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先發表】譯源論 ——文化交融視野下中國古代翻譯源流略論

2021-02-08 出版與印刷

題目 | 譯源論——文化交融視野下中國古代翻譯源流略論

作者 | 彭學雲

DOI | 10.19619/j.issn.1007-1938.2020.00.073

摘要 | 文章從翻譯的緣起、翻譯的管理、翻譯的延伸、翻譯的豐富等四個方面,對中華文化的構成進行解析研究。認為厚重的文化來自多元,無論是商周時代的象胥、秦漢之後的大鴻臚、元朝的會同館,再到清代的四夷館和四譯館等機構的設置,對多元文化的交流與匯集都有著重要的作用。


關鍵詞 | 中國古代翻譯;文化交融;源流

固定布局                                                        
工具條上設置固定寬高
背景可以設置被包含
可以完美對齊背景圖和文字
以及製作自己的模板


一、譯的緣起


譯,指把一種語言文字依照原義轉寫表達成另一種語言文字。《禮記 • 王制》載:「五方之民,言語不通,嗜欲不同。達其志,通其欲,東方曰象,西方曰狄鞮,北方曰譯。」從文獻記載可知,早在商周時代就設置了譯官,稱為「象胥」。《周禮》載象胥的職責是「通夷狄之言,具有特別才能的人」。這種有才能的人除了具備兩種或兩種以上的語言表達能力,還必須是受過專門訓練,懂得邦交,能夠勝任接待四方來賓包括少數民族使者的人。《周禮 • 秋官》曰:「象胥每翟上士一人,中士二人,下士八人……掌蠻夷閩貉戎狄之國使,掌傳王之言而諭說焉,以和親之。若以時入賓,則協其禮與其辭言傳之,凡其出入送逆之禮節、幣帛辭令而賓相之。」商周時譯官的官階待遇、工作職責都有明確規定。可以看出,翻譯機構是商周時代國家的職能部門之一,是隨著國家政治、經濟和文化的發展需求而設。


秦漢以降,設大鴻臚典客,為九卿之一,掌管諸侯及藩屬國事務。漢武帝太初元年(前104 年)改名大鴻臚,將典屬國所轄職務併入。因諸王上朝議事、郡國獻策、封侯拜相等有涉朝廷大事,多與禮儀相關,後遂變為贊襄禮樂之官,東漢官稱大鴻臚卿。機構、官名的更改,並未改變象胥初設時的職能,只是加強了司外事和禮賓的職責。 


翻譯作為一種職業,始於商周時期,由朝廷設置機構履行翻譯職能,進行行業管理,其後歷代相沿。漢之後,佛教盛興,西域來華僧人漸多,據《高僧傳》載,自天竺人維祇難於吳黃武三年(224 年)來到武昌傳教開始,至北周初年達摩流支到達長安的四百多年間,就有四十多人來華弘法譯經,皆位列高僧,其他不列入《高僧傳》者不計其數。又據《隋書 • 經籍志》稱:「姚萇時(384—393年在位),鳩摩羅什至長安大譯經綸。時胡僧至長安者數十輩,惟鳩摩羅什才德最優。」印度僧人鳩摩羅什來到龜茲(今中國新疆庫車)時只有四十歲,因為他的才學,十六國時期前秦君主苻堅派兵攻打龜茲,搶得鳩摩羅什,至武威,因前秦變故,苻堅死,於是鳩氏在武威居留十六年。其間,鳩氏專研漢學,為其後來的翻譯生涯做好了準備。最終,鳩摩羅什在一路戰火的裹挾下,於五世紀初到達長安,開始了他輝煌的佛經翻譯歷程,他絕美的譯筆至今仍載於《大藏經》中。


就在鳩摩羅什到達長安的前兩年,一位漢地僧人法顯尋著鳩摩羅什早年的足跡,逆向向印度進發。這兩串腳印在四世紀末五世紀初的逆向重疊,正是中國翻譯史上的重要時期。《大藏經》第 50 冊中的《高僧傳》載:


