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21日,中華·敬德讀書會有幸再次迎來了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副院長、孟子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梁濤教授。本次讀書會,梁教授為大家論述了孟子思想中的重要觀點——性善論。
人性是善是惡,這個問題在中國兩千多年前的社會就已經開始廣泛討論了。梁教授認為,孟子「道性善」,其直接的現實關懷是距於楊朱和墨翟,確立儒學的價值理想;從思想的發展來看,則是對他以前論性方式及人性觀點的超越。人們之所以對孟子性善論產生種種誤解,往往也是因為將孟子「道性善」與其以前的論性方式混同起來。故在討論孟子性善論前,先要了解孟子以前論性的方式與特點……針對告子的「性無善無不善」說,無名氏的「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說,以及同為無名氏的「有性善,有性不善」說。我們認為,這些都是對性的一種外在概括和描述,不足以突出人的道德主體性,無法確立人生的信念和目標,不能給人以精神的方向和指導,更不能安頓生命,滿足人的終極關懷。故孟子言性,不採取以上的進路,而是另闢蹊徑,提出了他對「善」與「性」的獨特理解。 由此,梁教授引證了大量《孟子》中相關的章節語句,說明孟子對善的這種理解,較之於前人是一種發展與創造。孟子以前,善作為一個名詞,往往是指善人、善事、善行等,而善人、善事、善行之所以被稱為「善」,乃是因為其符合社會、民眾的一般認識,所以如果將善定義為「人與人之間適當關係之實現」的話,那麼,它顯然反映的是社會、習俗的外在標準。《孟子》書中雖然也保留了善的這種用法,但孟子「道性善」卻不是指這種意義的善,而是以內在的道德品質、道德稟賦為善,此道德品質、道德稟賦可以表現為具體的善行,因而是善,所以反映的是主體自主、自覺的內在標準,孟子的善可定義為:己之道德稟賦及己與他人適當關係的實現。 孟子不僅對「善」的理解與前人有所不同,對「性」的看法也有不一致之處。孟子之前,人們往往是把性看做一客觀的對象與事實,孟子則不然。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盡心下》)孟子亦承認「口之於味」、「目之於色」、「耳之於聲」、「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佚」事實上也是一種性,但又認為君子並不將其看作是性。這裡前一個「性也」,是一個事實判斷;後面的「不謂性也」,則是一個價值判斷。孟子性善論實際是以善為性論,孟子性善論的核心並不在於性為什麼是善的——因為「把善看作是性」與「性是善的」,二者是同義反覆,實際是一致的,而在於為什麼要把善看作是性?以及人是否有善性存在?
進而,梁教授又論證了孟子思想中善性之證成。他列舉了一些啟發性示例:首先,「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公孫丑上》)舉出「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這一特殊事例,以說明人確有本心、良心或善性的存在;其次,孟子還講了「古人葬其親」的故事,同樣是「示例」,說明羞惡之心也就是善性的存在;人之善性可以在特殊情景中呈現、流露,於此可以說明善性的存在,但在孟子看來,最能體現人的價值與尊嚴,最能反映人之特殊性的,莫過於人可以為了價值理想,為了善而犧牲自我。故「生死關頭的抉擇」、「生死關頭的醒悟」,也是孟子說明人皆有善性的重要「示例」。
此外,對於善性之分析——「四心」、「四德」與「才」的問題。梁教授辨析了學界對於孟子相關話語的分歧與爭議。在《告子上》中,孟子認為惻隱、羞惡、是非、恭敬「四心」即是仁義禮智「四德」,二者是一種等同關係。在《公孫丑上》中,孟子則認為惻隱、羞惡、是非、辭讓「四心」只是仁義禮智「四德」之端,二者並非直接等同關係。孟子以上兩段論述是就不同語境而言,不僅不矛盾,而且是互補的。孟子的以上論述實際涉及到兩個層面,在超越、先天的層面,他肯定惻隱、羞惡、是非、恭敬之心與仁、義、禮、智是一致的;在經驗、事實的層面,他則強調惻隱、羞惡、是非、恭敬之心只是仁、義、禮、智之端。
最後,性善成立之理由、根據及意義。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孟子強調人格平等,他是在儒家內部,首先對平等問題做出思考的人。而孟子肯定人格平等,又是建立在「性善」論的信仰之上。所以孟子「道性善」並非提出一種人性假說或理論預設,而是發現了人性中的一個基本「真理」,即「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也就是人皆有善性,並進一步指出人只有擴充、實現自己的善性,才能獲得人的價值與尊嚴,才能獲得人格平等,才能獲得人生之樂,才能實現「盡心、知性、知天」的終極關懷,從而確立起人生的目標與方向,為中國人提供了基本的生活「樣式」,在思想史上產生了深遠影響。
(參考文獻 梁濤:《孟子「道性善」的內在理路及其思想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