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成都10月19日電 題:他們歷經苦難 我們收穫輝煌——追記翻雪山過草地犧牲的紅軍無名英雄
新華社記者惠小勇、童方
在紅軍長徵走出草地見到的第一個村子——四川省若爾蓋縣班佑村,有一座名為「勝利曙光」的中國工農紅軍班佑烈士紀念碑,為了紀念千辛萬苦走過草地卻犧牲在最後一刻的數百位紅軍戰士而建,這是紅軍長徵過草地有史料記載犧牲人數最多的一次。
在「勝利曙光」的正面碑文前,記者看到時任紅軍十一團政治委員、開國上將王平回憶的這段悲壯往事:「紅三軍在草地裡走了整整七天,終於進到班佑。我們紅十一團過了班佑河,已經走出七十多裡,彭德懷軍長對我說,班佑河那邊還有幾百人沒有過來,命令我帶一個營返回去接他們過河。……走到河灘上,我用望遠鏡向河對岸觀察。那河灘上坐著至少有七八百人。我先帶通訊員和偵察員涉水過去看看情況。一看,唉呀!他們靜靜地背靠背坐著,一動不動。我逐個察看,全都沒氣了。我默默地看著這悲壯的場面,淚水奪眶而出。多好的同志啊,他們一步一搖地爬出了草地,卻沒能堅持走過班佑河。他們帶走的是傷病和飢餓,留下的卻是曙光和勝利。我們懷著沉痛的心情,一個一個把他們放倒,一方面是想讓他們走得舒服些,一方面再仔細地檢查一遍,不能落下一個還沒有咽氣的同志。最後發現有一個小戰士還有點氣,我讓偵察員把他背上,但過了河他也斷氣了。我們滿含淚水,脫下軍帽,向烈士們默哀、鞠躬告別。」
記者近日沿著紅軍長徵走過的道路,從四川省雅安市寶興縣翻越夾金山至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的小金縣,經夢筆山再到紅軍長徵走過的大草原紅原縣和若爾蓋縣,一路尋訪得知,像在班佑這樣悲壯的犧牲並不是個例,由於傷病、飢餓、寒冷、缺氧等原因,很多紅軍戰士在翻雪山、過草地中犧牲了,大部分沒有留下名字。他們參與播種,卻沒有收穫。
海拔4114米的夾金山王母寨埡口,對當年翻越夾金山的紅軍是一道「生死關」。鄧穎超曾在回憶錄裡寫道:「夾金山上終年積雪,雪山必須在每天下午4點前走過,否則大風雪來了,就會凍死在山上,有些體弱患病的同志,一坐下來就起不來或行走緩慢,不能及時趕過山頂,就犧牲在雪山上。」
犧牲在雪山上的紅軍戰士不在少數,而接下來紅軍三過草地,因陷入沼澤、飢餓寒冷而生病掉隊等原因,死亡人數不斷增加。
黃克誠大將回憶過草地時曾寫道:「許多身經百戰的英雄好漢,在戰場上沒有倒下去,卻倒在草地裡,默默地死去。在艱難的跋涉中,死亡越來越多,後邊的人無需嚮導,順著絡繹不絕的遺體,就可以準確地找到行軍路線。」
紅一方面軍收容隊一名老紅軍回憶說:「晚上掉隊的同志背靠著背休息,第二天早上發現他們的身體完全冰冷僵硬,就以這樣的『睡姿』離開了世界。特別是快走出草地的最後兩天,像這樣靜靜地長眠在草地的是成片成堆。」
在阿壩州紅原縣和若爾蓋縣的交界處,「金色的魚鉤」「七根火柴」的塑像吸引著不少遊客駐足紀念長徵中犧牲的無名英雄。若爾蓋縣史志辦副主任徐紹勇介紹,當時一、四方面軍混編過草地,類似這樣舍己奉獻而沒有留下姓名的故事幾乎天天都有發生。
95歲的老紅軍楊光明講了兩個自己親身見證的故事。一個負傷的營級幹部,為了不耽誤大家行軍,自己跳進了一條河裡就犧牲了,臨走前說:「我再也不要耽誤你們,要是再耽誤你們,你們也過不去了。」
還有一個戰士,犧牲前捏著兩塊銀元在手裡,對領導講:「我就算革命成功了,革命到底了(犧牲了),我就交最後一次黨費,兩塊錢,請你們交給黨。」
除了犧牲的紅軍戰士,還有1000多名紅軍戰士因傷病留在了當地,隨後遭到國民黨軍隊和地方反動武裝殘忍殺害。極少數人倖存下來,在那片只能種一季的土地上辛勤耕耘,逐漸融入當地藏族同胞的生活。戰爭年代他們九死一生,新中國成立後他們成為基層農牧區的工作骨幹,毫無奢求。
在翻雪山、過草地中紅軍非戰鬥減員數量巨大,據統計,紅軍一、二、四三個方面軍過雪山草地的犧牲人數在兩萬左右。由於種種原因,大多數紅軍烈士沒有留下名字,沒有留下遺骨,也沒有留下可供後人瞻仰的墓碑。
只有一個例外,在紅原縣亞口夏雪山海拔4450米的埡口上,有一座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紅軍烈士墓。
據紅原縣黨史地方志辦公室副主任賀建軍介紹,這裡埋葬著一個建制班的12名紅軍戰士,他們在1936年夜宿亞口夏山,因缺氧而窒息。直到16年後,他們的屍骨才被前來黑水剿匪的解放軍發現。
儘管這座紅軍墓所在位置偏僻,只能步行爬山才能到達,但仍有不少人來到墓前祭奠,懷念在長徵中犧牲的無名烈士。
犧牲在雪山草地中的無名英雄,和那些流落在長徵途中卻頑強生存的紅軍戰士,他們身上都體現了紅軍為解放窮苦大眾,不怕犧牲,甘於奉獻的精神。這就是民族的脊梁,他們歷經苦難,我們收穫輝煌。
點擊查看專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