釋法顯,姓龔,平陽武陽人。三歲便為沙彌。及受大戒,志行明敏,常慨經律舛闕,誓志尋求。以晉隆安三年,與同學慧景、道整、 慧應、慧嵬等發自長安,西度流沙,凡所經歷三十餘國。後至中天竺,於摩竭提波連弗邑阿育王塔南天王寺,得《摩訶僧祇律》,又得《薩婆多律》,抄《雜阿毗曇心線經》《方等泥洹經》等。顯留三年,學梵經、梵書, 方躬自書寫。於是持經像寄附商客到師子國,同旅十餘,或留或亡。停二年,復得《彌沙塞律》《長雜二含》及《雜藏》並漢土所無。既而附商人大舶,循海而還。經十餘日,達耶婆提國,停五月,復隨他商東適廣州。舉帆二十餘日,夜忽大風,合舶震懼,任風隨流,忽至青州長廣郡牢山南岸,遂南造京師,就外國禪師佛馱跋陀於道場寺,譯出《摩訶 僧祇律》《方等泥洹經》《雜阿毗曇心論》,垂有百餘萬言。後至荊州,卒於辛寺。春秋八十有六。


翻譯在五代十國間達到了相當的水準,翻譯的底本主要依據印度僧人來華所帶梵本和中土僧人自印度帶回的梵文佛經。也有人考究《大藏經》後認為,當初的譯經並無底本,只憑譯人背誦而譯。縱觀《大藏經》,背誦而譯只是個別而非主流,絕大多數是依梵文而譯成漢文的。


佛經的翻譯,為佛教傳播做出了極大的貢獻,僧伽制度的建立,極需寺廟的建設。而以寺作為弘法的基地和翻譯佛經的地方,則來源於印度佛教的傳承方式。在我國,東漢始有浮圖,歷朝壯大,到南唐時,已成規模。杜牧詩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金陵一處,即有「四百八十座」寺廟,南朝的佛法興盛可見一斑。


自秦漢起,邊疆的少數民族、部落、方國以及藩屬國的朝貢以及與中原王朝的交往事宜均由大鴻臚行使管理與領導。到元朝時,因疆域擴展,原大鴻臚已不適應時代的需求而在禮部下設會同館,統領其原屬大鴻臚事務,據《元史 • 百官志》記載:「會同館,秩從四品。掌接伴引見諸番蠻夷峒官之來朝貢者。至元十三年始置。二十五年罷之。二十九年復置。元貞元年,以禮部尚書領館事,遂為定製。」明初禮部復設鴻臚部,但其職能完全改變,專管皇家之朝廟禮儀。明永樂五年(1407 年)專門設置翻譯邊疆少數民族及鄰國語言文字的機構——四夷館。設置之初,隸屬翰林院,後又以太常寺少卿提督館事。


 《明史》卷七十四《職官志》載:


太常寺提督四夷館。少卿一人,正四品,掌譯書之事。自永樂五年,外國朝貢,特設蒙古、女直、西番、西天、回回、百夷、高昌、 緬甸八館,置譯字生、通事,通事初隸通政使司通譯語言文字。正德中,增設八百館。八百國藍者哥進貢。萬曆中,又增設暹羅館。 


初設四夷館隸翰林院,選國子監生習譯。宣德元年,兼選官民子弟,委官教肄,學士稽考程課。弘治七年,始增設太常寺卿、少卿各一員為提督,遂改隸太常。嘉靖中,裁卿,止少卿一人。[1]


明朝初年的南京國子監是明太祖朱元璋下令設立的全國最高學府。國子監除了本國學生外,還有高麗、日本、琉球、暹羅等國留學生。明成祖朱棣繼位後,遷都北京,把國子監學生教師一同帶往北京,並建國子監,南京國子監的功能被北京國子監取代。永樂五年,成祖朱棣下令在南京國子監基礎上開設了我國歷史上第一所「外國語學校」——四夷館。四夷館的創設的主要原因是明承元統,疆土遼闊,在其統屬下的藩國、方國、邊疆少數民族部落眾多,朝廷對其管理的政令通達、附屬藩國的國書往來都需要專門人才翻譯。鑑於此,明朝為培養外交翻譯人才而設立四夷館,專門負責往來外交藩國、少數民族文書的翻譯,並在此教習諸藩之語言文字。


