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小說《女人和狐狸的一個上午》中方言的功能與英譯
馬福新 呂文澎 張茂增
【摘要】秦嶺小說中匠心運用的天水方言,彰顯出獨特的文學功能。小說《女人和狐狸的一個上午》中共有94條天水方言,可劃分為人名與稱呼類、民俗類和地方特有表達用語共3類。基於譯者行為批評視閾的「求真-務實」連續統評價模式,為評價這些方言譯文提供了依據。從譯文「求真度」和效果「務實度」分析這些方言的英譯,可以描述譯者在再現天水方言時的「求真」和「務實」行為特徵,以及這些行為對譯文的影響。
知名作家秦嶺先生的短篇小說《女人和狐狸的一個上午》(《人民文學》2014年第9期,下稱《女人》)一經發表,即登上同年的中國小說排行榜,獲第16屆《小說月報》百花獎,同時入選《中國當代文學經典必讀》等多個選本,並被譯介到國外。[1]小說的成功,與作家對方言的匠心運用不無關係。本文將在分析小說中天水方言功能的基礎上,從譯者行為批評視閾,藉助其「求真-務實」譯者行為連續統評價模式,分析2016年刊載於CollectedContemporary Short Stories of Tianjin 的譯文,從「求真度」和「務實度」對這些方言譯文進行定量定性分析,進而描述譯者在再現天水方言時「求真」和「務實」的行為特徵及其對譯文的影響。
一、《女人》中方言的功能
方言的功能或是表現語言使用者受慣習支配的語言風格,或是凸顯其所屬社會階層的差異性,或是展示地域文化特點。[3]就文學作品而言,作家為了營造濃鬱的地域文化特色,形成鮮明的個人語言風格等,常會使用方言這一特殊的語言變體,使得作品人物形象鮮活生動。小說《女人》以甘肅天水乾旱山區為背景,描寫了捕狐高手——壩子,出門找水,其孕妻美泉臥炕待產,一隻狐狸「孕婦」為了腹中胎兒,甘冒風險鑽進屋子找水,故事在捕殺謀皮與生命尊嚴的邏輯上發生了逆轉。兩位因水所困的「準母親」——人與獸,既惺惺相惜又心存戒備。母狐栽入水缸而亡,美泉為救母狐而死。方言功能的合理開發和匠心運用,也是小說《女人》大受歡迎的原因之一。作家使用了大量天水方言詞彙和句型,使天水地區原生態的社會面貌、生活質地、風土人情以及人物特徵顯得活靈活現,[4]132為讀者構築了一個具有異質氣息和獨特審美的藝術世界,引領讀者進入更為縱深的審美和思考。這些方言詞彙的功能主要體現在:
(一)營造濃鬱的地域文化特色,強化作品真實感。如:
例1. 水是個啥?不就是從幾裡外、十幾裡外的枯井裡、泉眼裡、崖縫兒裡擠出來又被活物爭搶的稠泥漿嘛。
例2.狐狸有野窪裡突襲田鼠、兔子、青蛙、小鳥的絕活兒,從來沒聽說攻擊過兩條腿的人。
此兩例中的「泉眼裡」、「崖縫兒」、「野窪裡」是天水一帶與自然相關的常用方位詞組合。在乾旱山區,相對貧瘠、偏僻、鮮有人涉足的地方一般被稱作「野窪裡」。而水更牽著當地人的命脈,人們日常生活中最關注的話題都與水有關,每天的任務就是出門到「泉眼裡」、「崖縫兒」、「野窪裡」找水,找到的卻是「稠泥漿」。把水稱作「稠泥漿」,生動、逼真地反映了水質之差。這些地方詞彙,既反映了乾旱的程度,也彰顯了找水的難度。即便是「稠泥漿」,也有各種「活物」與人爭搶。在天水語境中,「活物」泛指動物。小說以這樣的方言描述為開篇,既突出了與作品主題相適應的地域背景,襯託出主人公生存的艱辛和不易,同時給人以身臨其境般的真實感和帶入感。
(二)渲染環境氛圍,增強文學感染力。
例3.女人等男人,等,等,等來了兩束光,把昏暗的屋子戳了兩個賊亮的窟窿。
例4.肚裡的娃兒一定感受到人間的香氣了,佛一樣安穩。
