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80年代初,現代科學哲學隨著改革開放的熱潮介紹到我國,它逐漸成為大學教學與研究的一個熱點,現在是大學哲學專業必修課程。自然辯證法可否用科學哲學來代替?這是發展哲學社會科學的一個重要問題。劉猷桓教授著《走進恩格斯——〈自然辯證法〉探索》一書(以下簡稱《走進》),對自然辯證法進行了深入的、系統的研究,提出了自然辯證法在哲學中的地位,它的基本思想、基本方法與基本內容,對於建設馬克思主義理論工程,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19世紀末、20世紀初現代科學哲學迅速興起。它是在數學革命(集合論)、邏輯學革命(數理邏輯)、物理學革命(量子論與相對論)的新形勢下,為了回答自然科學中重大的哲學問題而產生與成長起來的。它從馬赫、迪昂、彭加勒等肇始,由維也納學派奠基,再經過邏輯經驗主義的充實、豐富與發展,一躍而成為一個重要的哲學分支。
《自然辯證法》則是在現代科學哲學產生之前的30多年內,恩格斯為了確立辯證的同時又是唯物主義的自然觀和科學觀,運用唯物辯證法概括總結當時自然科學的最新成果創立的,它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組成部分。它在研究對象、研究內容與研究方法上都與現代科學哲學大異其趣。如何看待自然辯證法與現代科學哲學的關係?《走進》在下列兩個重大問題上做出了科學的回答。
《走進》首先著重論述自然辯證法研究的對象——自然界的辯證法,這是自然辯證與現代科學哲學的一個根本區別。在恩格斯看來,作為自然科學對象的自然界,它的客觀實在性、它的起源與發展,是對自然科學進行哲學反思的首要問題。
《自然辯證法》概括總結了19世紀自然科學的最新成就,全面地、科學地論證了自然界的辯證發展,描繪出一幅自然界辯證發展的圖景,主要是:康德-拉普拉斯的「星雲假說」關於天體的起源與演化;賴爾的「地質漸變論」關於地球的演化;施萊登與施旺的細胞學說與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關於生命的起源與演化;恩格斯的「勞動創造了人」的學說論述了人類的起源和意識的產生。
《自然辯證法》科學地證明了「自然界是不依賴任何哲學而存在的;它是我們人類即自然界的產物本身賴以生長的基礎,在自然界和人以外不存在任何東西。」
現代西方科學哲學持相反的觀點,提出在科學中「拒斥形上學(玄學)」的口號。他們割裂了經驗與思維、割裂了實踐與理論,認為科學認識的對象不應是客觀存在的自然界,而只能是感覺經驗;在他們看來,自然界的本質和自然界運動的規律性是超經驗的和非經驗的東西,是「形上學」,不是科學。維也納學派提出的判別知識是否是科學的原則——「證實原則」,認為任何科學命題只有表述經驗內容、只有能被經驗證實,才有意義,否則就沒有意義。實證主義者就是按照這種科學觀來為科學劃界的。
其次,走進》指出,自然辯證法》要對自然科學成果和自然科學自身所體現的哲學精神進行概括、總結和反思,就必須對自然科學從認識論、方法論上進行概括、總結。恩格斯正是在「把全部自然科學作為一個整體加以概括的基礎」解決哲學與科學關係的前提下實現的。
恩格斯以自然科學為中介揭示出自然界的辯證法,形成以辯證自然觀為核心的馬克思主義自然哲學。這是自然辯證法與傳統自然哲學的又一個根本區別。傳統自然哲學是「形上學」一部分,又是用思辨的方法直接去把握自然界,而今天看來有科學的哲學思想,那時也是屬於傳統自然哲學的。
恩格斯通過對自然科學自身辯證法的揭示,形成以辯證科學觀為核心的馬克思主義科學哲學。首先他指出科學獨立的時空標誌與本質;其次把自然界的運動形式及其轉化作為科學研究對象和分類原則;再次研究了科學發生和發展的特點以及科學的兩極功能。
恩格斯關於自然科學的哲學反思,對自然科學的發展具有重大的方法論意義。其一,既然物質結構的層次是無限的,那麼自然科學的發展也是無限的。由此得出結論,隨著新的物質層次的認識,也必然出現新的自然科學分支。物質層次朝微觀與宏觀兩個方向深入,與基本粒子的發現的同時創建了量子力學,與星系發現的同時創建了天體物理學。其二,隨著科學研究深入到更高級、更複雜的物質運動形式,必然會出現交叉科學研究領域。恩格斯從物質運動形式的相互聯繫與相互轉化,指出了隨著自然科學不斷分化又不斷綜合的趨勢,自然科學研究必然要進入一個新的領域——交叉科學領域。20世紀80年代後,交叉科學的蓬勃發展證實了恩格斯的預言。
縱觀現代西方科學哲學,它是隨著現代科學革命的浪潮,急速發展起來的、一門成就非凡的哲學學科。其出發點是邏輯經驗主義,它以物理學為科學知識的典範,以數理邏輯為分析科學知識的工具,深入地研究了科學理論的結構(演繹系統)與功能(解釋與預見),因而成為現代西方科學哲學發展的基地。邏輯經驗主義的研究提出了現代科學的認識論與方法論問題,如科學知識的基礎、科學理論的解釋、科學假說的確認等。現代科學哲學在邏輯經驗主義建立的基礎上沿著兩個方向發展:一個方向是經過批判理性主義、歷史主義、新歷史主義等,把新的、更深入的問題,如科學發展模式、科學內史與科學外史、科學研究綱領方法論、科學進步的合理性、科學實在論等引入科學哲學研究。另一個方向是經過語言學轉向、解釋學轉向、修辭學轉向,向後現代科學哲學發展。
由此可見,現代西方科學哲學有它特殊的研究對象、研究方法與研究內容,不能用它來取代自然辯證法,恰恰相反,應該在自然辯證法的基礎上,二者相互補充、相互促進,共同發展。
《走進恩格斯——〈自然辯證法〉探索》 劉猷桓著 吉林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