關於為什麼要設立四夷館,明代學者丘濬在其《大學衍義補》中有進一步的說明。


譯言之官,自古有之,然惟譯其言語而已也。彼時外夷,猶未有字書。自佛教入中國,始有天竺字。其後回回、女直、蒙古、緬甸,其國之人黠慧者,各因其國俗而自為一種字書。其來朝貢,及其陳說辯訴求索,各用其國書,必加翻譯,然知其意向所在。[2]


四夷館是我國歷史上最早培養翻譯人才並由官方設立隸屬翰林院的專門機構,具有教學和為朝廷提供翻譯服務的職能。最初是從國子監中選生員,設立專門館舍教習,同時由各邊疆鎮防機構尋求生員保舉入學。


據《禮部志稿》卷九十二「選四夷館教師」條對教師的聘用有詳細記載:


大學士李東陽等言,四夷館教師必番字番語與漢字文義俱通,方能稱職。故事,於本館推選或於各邊訪保,務在得人。頃來教師多缺,宜令本館提督官從公考試,優等送內閣覆試,照缺委用。仍乞敕陝西雲南鎮守等官,訪取精曉韃靼、西番、高昌、西天、百夷言語文字,兼通漢字文義之人,照例起送,赴部奏請,量授官職與本館教師相兼教習。務使譯學有傳,不致臨期誤事。詔是。[3]


四夷館初創時,只設韃靼、女真、西番、回回、百夷、高昌、緬甸八種語言。明正德六年(1511 年)增設八百館,萬曆七年(1579年)又設暹羅館。 


語種譯館的增設與明代中前期的政治、經濟、貿易、文化發展是分不開的。概括起來就是:資本主義萌芽、社會生產力在明代社會的發展促進了中外交流的廣度和深度;商品經濟的發展催生了語言文字翻譯的必要;明朝作為東方大國,是政治經濟文化高度發達的國家,為世界矚目;明朝的文學藝術空前繁榮,宋明理學達到完善,農學、醫藥學、金屬冶煉等科學技術具有世界領先地位。大批傳教士競相來華,帶來了西方文化,在西學注入中國文化系統的同時,中國文化也經西方傳教士的宣傳介紹,在歐洲傳播開來。文化的交流與傳播,離不開語言文字的翻譯,明代文化的厚重地位,為中外語言文字翻譯機構的成立提供了契機。


據清黃伯祿所撰《正教奉褒》稱:


統計明季奉教者,有數千人。其中宗室百有十四人,內官四十,顯宦四,貢士十,舉子十一,秀士三百有奇。其文定公徐光啟、少京兆楊廷筠、太僕卿李之藻、大學士葉益藩、左參議瞿汝說、忠宣公瞿式耜,為奉教中尤著者。[4]


大量外國傳教士來到中國傳教的同時,也帶來一些宗教之外的醫學、文學、地理、天文、歷算等學科的著作,為明王朝的統治階級包括知識分子帶來了新的知識,拓寬了他們的眼界。


據《明史 • 歷志》載:


「黃帝迄秦,歷凡六改。漢凡四改,魏迄隋十五改,唐迄五代十五改,宋十七改,金迄元五改。惟明之《大統歷》,實即元之《授時》,承用二百七十餘年,未嘗改憲。成化以後,交食往往不驗,議改歷者紛紛。……崇禎中,議用西洋新法,命閣臣徐光啟、光祿卿李天經,先後董其事,成曆書一百三十餘卷,多發古人所未發。時布衣魏文魁上疏排之,詔立兩局推驗。累年校測,新法獨密,然亦未及頒行。」 ……萬曆三十八年,(欽天)監推十一月壬寅朔日食分秒及虧圓之候,職方郎範守己疏駁其誤。禮官因請博求知歷學者,令與監官晝夜推測,庶幾曆法靡差。於是五官正周子愚言:「大西洋歸化遠臣龐迪峨、熊三拔等,攜有彼國曆法,多中國典籍所未備者。乞視洪武中譯西域曆法例,取知歷儒臣率同監官,將諸書盡譯,以補典籍之缺。」先是,大西洋人利瑪竇進貢土物,而迪峨、三拔及龍華 民、鄧玉函、湯若望等先後至,俱精究天文曆法。禮部因奏:「精通曆法,如邢雲路、範守己為時所推,請改授京卿,共理歷事。翰林院檢討徐光啟、南京工部員外郎李之藻 , 亦皆精心歷理,可與迪峨、三拔等同譯西洋法,俾雲路等參訂修改。然曆法疏密,莫顯於交食,欲議修歷,必重測驗。乞敕所司修治儀器,以便從事。」疏入,留中。未幾雲路、之藻皆召至京,參預歷事。雲路據其所學,之藻則以西法為宗。四十一年,之藻已改銜南京太僕少卿,奏上西洋曆法,略言臺監推算日月交食時刻虧分之謬。而力薦迪峨、三拔及華民、陽瑪諾等,言:其所論天文歷數,有中國昔賢所未及者,不徒論其度數,又能明其所以然之理。其所制窺天、窺日之器,種種精絕。……乞敕禮部開局,取其曆法,譯出成書。[5]