在天水方言中,「賊亮」指光亮很強烈,其中的「賊」字做程度副詞用。「窟窿」一般指大小不同的洞。例3中兩個富有地方特色的詞,既表現出了狐狸目光偷偷摸摸的意味,以特寫鏡頭凸顯了故事的懸念,也生動描寫了當光亮打破屋裡的漆黑時,女主人公受驚嚇的場景。「安穩」在天水方言中泛指精神狀態或實物的穩定性,這裡巧妙地用來形容母體中胎兒的安定、平靜狀態。這樣一幅現世安好的畫面不僅與母狐的「入侵」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和反差,也為兩位「準母親」最終的死亡悲劇鋪設了路徑。
(三)展現人物動作,描述人物心理,塑造鮮活生動的人物形象。
例5.兩人躲在山窪裡拉手手,壩子給她烏黑的秀髮上插滿杜鵑花……
例6.女人聽到自己喉嚨裡的呻吟:老天爺呀!
「拉手手」是天水方言中十分常見的重疊詞,體現了「手牽手」時情感執著、表現親暱的程度,在這裡表達了主人公之間的美好愛情。「老天爺呀」是本地常用的感嘆句。小說中女主人公目不轉睛關注的狐狸「準媽媽」為了腹中胎兒鋌而走險,好不容易爬到缸口,卻被胎兒所累掉進了缸裡。此時一句「老天爺呀」,表現出她的驚訝、恐懼和絕望。這兩處方言的使用,讓主人公的內心世界和精神質地躍然紙上。
(四)凸顯作家寫作風格,使小說語言簡潔,富有節奏感。
例7.要說日子是個啥,其實就是個水。
例8.幹缸,那是天塌了,地陷了,是日子沒過了。
「啥」字在天水方言中的使用尤為普遍,主要是「什麼」的意思。量詞「個」在天水方言中拓展了更開闊的外延,在和「一」字組成數量詞時,往往會省略掉前面的數詞,而且常常打破組詞規律,其指代性不僅更為直接、具體,而且彰顯了鮮活、機巧的意味,「是個啥」、「是個水」就充分體現了這一點。「幹缸」指缺水的空缸,用「幹」替代「空」,淋漓盡致地凸顯了方言表達的形象化效果。「(生活)沒過了」在天水方言裡指生活窘迫到無法繼續的地步。這幾句方言簡潔、貼切、恰到好處地融入了地方語境,讓我們感受到了富有節奏感的方言魅力。
二、 譯者行為批評與「求真-務實」譯者行為連續統評價模式
譯者行為批評是一種「[5]89集中於意志體譯者在翻譯社會化過程中的角色化及其作用於文本的一般性行為規律」的研究。[6]基於充分的描寫,該研究能夠統籌翻譯內外,關照譯者「語言性」和「社會性」雙重屬性,既面對原文,又面向社會,延展出「求真-務實」譯者行為連續統評價模式。「求真」指譯者為實現「務實」目標而全部或部分求取原文語言所負載意義真相的行為;「務實」指譯者在對原文語言所負載的意義全部或部分「求真」的基礎上為滿足「務實」性需要而所採取的態度和方法[5]76。
在「求真-務實」譯者行為連續統上,譯者對「作者/原文」一端的「求真」」和對「讀者/社會」一端的「務實」,分布在譯者行為連續統的兩端,中間是各種漸變狀態,漸變的過程反映了譯者角色的微妙變化[6]136。譯者的「求真」只能是部分「求真」,譯者的「務實」也只能是部分「務實」,並使「務實」效果最大化。「求真」制約「務實」,「務實」總體上又高於「求真」,二者互為條件又在一定條件下可以發生轉換。作為意志體的譯者的行為及其方式受複雜的意識支配,在「求真-務實」評價模式下,譯者的行為準則是「求真」為本,「求真」兼顧「務實」;「務實」為用(上);「務實」兼顧「求真」,以達到對「原文求真(求真),譯文求用(務實)」的翻譯目標。[7]相應的譯者行為評價標準則建立在對「求真度」(譯文和原文)和「務實度」(譯文和社會)及其二者之間平衡度的把握上[5]103。本文將依託「求真-務實」譯者行為連續統的評價標準,分析小說《女人》中天水方言的英譯情況,進而描述譯者再現原文方言過程中的行為特徵。
三、《女人》中天水方言英譯的「求真度」和「務實度」分析
筆者依照王廷賢(2004)等的工具書,對《女人》中的天水方言進行了檢索和甄別,發現典型的天水方言表達共94 處(見附錄一),主要涵蓋人名與稱呼、民俗和地方特有表達三類。
