迎來新的思考。
高二,我在昏暗的星巴克讀塞萬提斯。走出門,念著那騎士傻笑著揚長而去,一群成熟的人提著滿滿一袋錢幣走來。
高三,我抱著歐史教材晃悠悠走上通往辦公室的臺階,腦海裡還在構思著文書。我學了一章又一章歷史,總覺得學了很多,又覺得什麼都沒有學。我學到了知識,我沒有學到生命。
還記得當初帶著漂泊的新鮮感,從珠海到廣州,從輕軌到大巴。我在學校隨大流,別人做過的事情我才願意做。我沒有夢想,也不會思考。我寫作文只會用一個例子——保爾柯察金,一本為了中考讀的書。
還記得曾經在文書中信誓旦旦尋找個性,才發現個性的泯滅又是多麼自然。我機械地重複著別人的動作,然後把它當作自己的一部分,直到某一天意識到我自己離當初的初衷有多麼遙遠。我不願意接受霎時的變化,於是我翻開自己的相冊和習作,竭力尋找我過去的生活方式。
我已經忘記當年的自己,也不認得現在的自己變成什麼樣了,歡喜和悲傷一併湧上心頭。我身邊的人各有各的長處,而我常常覺得自己既沒有才華、天賦,也沒有過人的品性。但某一瞬間的執念又勝過漫長的思考。我不知道真理,也不知道自己有多麼優秀,但我將傾盡全力讓上帝微微一笑。
我不是藝術家,我不會夢見魔幻的星空,或者在醒來以後大徹大悟然後寫下漂亮的夢幻詩歌;但我喜歡充滿浪漫色彩的核心,將虛構變成美麗的現實。心靈的自由讓我把看到的人和事變成另一個自己。我寫下我想變成的樣子,他勇敢陽光,為人大方善良。我渴望和他成為朋友,但是我和他終究無法和解。
我無法摒棄我惱人的缺點。當我因此而惱羞成怒時,我將釋懷地大笑。
我喜歡唱歌,聽音樂,看小說,然後陷入瘋狂的思考中。我喜歡日本文學,因為我可以對生活中的細節和宿命進行思考,在飄渺的美意識中。我喜歡茶道。茶碗精粹的尊嚴如同我好勝的心,但它脆弱易碎的實質則代表了我的心驚膽戰。我害怕無常令生活不堪一擊,但又說服自己無常是多麼精彩。當一切都結束時,無常在變幻莫測中使生命川流不息。
我喜歡谷川俊太郎的表白,既含蓄又率真;我喜歡海子,成熟的思想蘊含年輕的衝動。我喜歡塑造小說式的人物,在不成熟的眼中貫穿對成熟的思考,奉獻了自己的價值。我渴望成為她,在一個淳樸美麗的孤島。當我讀到託爾斯泰時,內心情感糾葛在一起。在書中我看到自己的幻想被現實打破,靈魂之火將會熄滅,我不知所措。我在時光隧道的天地中力求桃花源般的魅力,在豔陽下燃燒著我精神浪漫的柴火。
我希望我率真,我自然,我依然在時光中尋找自己的本真。
Sorrows of Young Werther(中譯《少年維特的煩惱》)
但時間和成長逐漸逼迫我在現實生活中有所成就。我開始關注社會,我開始思考我為何要讀書。探究那些年代久遠的東西,我發現他們並不屬於我。我感到迷茫,怕自己不斷思考著,最後在價值觀中慢慢迷失。我發現越來越多人因為文化的流失焦慮不已;他們被擠到了潮流邊緣,想著怎麼拯救社會。我不知道應該為之高興還是惋惜,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成為哪一種人,直到有一天在跟朋友討論問題的瞬間我發現:
我不是偉人,也不是天才。即使在信息橫流的時代中和社會輿論的影響下,我也滿足於自己安穩的生活。但長久的安穩化作內心的不安,我需要對未來的我擁有清楚的認識。我渴望做一名天才,而不是一個旁觀者。
因此我相信,也許讀書將改變我的思考模式。好像在魔幻色彩的渲染下我在街上晃蕩,失落的回家途中,突然我遇到了永不乾涸的泉水。我貪婪地吮吸著… 我開始被這種永恆的求知慾所吸引,這種力量不可抗拒。書偷走了我一個下午的時光,充實我的靈魂,我感到我離理想似乎又接近了一步,但不知不覺我開始喊起空虛的口號。也許我並不知道理想是什麼。
我想到,革命者總是會追求自由和真理,然後在戰場上奉獻自己的青春。曾經讀過很多樂觀年代的小說,內心被感動著。但是大多數人不知道時代的需要,也不知道什麼是真理。也許真理是戰士的情人,是打油詩,是抽一根煙,是凱旋而歸,是自強不息。真理或又是革命的產物。人們追求著反抗者留下的價值觀,他們相信,終有一天當真理來臨,歷史將會結束。我是他們中的一員,手握知識的武器,做現代的革命者。但我又覺得自己十分年輕和幼稚,像一個個倒下的士兵一樣,在幻想中幸福地死去。個人的意志倒下了,歷史將永遠走下去。