徐光啟、李之藻等科學家的出現與義大利傳教士利瑪竇大有關係。他們跟隨利瑪竇學習西方科學,接受天主教教義,專於天文歷算。他們孜孜不倦,對西學東漸有不可磨滅的貢獻。


三、譯的延伸


明朝沿襲元代舊制治理國家,但在經濟貿易、文化科技、外部交往等方面則與元代大不相同,特別是資本主義在經濟領域的萌芽、西方科學技術的傳入,使翻譯行業成為國家間、屬國間、商品貿易過程中不可或缺的溝通環節。 


明王朝初年,管理周邊屬國的譯文機構仍是會同館。明代禮部復設鴻臚,但其職責由翻譯管理機構變為專事皇家朝廟禮儀的部門。翻譯之職能由新設置的四夷館所代替。四夷館隸屬禮部,司其外交事務、科舉考試、文教禮儀、邊疆部落來往函件的翻譯管理;會同館隸屬兵部,兵部在明代各部機構中是最為重要的權力部門,司其武衛官軍選授簡練、掌管國家軍隊的重要職責。四夷館主要負責諸國朝貢使團的接待迎送及其各使團的翻譯工作。朝鮮、日本、琉球、安南、佔城、暹羅、滿剌加、百夷、西番、回回、高昌、韃靼、女真等十三館均由四夷館負責,除十三館外,四夷館還承擔真臘、爪哇、蘇門答臘、緬甸、河西等地的語言翻譯。


清代仍沿明制,與屬國的交往仍設置會同、四夷兩館,各司其事。清順治元年(1644年)改四夷館為四譯館,隸屬翰林院,主要翻譯各藩屬國朝貢文字;會同館仍屬兵部,設置主客司管理邊疆事務。乾隆十三年(1748 年)會同館、四夷館合併為一家,稱會同四譯館,隸屬禮部,改八館為西域、百夷兩館。據《欽定皇制通典》載: 


初制,會同、四譯分設兩館,會同館自順治初置,即隸禮部,以主客司滿洲漢人各一人提督館事……國初沿明制置隸於翰林院,設太常寺漢少卿一人提督館事,立回回、緬甸、百夷、西番、高昌、西天、八百、暹羅八館以譯遠方朝貢文字。乾隆十三年,以四譯館閒冗無事,詔下大學士禮部定議,省提督館事太常寺少卿員額,併入禮部,為會同四譯館。改八館為二,曰西域館、百夷館,以禮部郎中一人兼鴻臚寺少卿銜兼攝之。[6]


會同四譯館成立之後,繼續各文種的翻譯和譯語的修訂與編寫。如《朝鮮館譯語》,記錄朝鮮半島語;《暹羅館譯語》,記錄泰國語;《八百館譯語》,記錄緬甸語;《緬甸館譯語》,記錄緬甸語;《高昌館雜字》,記錄回鶻語;《百譯館譯語》,記錄傣語;《回回館譯語》,記錄波斯語;《西天語譯語》,記錄梵語悉曇字;《西番語譯語》,記錄藏語;《女真語譯語》,記錄女真語;《韃靼館譯語》,記錄蒙古語。聶鴻音、孫伯君先生在其著《〈西番譯語〉校錄及彙編》中,從版本學的角度,對各種譯語的藏本做了詳細的考證,認為「於乾隆十五年(1750 年)編訂了十一種譯語」。[7]


清代中後期,隨著沿海口岸的開放,同英國、法國、義大利、德國、美國等西方國家通商貿易的增多,會同四譯館儲備了大量翻譯人才,並增設了西洋館,著手編譯了諸國語言與漢語對譯的詞彙集,並在此基礎上逐漸形成了中外對譯的權威工具類詞典。