[8]譯者行為批評理論指出翻譯評價實踐要做到不以主觀代客觀,不以創作代翻譯,不以殘缺掩全面,要兼顧文本、效果和譯者行為「合理度」三要素根據「求真」和「務實」的辯證關係,筆者參照「求真-務實」連續統評價模式,分析《女人》中天水方言表達譯文的「求真」、「務實」情況;對其譯文「求真度」和「務實度」進行迷糊量化,並分別與數字 5、4、3、2、1相對應(見下表1)。依此對《女人》中方言表達翻譯的「求真度」和「務實度」做具體分析,通過觀察三類方言表達譯文「求真度」和「務實度」,進而分析譯者在三類方言表達翻譯中的行為特徵。
譯文求真、務實情況
求真度
務實度
求真很高、務實很低
5
1
求真較高、務實較低
4
2
半求真、半務實
3
3
求真較低、務實較高
2
4
求真很低、務實很高
1
5
表1.「求真度」、「務實度」量化表
(一)人名與稱呼類方言英譯
小說中共有10處人名與稱呼類方言表達。統計分析發現,除了「臭婆娘」一例外,譯者對這類方言的翻譯,主要採用了更加求真的音譯。整體來看,譯文的平均「務實度(2.4)」小於「求真度(3.6)」(見表2)。在翻譯中,譯者行為更加傾向原文和作者一端,求得語言形式上靠近原文,但對於讀者和社會一端的「務實」努力不夠,不利於讀者理解原文內涵。
詞例
譯文
求真度
務實度
壩子
Bazi
4
2
尖山村
Jianshan village
3
3
男人
her man
4
2
活物
living creature
5
1
臭婆娘
thisbitch
2
4
平均值
3.6
2.4
表2.人名與稱呼類方言英譯舉例
具體來說,這些人名、地名的音譯,在語言形式上保留了天水方言發音乾脆、清晰和吐字質樸的特點,譯文起到了基本的傳達功能,達到了一定的的「求真度」。但遺憾的是,這樣的翻譯卻不能完全表達原文的內涵意義,某種程度上降低了譯文效果的「務實度」。[9]由於民間文化的差異性,中國的人名、地名都具有特定的內涵,與地域特徵或某一時期的政治、歷史和人文環境緊密相關,只有把這些人名、地名的指代特徵和具體意義翻譯出來,作品才能得到較為全面、精準、真實的呈現。小說《女人》中的人名及相關事物的稱呼都具有很強的異質特徵。筆者從交流中了解到,作家秦嶺本人也表示難以接受把富有文化內涵的人名、地名進行簡單音譯。在乾旱山區,人們的生存、生活就是為水抗爭,當地人起名也圍繞著這個重要話題。「壩子」、「美泉」和「水芸」都寄託著人們對水的渴望和珍惜,同時與故事主題緊密相扣,筆者將其分別試譯為「Dam」、「Pretty Spring」 和 「Lotus」,以提高譯文向讀者的「務實度」。西北山區懸崖林立,溝壑縱橫,小說裡的「尖山村」、「麻子溝」都是對「山尖溝深」的自然環境的形象寫照。這兩個地名的音譯只是注重再現原文的語言形式,而欠缺對其文化內涵的「求真」,譯文「務實度」也一般。筆者把「尖山村」試譯為「Sharp Hill Village」,「麻子溝」試譯為「Hemp Valley」,既向原文特有的文化內涵「求真」,也能讓讀者一目了然,達到比較高的「務實」效果。「臭婆娘」是天水方言中責怪已婚女人的粗話,但文中壩子以為妻子美泉與自己搞惡作劇,脫口而出「臭婆娘」更多的是嗔怪,而不是辱罵,譯文中「bitch」不能很好地傳達出原文所指,「求真度」也不夠理想,但譯者這種文化專有項的替換譯法,傾向於「讀者/社會」一端,「務實」效果還是比較好。筆者建議譯為「Such a woman !」以更加靠近原文內涵。
(二)民俗類方言英譯
小說中涉及民俗類方言共14處,其譯文的整體「求真度」高於「務實度」(見表3)。這類方言具有很強的異質性,彰顯獨特的地方文化,在目標語中很難找到理想的對等形式,因此,譯者主要偏向原文/作者一端,注重天水方言「原汁原味」的傳達,以吸引讀者主動靠近原文,但是較低的 「務實」效果影響了讀者對原文的理解,不利於地方文化的外向傳播。
詞例
譯文
求真度
務實度
土炕
kang
4
2
門洞子
Theopening
of the door
5
1
笤帚疙瘩
Lumpsof brooms
5
1
鬼見愁
scareoff ghosts
3
3
招魂幡
flag+footnote
3
3