英雄卻永遠站立。英雄認識到知識是普遍的,保持自我的本真卻是獨一無二的。盲目的追求只會變得更加迷茫,而英雄的個性將經久不衰。英雄像我一樣樂觀,卻不像我一樣天真。他們和我活在一個世界,上過高中,聽過教授講課,痴迷過小人書,也同樣追求世界中的一個真相。他們知道個人的行為讓歷史朝著期望發展,但是個人只能從時代中看歷史,被時代的特徵被動地概括。他們堆砌的沙雕在潮水中散去,他們創造的價值在下一秒開始泯滅。他們嘗試擺脫歷史,轉向自然和生命…
真理也許並不存在。
我在美化的個人世界中逃避殘酷的現實,拾起理想的武器,英雄卻拋下了榮華富貴,扎進了現實的深淵。我看到他們在悲傷地嘲笑著人性,然後面對生活中的危機,用槍瞄準自己的頭顱,或用刀刺入自己的腹中,或者回憶著自己的人生,在痛苦中老去。他們不害怕思考死亡,但也不害怕死亡。英雄知道真理永遠是虛幻的,也不可能得到它,不如在追求虛幻中把自己變成真理。在他們眼裡,目標是一場夢,追求是一個永恆,歷史開始的時候也瞬間崩潰了,但是他們將他們的意志永遠地築在了那裡,好像浮士德上天入地,西西弗斯自強不息,一個樂觀,一個深沉,又好像老人漁夫無法被打敗,於是硬生生走向毀滅了。他們的內心,仍然擁有一個自己的上帝。上帝永遠不會死,形而上的思考永遠不會過時。
我無法肯定我在安逸的環境,淺薄的閱歷下是否理解了究竟什麼是英雄。英雄總是被誤解,現代的一萬個尼採或許並不了解尼採,路人的稟賦也會兼濟天下。我看著英雄在我面前一個個倒下,也難免讓他們的光輝成為我自我辯解的理由。我不及他們的閱歷,耐性,和天賦,在現代社會,人始終還是為自己而活。我的思考無法改變任何,而我將按照之前的方式繼續走下去。
想著想著,也許我依然搭建著理想主義的燈塔,在黑沉沉的大海中朝著它遊過去。燈塔是世界生命的化身,我看著這座燈塔,即使我與它的距離沒有變短,我仍應當執迷不悟。我的小船搖搖晃晃,一晃就是三年。我不知道有一天我會不會為這個世界貢獻微薄之力。也許我只能做一團火,而不是火種。
也許這就是時間,有時候快,有時候慢,有時候因為瞬間的執著勝過理性,停在了那裡。想想自己已經十八歲了,收拾收拾行李,未來自己將無法左右。我不知道今後在創新和傳統的衝突中,在生活的壓力下,我還能否保持一份本真。我害怕因為閱歷的增加和生活的壓力,眼中求知的光輝變得暗淡。我害怕當我老去,看著那個女孩在地鐵上讀書,想起自己年輕的樣子,心生後悔。也害怕作為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嘴裡喊著理想主義,被人嘲笑幼稚。我寧願永遠糾結於我會不會再次愛上古典精神和三國,會不會記得童年的故事,會不會站在山頂的懸崖上,對著雲海和世界發問,讓時間停止,甚至倒流。
Wanderer above the Sea of Fog(中譯《霧海上的流浪者》)
……
雖然世界永遠都在變化,恐懼和不安侵蝕著我,但是回憶永遠是那麼純真:
陽臺上的花還和我5歲時一樣開得誘人,風停了,風又起。我擁有一群和我一樣熱愛科學和哲學,活潑可愛的同學,我依然會和他們談笑風生,未來約好見面。我仍然進行創作,抽空讀書,走上人群對流的高矮臺階,聽著Frost念經。
我也還是我:
我還是糾結於一些不值得思考的問題。
我還是改不掉我的懶惰,虛榮,和自私。
我也還是夢想著有一天能夠成為英雄,登上雲之彼端的黃金階梯,展開豐滿的翅膀,一躍而上,然後消失…
願,
時光不辜負所有人。
最後,感謝我的父母、Cecilia和馬哥申請季對我的支持。感謝馬哥、Delia、Wendy和Rachel四位班主任對我的關照和所有老師對我的耐心教導。感謝烏託邦的Atlas Lai、Scientist Fang,和Westbrook Zheng,感謝Justin晚上11點陪我開offer。感謝珠海的小夥伴一路以來的支持。感謝B711、曾經的B707宿舍的兄弟每一晚的激動聊天和安靜的學習氛圍。感謝Polo班這個溫馨的大家庭,感謝我未能提到但是給我快樂和支持的人。
Best Wish for Everyone.
文字 | HFI Y12 施宇鳴
圖 | HFI 天宇 / Er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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