四、譯的豐富


語言與文化相互依賴、相互影響。語言是文化的重要載體,反之,文化對語言有著制約作用。象胥、大鴻臚、會同館、四夷館、會同四譯館的設置除了國家管理機構的需要外,同時也反映了民間的需求,或者說民間翻譯的成熟促進了國家翻譯事業的發展。 


從翻譯的形式上講,有口語翻譯和文字翻譯兩種。口語翻譯源於何時已無從考究,但口語翻譯肯定早於文字翻譯。兩個語言不同的部族間的以物易物、部族間矛盾衝突的解決等,涉及溝通協調的居間人,可能就是最早的口語翻譯人員。而文字翻譯則不同,它必須有譯和被譯兩方面的文字存在,這是文字翻譯的前提。


中國古代翻譯作品的代表作《大藏經》是佛教經典的總集。按文種分漢文、藏文、巴利文三大體系。東漢以降,佛教盛興,西域僧人來華者,前後相望。佛教的傳播與佛經的翻譯幾乎同時存在。僅姚萇時,西方來華傳法僧人就已數十輩,遍布全國各地。弘法之事,以佛經翻譯為重。按《高僧傳》記載:「漢靈之時,天竺沙門竺佛朔齎《道行經》來適雒陽,即轉梵為漢。」「沙門曇果,於迦維羅衛國得梵本,康孟詳與竺大力譯為漢文。」「支謙以大教雖行,而經多梵文,未盡翻譯。己妙善方言,乃以集眾本,譯為漢語。」 


佛經翻譯,開端於東漢,盛於晉代十六國,有朱士行、法顯、鳩摩羅什、竺曇摩羅剎等中外高僧大德弘法譯業,方有《大藏經》之雛形,成為中華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藏文的翻譯與漢文的翻譯一樣,也是從佛經開始的。松贊幹布統一西藏高原,建立了強大的吐蕃王朝,而對轄區內不同語言和部落之間的聯繫,怎樣制定並推行律法,實施管理職能,如何與周邊區域的國家交往,文字的創製就成為最迫切的需要。於是,文字創製的重任落到了吞彌桑布扎的身上。他肩負國王的重託,率隊前往天竺,遍訪名師,歷經艱險,九死一生,學成返回,以梵文字母為基礎,創製了使用至今的藏文。「藏文的創製確實為後世將梵文和其他文字佛經翻譯成藏文,並對藏文的迅速發展產生了根本性的影響。」[8]


大約在七世紀末的赤松德贊時期,來自漢地、天竺、尼婆羅、于闐等地的佛教經論陸續譯成藏文,成為藏文《甘珠爾》和《丹珠爾》的雛形,也是藏文《大藏經》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翻譯工作有著決定性作用。從事藏文翻譯的人,稱之為譯師,藏語稱「羅匝瓦」,其意為「世間眼」。在藏傳佛教裡,「譯師」是一個很受尊敬的稱謂,有時本人自稱「翻經沙門」者也有自豪的意味。印度佛教傳到吐蕃,其教典義理深奧、內容複雜,要做好翻譯工作很不容易。此外,譯師的工作不限於翻譯,很多人在修證上也有很高的成就。他們還收徒講授,指導其修證,達到很高的境界。如噶舉派的祖師瑪爾巴譯師,他以修證成就著稱,但仍以「譯師」見稱於世,因為「羅匝瓦」本身已經是很高的稱呼,不必再用其他的尊稱。「羅匝瓦」這個稱呼不能與其他尊稱混為一談而等閒視之。不少藏文史籍裡列有長長一串「班智達」與「羅匝瓦」的名單,二者含義大同小異。大體上是前弘時期有羅匝瓦五十餘人,後弘時期有羅匝瓦一百三十七或一百六十八人,總共二百人左右。早期的譯師多與班智達合作,後來獨立工作者漸多。吐蕃時期最著名的九大譯師,前期、中期、後期各三位,其中尤以後期三位的譯品為最多。三人的翻譯各有重點,粗略地說,來尚 • 慧軍以經為重點,屬盧 • 龍幢以律和中觀為重點,噶瓦•吉祥積以論為重點。譯師不僅限於譯,他們既譯又著,終成賢德,為一代宗師。 