平均值
4
2
表3.民俗類方言英譯舉例
小說中音譯的「kang(土炕)」和「kang mat(炕席)」,致力于于對原語方言高度的「求真」,但「kang」的文化意象是否已經被西方廣泛認可和接受會影響到譯文的「務實」效果,同時,「mat」總讓人覺得「炕席」裡缺了點「鄉土味兒」。「門洞子」指西北特有的門檻底下供自家貓狗出入的小洞,一般用蓐草堵上,以防老鼠進入。譯文「the opening of the door」不能反映這一地域文化特徵,從而對讀者理解狐狸進洞時的掙扎造成一定困惑。這樣表面「求真」卻「務實」不夠的翻譯,應該與作者對當地環境的陌生有關,筆者建議譯作「the cat hole under the threshold」。天水方言裡「笤帚疙瘩」即「笤帚把兒」,做笤帚時糜子杆兒被一節一節勒紮起來,節與節之間勒出了疙瘩,顧名思義,稱為「笤帚疙瘩」。「lumps of brooms」單純的語言求真對原義的傳達不夠準確,因而給讀者理解造成一定混亂,「務實」效果很低,筆者建議譯為「a broom handle」。小說《女人》用地道的天水方言展示了當地獨特的祭祀禮儀。譯者對「水龍王」採用了「意譯+注」的形式,既對原語形式完全「求真」,又採取「務實」措施,讓讀者順利地理解和接受原文內涵,譯文達到了很高的「求真度」和「務實度」。「鬼見愁」在天水方言中普遍指連鬼也束手無策,表示抵達目標的難度;另指一種清熱解毒的草藥,後來人們望文生義懸掛於門上闢邪,小說中指前一層意思。譯者採用動詞短語「scare off ghosts」,拋開了原文語言形式而「求真」,比較準確地傳達了深層涵義,屬成功的「務實」之舉。小說中「紙錢喪棒」和「招魂幡」是天水山區葬禮中的必備物,前者指送葬時孝子們手裡拿的冥幣和用白紙條穗兒纏起來的柳杆兒哭喪棒,而這裡的「紙錢」指各種形式的冥票,而非譯文「paper money」所指的「紙幣」,這樣對原文字面「求真」而不能傳達實質的翻譯,自然也會對讀者造成誤會,譯者建議用「joss paper」。「招魂幡」指系在竹竿頂端用來引領亡魂入棺的三角形小紙片(靈旗),因直譯「flag」無法表達交際需要,譯者採用加腳註的補償方法,使原文深層意義得到再現,求取在譯語中相當的功能。但是,小說中出現腳註,「務實」度雖然較高,但往往會影響讀者的閱讀連貫性效果,筆者試譯為「triangle paper flag to beacon the dead’s spirit」。
1. 地方特有表達用語類方言英譯
小說中涉及特有方言表達共70處之多,譯文的平均「務實度(3.6)」高於「求真度(2.4)」(見表4)。譯者在此類表達的翻譯中,避開「求真」的困難,考慮「譯文/讀者」,採取更加「務實」的翻譯策略,譯文易於引起讀者共鳴,整體「譯外效果」比較理想。
詞例
譯文
求真度
務實度
稠泥漿
thick slurry
3
3
窩
be pregnant
2
4
肚子有事
be about to deliver
2
4
扎眼
prominent
2
4
殺氣
murderous air
3
3
平均值
2.4
3.6
表4.地方特有表達用語類方言英譯舉例
具體來說,對於「稠泥漿」、「窄縫兒」、「野窪裡」等方言,譯者在無法完全「求真」的情況下,進行了一般化處理,讓目標語讀者自然地接受和理解原文意思,這種「務實」追求達到了較好的「譯外效果」。「路數」在天水方言中具有「技能,技巧」之意,這一名詞的使用,對刻畫當地人做事麻利的形象起到了點睛之筆,譯者在此放棄了對原文語言形式的「求真」,實屬遺憾,但藉助「be bad in 」融合到整句「剝皮路數很臭」中,向讀者交代清楚了原文意思,「務實」效果又比較理想。《女人》中作者運用富有文化蘊含的動詞,洗鍊、明快地勾勒出了當地人做事乾脆利索,說話直截了當,短促而鏗鏘有力的風格。