藏文的翻譯主要是佛教經典,寺院集中了大批的高僧大德、精英人才,寺院自然就成了翻譯基地,既契合了寺院弘法的功能又賦予寺院以翻譯出版的職能。那塘版、理塘版、卓尼版、德格版、塔爾寺版、拉卜楞寺版等寺院印製的《大藏經》及其他書籍,對藏文化的傳播發展有著重要的作用。


漢文化、藏文化、蒙古文化、滿文化以及其他民族文化,從現存的典籍看,並非單一民族文化,而是存在著許多其他民族文化的元素,吸納並蓄,豐富發展,最終形成海納百川之勢,翻譯成為文化互通的手段和橋梁。寺院、會館、藏書樓等既是翻譯的場所,又擁有圖書印刷、收藏等管理機構的職能。


五、結語


翻譯,從最初的語言表達技術到後來的多文字表達的技藝,最終形成一門獨特的社會學科,與中華文化一起走過了從初始到輝煌的路程。翻譯,一直是文化與文化間的橋梁。梳理翻譯的源流,可以清晰地發現,中華文化的厚實與博大,與其他文化的進入和匯集分不開,博採眾長,海納百川,鑄成了中華文化的延綿不絕。翻譯,功莫大焉。


[1] 職官志三 [M] ∥明史:卷 74. 北京:中華書局,1974:1797-1798.

[2] 丘濬 . 大學衍義補:卷 145[M] ∥四庫全書 . 第 713冊:677.

[3] 林堯俞等 . 禮部志稿 [M] ∥文淵閣 . 四庫全書 . 第598 冊:685.

[4] 柳志徵 . 中國文化史:下冊 [M]. 北京:中華書局,2015:1138.

[5] 歷志一 [M] ∥明史:卷 31. 北京:中華書局,1974:515-516,528-529.

[6] 欽定皇制通典 [M] ∥文淵閣 . 四庫全書 . 第 642 冊:642.

[7] 聶鴻音,孫伯君 .《西番譯語》校錄及彙編 [G]. 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21.

[8] 張雲,林冠群 . 西藏通史 . 吐蕃卷:上 [M]. 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2016:29.

相關焦點

  • 2014.3丨時培磊、金久紅:《王先謙與〈日本源流考〉略論》
    中國古代史學 王先謙與《日本源流考》略論時培磊;金久紅此書雖然仍將中國放在各國之首來敘述,但是其實已經把中國放在世界範圍的眼光下進行審視,這對近代中國人認識世界具有啟迪意義。《外國通鑑》是王先謙晚年編纂的一部世界史地之書,此書資料主要來源於其所著《日本源流考》和《五洲地理志略》,內容上除記載日本外,還包括朝鮮、琉球、土耳其、印度、暹羅、真臘、驃國、越南、馬來亞、呂宋、爪哇等國家或地區,極大地拓展了國人認識外部世界的視野。
  • 略論唯識學的思想源流與發展演變
    略論唯識學的思想源流與發展演變 廖樂根 引言   唯識學是大乘佛學的三大體系之一,是繼大乘中觀學之後印度佛學的主流與核心。真諦所譯的論典,重在阿賴耶識(即種子識)的轉變,也就是「一能變」的思想,而且他對阿賴耶識和如來藏兩大思想作了疏解與融通。此外,真諦還有第九識--阿摩羅識之說,阿摩羅識又叫無垢識,其實就是指眾生的本淨心。因此有人認為攝論的唯識思想,實含有不少真諦個人的思想在內。當然,從翻譯的角度來說,這是有些不夠忠實,但這種思想卻是存在於當時中國的佛教界,而並非完全是真諦個人的意見。
  • 學術 | 李今:雙重視野下翻譯研究文化轉向的實踐——從趙稀方《翻譯與現代中國》談起
    翻譯之於現代中國思想文化建構的重要性雖說有點不言自明的意思,不過,如果借用馮友蘭說的自董仲舒至康有為經學時代終結的觀點為參照,當更能認識翻譯在傳統中國與現代中國轉型中的作用。馮友蘭於《中國哲學史》「泛論經學時代」一章中曾談到,「在經學時代中,諸哲學家無論有無新見,皆須依傍古代即子學時代哲學家之名,大部分依傍經學之名,以發布其所見。
  • 張十慶經典作品推薦,《中日古代建築大木技術的源流與變遷》最受...
    已主持完成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研究課題「中日造園的源流及其發展的比較研究」、「南方建築的區劃與譜系研究」、 「渤海國建築史研究」、「東亞視野下的宋元中國東南沿海建築史研究」四項,以及部省級研究項目三項,參加和完成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研究項目「東方建築研究--日本、朝鮮部分」等,已發表論文七十餘篇,出版《東方建築研究》、《作庭記譯註與研究》、《五山十剎圖與南宋江南禪寺》、《中國江南禪寺院建築》等著作五部,培養碩士與博士研究生多人
  • 《文史哲》叢刊 | 情·味·境:本土視野下的中國古代文論
    中國原始藝術觸景生情心造意象對象化的精神積澱在中國書法詩歌藝術中。意境表現為「天人合一」。意境原則下之創作,表現為藝術家心靈的體悟與想像,創造一虛靈的境界和新的藝術生命,它是藝術家生命和精神的延伸。意境說是中國美學對世界文化的獨特貢獻。
  • 翻譯是一種跨文化行為,更是兩種文化的交融
    不同的文化造就了不同的語言群體,於是,當不同語言群體在相互交流的過程中就產生了詞彙空缺,即無法在非本族語言的範圍內尋找到能夠表達其意思的相對應的詞彙,而這些文化的差異主要表現在信仰,藝術,道德,法律,風俗以及其餘社會上習得的能力與習慣上。翻譯是一種跨文化行為,它不僅僅是兩種語言間的相互轉換,更是兩種文化的交融,其複雜性是不言而喻的。
  • 略論翻譯風格與翻譯目的論
    在網友的譯文中,wiseme06的譯文努力貼近英語的表達習慣,恰當地使用了英語的從屬分句結構,包括as引導的狀語從句,what引導的名詞性從句,以及which引導的定語從句,整個譯文可以說是目的語導向的,這裡的翻譯方法接近Christiane Nord所提出的documentary translation,即用譯語重建在源語文化條件下源文信息發送者與源文讀者的交際活動。
  • 從翻譯看文化交融中的實踐性
    舒斯特曼的思想近年來被譯為漢語,他對中國文化逐步深入的理解不斷延展了實用主義和身體美學的解釋範圍。因而,這就促使我們將之視作一個特殊的文化行動標本。舒斯特曼所進行的文化行動,可能與他對整個國際文化的理解密切相關,也與其身體美學思想在中國得到重視密切相關。
  • 【中國傳統文化】歐明俊教授:古代文章學與經學關係論 ——再論學術視野中的古代文章學
    古代文章學與經學關係論——再論學術視野中的古代文章學文 | 歐明俊(福建師範大學文學院)摘要:蕭統《〈文選〉序》闡述選文標準時,明確將經、史、子三類文章排除在外,文章即「集部」之文,文章學即「集部」之學,文章學與經學、史學、子學對立。
  • 《毛鋪·和文化》沙龍廣州站 聽阿來暢聊多元交融與「和」文化
    12月15日,網易新聞攜手毛鋪酒共同打造的《毛鋪·和文化》沙龍廣州站順利舉行,活動由知名辯手、主持人陳銘主持,當代著名作家阿來於本期沙龍上深入剖析了廣州作為千年商都在歷史長河中的多元文化交融,點出了中華傳統「和」文化在社會發展進程中不可或缺的影響