譯者對這些表達,大部分進行了去動作化翻譯,譯文難以呈現原文精煉,地道的韻味,但這些「務實」舉動使譯文起到了相當於原文的功能,向讀者傳意到位,總體上達到較高的譯外社會效果。如,「窩」在天水方言中指擁擠在狹小空間,表達出女人對狐狸一孕多胎的感嘆,譯文的一般表達「be pregnant」喪失了原文的特色,但傳達了基本交際信息,取得了較好的務實效果。「日子沒過了」,表示日子窘迫到難以維繼的境地,名詞短語「the end of life」削弱了原義中艱難求生的窘迫感,「求真度」一般,但達到了基本交際目的,具有較高的「務實度」。對於另一部分地方特有動詞,譯者翻譯成了被動表達,難以再現原文語言特色,在「原文/作者」一端只能達到部分的「求真」,但不影響其交際功能,「譯外效果」較好。如,天水方言「探頭探腦」所表達的畏畏縮縮,謹慎小心前進的形象在被動表述「be seen now and then」中難以展現動態全貌,但讀者接受基本信息沒有受到阻礙。「be about to deliver」雖不能向「肚子有事」時胎兒即將出世時的情景完全「求真」,但也達到了較高的「務實」效果。小說中寫主人公壩子因進城打工「野」了心。這裡的「野」心不僅有harden 所傳遞的「狠」,更含有對與城裡人天壤之別的生活的「不甘」,譯文「harden(hisheart)」對小說主題有所淡化,只能部分「求真」,但對讀者閱讀並無障礙,「務實」效果較好。「……死了」是天水方言中表達程度的句型,如 「熱死了」即「熱得受不了」。「nervous to death」從語言上完全再現了原文,「求真度」很高,只是目標語讀者能否完全接受這種中國式表達,關係到譯文的「務實」效果。「扎眼」指十分顯眼,而「prominent」強調「突出、重要」之意,不能完全凸顯原文意思,「求真度」一般,但譯文社會功能並未減弱,整體而言讀者接受沒有受到影響,「務實度」較高。筆者建議譯為「eye-catching」。小說中兩次出現「殺氣」,根據方言涵義,應該做不同理解,第一處男人「殺氣重」指具有鎮邪的氣質,而第二處壩子被激怒後「滿臉殺氣」,指表現出兇惡嚇人的氣勢。因此,第一處「murderous air」雖然對讀者社會的「務實度」相對比較高,但只能部分傳達地方文化內涵,「求真度」一般,而筆者建議譯為「the temperament of warding off evils」。
四、結語
方言在文學中的功能不言而喻,而方言的翻譯也並非易事。在翻譯這個動態的目的性過程中,翻譯對象不同,譯者的行為特徵也不同,不同行為下的譯文取得的社會效果也不一樣。[10]在譯者行為批評視閾下,譯者作為既面對原文又面對社會的意志體,肩負服務「作者/原文」和「讀者/社會」的雙重責任。基於該視閾的「求真-務實」行為連續統評價模式為客觀評價譯者行為及譯文質量提供了具體指南。在《女人》的翻譯中,譯者在人名與稱呼類方言和民俗類方言的翻譯中傾向於對原文語言「求真」,但「務實」效果都不夠理想。這兩類翻譯中的「求真」努力都沒有達到「[11]為實現『務實』目標而全部或部分求取原文語言所負載意義的真相」的目的,在這樣的基礎上,譯者出於「務實」性需要而所採取的態度和方法也不夠充分,不理想的譯文效果影響到了地方文化的外向傳播。對於第三類地域特色濃厚的特有表達的翻譯,譯者在向原文特質「求真」努力的基礎上,更多考慮讀者和社會的接受,譯者的務實活動效果比較突出,譯文達到了比較高的「務實度」,相對有效地傳播了地方文化。同時,從個別「務實度」不理想的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到,譯者本身對小說中鄉土方言因素的陌生,導致在翻譯過程中不能向原文內涵真正「求真」,從而難以向「讀者/社會」端有效「務實」。由此可見,[12]譯者作為意志體,其語言選擇習慣、翻譯能力、文化素養都會影響到譯文的效果。