  • 《毛鋪•和文化》沙龍廣州站 聽阿來暢聊多元交融與「和」文化
    此項盛會由知名辯手、主持人陳銘主持,盛邀當代著名作家阿來參與本期沙龍,並深入剖析了廣州作為千年商都在歷史長河中的多元文化交融,點出了中華傳統「和」文化在社會發展進程中不可或缺的影響。  中華文化的多元融合  在本期《毛鋪•和文化》沙龍上,阿來細數了嶺南土地上的歷史變遷,從秦漢時期就經歷移民融合形成了獨特的嶺南文化,一路發展,直至近現代改革開放,廣州在開放中不斷融匯,兼容並蓄,將「和」文化體現得淋漓盡致。  阿來認為,在廣州,漢語公共語言與粵語方言共存,是對微觀層面不同文化源流的尊重。
  • 「中外翻譯傳統之互動與交融論壇」提出——
    本報訊(記者 楊桂青)大同大學許淵衝翻譯與比較文化研究院主辦,大同大學外國語學院、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與北京學研匯智網絡科技公司協辦的「中外翻譯傳統之互動與交融論壇」暨「賀許淵衝先生96華誕」學術活動日前在京舉行,來自全國近百位代表探討了中外翻譯中的難題、許淵衝翻譯理論與實踐、翻譯與中國文化的世界傳播等問題
  • 達爾文進化論中的中國元素
    他藉助大英博物館中通曉中文的專家翻譯、介紹,閱讀引用了大量的中國古籍資料。據統計,僅在他的三大名著《物種起源》(1859)、《動物和植物在家養下的變異》(1868)、《人類起源及性的選擇》(1871)中,引用中國古籍中的動植物資料不下100處。
  • 歷史文化源流 | 赤子之心
    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一個人不論活到多大歲數,最寶貴的是歷經滄桑仍懷有赤子之心;一個政黨要想永久執政,就要永遠保持對人民的赤子之心。」常懷「赤子之心」是我們黨鞏固執政地位,永葆先進性和純潔性的前提;常懷「赤子之心」是我們黨踐行宗旨意識,不斷改進工作作風的基礎;常懷「赤子之心」是我們黨保持奮鬥精神,領導人民努力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關鍵。「赤子之心」可以說就是「初心」。
  • 周作人追溯新文學的源流
    新文學運動是一場影響深遠的思想文化革新。關於文學、新文學運動以及這場運動的歷史源流等問題,周作人曾在1932年作了一系列《中國新文學的源流》的學術講座,另外還發表了一些相關的文章,針對不同問題分別進行討論。
  • 南哲新聞|對話賴永海:中國佛教文化走出去需要優秀的「翻譯」
    2019年8月10日至12日,《中國佛性論》翻譯暨在海外出版學術研討會在南京大學中華文化研究院召開。《中國佛性論》是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中華文化研究院院長賴永海的專著,是我國學術界第一部系統研究中國佛性論的專著,在海內外具有廣泛影響。
  • 施展談「新遭遇論」視野下的中國歷史
    這就引導著我去研究更早的中國歷史,一步步追溯到了上古時期,嘗試理解此後三千年中國歷史的演化邏輯。有了時間維度的視野,我又在空間維度上努力探索中原、草原、西域、高原、海洋等各個亞區域的多元互構關係。它一方面表現為一系列的物質文明發展,包括相關制度和貿易體制創建,在全球貿易和投資中的角色日益重要——我在書中,以全球貿易的雙循環結構刻畫了這個方面的發展;另一方面,伴隨經濟貿易全球化,在文化和精神層面,也進行著激烈的思想論辯,論辯的核心議題正是本書主題。這些深刻的主題,都蘊含在特定的政治和社會結構變遷中。我們可以把這個歷史時期稱為「社會主義改革時期」。
  • 會議|「理性與情感」:跨學科視野下的中西18世紀文化研究
    圍繞「中西交流」這一主題,上師大紀建勳從觀念史與翻譯的雙重角度來考證「天主」如何與「DEUS」聯繫在一起,並最終在「中國禮儀之爭」這場中西文化的大爭論之中脫穎而出。「DEUS」—「天主」的命名既是漢語神學的濫觴,更是基督教中國化的一個典範案例。
  • 【校報特稿】大學文化:專家學者談全球視野下大學文化
    專家學者談全球視野下大學文化編者按   10月24日,紀念天津大學(北洋大學)建校125周年系列校慶活動之一——全球化視野下大學文化研究第二屆天大論壇在我校科學圖書館舉行。全球化視野下大學文化研究第二屆天大論壇舉行
  • 翻譯中的「詳」與「略」
    開頭的一句俗話,翻譯的各不相同,在這個問題上最能反映翻譯的「詳」與「略」。翻譯的確定與不確定「譯」、「異」、「移」「變通翻譯」的是是非非理解語言與理解事實翻譯中的「經驗法則」翻譯與模仿也談「信、達、雅」作為文化中介的翻譯一次糾錯之旅中國英語「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