只有譯者具備了很高的翻譯素質,在翻譯活動中才能遊刃有餘地活動於「求真」和「務實」的兩端,才能有力助推方言文學「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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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tudy on the Functions of Dialect in the Novel A Morning of a Woman and aFox andthe Transl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ranslator BehaviorCriticism
MAFu-xin, LV Wen-peng, ZHANG Mao-zeng
(Schoolof Foreign Languages, Tianshui Normal University, Tianshui Gansu 741001,China;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outhwest Normal University, Lanzhou Gansu730070,China;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Tianshui Normal University, TianshuiGansu 741001,China )
Abstract: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functions ofTianshui dialect in the novel A Morning of a Woman and a Fox byQin Ling.Statistics show that there are mainly 94 dialectic expressions in thisnovel which can be categorized into 3 types of personal names and addressforms, expressions for customs and region-specific expressions. This papermakes a qualitative and quantitative analysis on the translation of thesedialectic expressions from the evaluation of the degrees of 「truth-seeking andutility-attaining」 based on the evaluation model of「truth-seeking-utility-attaining continuum」, to describe the characteristics oftranslator’s behavior in the process of 「truth-seeking」 and 「utility-attaining」and the effects to the translation.
Key words: Tianshui dialect; truth-seeking-utility-attainingcontinuum;thedegrees of truth-seeking; the degrees of utility-attainin
(載《天水師範學院學報》2020年第4期;小說載《人民文學》2014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