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屆玉學杯玉器鑑賞徵文大賽(玉學院&玉雕界聯合舉辦)已順利進行了8期月度賽,目前第9期徵文即將結束,我們將陸續發布。現發布楊曦的《諸相非相》,三篇鑑賞入選作文,請大家投票、點評。我近來常常夜晚安靜地端坐於楊曦老師這件《諸相非相》的作品照片前,痴痴地望著這件色蘊濃厚卻造型清逸的作品,期待著自己有一天在這作品前頓悟,可這頓悟卻走走停停,遲遲不肯來,我只能繼續痴痴地觀賞:整件作品以和田深青玉子料雕琢,玉料青色濃重,質地細膩緊緻,置於亞克力底座之上;蓮花半開,出水而立,亞光打磨的花瓣經脈分明,花莖纖長有力,由後向前盤曲生長;蓮花後面好似身披衣冠的觀音背影,衣冠下的觀音微低頭,輕轉面,似乎正在聽音觀世,此刻微風徐來,天冠輕舞;蓮花花瓣與衣冠之影層次分明,一個用以亞光手法,一個用以拋光手法,一前一後,一靜一動,忽而撩動我眼,忽而撩動我思。 「諸相非相」出自《金剛經》:「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以我對文字淺薄地理解,即眼前之一切所見諸相,皆非萬物本相,「顯」非相,「隱」亦非相,萬物不變之相方為本相,若得不變之相,方為即見如來。何為「相」?佛語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簡單地理解,就是我們所能看到、聽到、摸到的萬物之態,皆為虛相,都不是萬物本源。那麼何為諸相?簡單的說就是一切的「相」,包括但不限於六塵、六根、六識之相,而佛籍經典中常常所提及的無相、實相、非相等,是指眾生本具的真如佛心,其本體所顯的真如法相,因為這個 「法相」是無形無色、無覺無觀,因而又名無相、實相,但這又不是六塵、六根、六識相,故名非相。夜靜端摩作品之時,心由蓮莖引領入境,「蓮」系佛法聖相,蓮根植淤泥,蓮花綻於水面,正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任憑紅塵中焦灼、痛苦、煎熬、慾念紛擾,心無掛礙,生得妙法。玉蓮色濃青,蘊厚重,映釋佛法之厚仁,使得心魂脫身入玉蓮,深感"掬除灑掃,塗香散花,更採青蓮,重布其地,惡疾除愈,形貌增妍,身出名香,青蓮同馥。"(玄奘《大唐西域記·呾叉始羅國》),因而「蓮」於此處是相,青蓮之相由目入心,為妙法所顯之相;隨蓮入影,微風輕至,頂冠飄逸,於眼中呈觀音側影之相,籍以細膩緊密的青玉衣冠,顯「縝密以慄」的佛玉之智;待我心神回至,轉角而視,此影又好似一塊遮了物的青絹,好似一件被輕輕掛起的蓮服,又好似一片被拈起的出水荷葉,既為觀音之相,又非觀音之相,想必觀音菩薩的無量法相說的就是這有相又無相,也應了「諸相非相」的「非相」。我問自己,觀音之相於吾心,是何相?眼中所見觀音,系其無量法相的其一身相,腦中所想觀音,是曾見過的無量法相中的不同身相,觀音身相系觀音相,又非觀音相。既然「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那青玉衣冠所遮正是我的本心。我心有萬念、萬欲、萬惡,我入貪、痴、嗔,我不自知,因其有相又無相;我欲斷念、斷欲、斷惡,出貪、痴、嗔,而我不自量,因其無相又有相。《無量壽儀軌》說:「是菩薩作是思維,一切有情身中,具有此覺悟蓮花,清淨世界不染煩惱。」換而言之,我若求得蓮的心境,就會顯現真我的佛心,而此心境的第一步,不就是包容我心,以大仁之道度我心的萬念、萬欲、萬惡,度我出貪、痴、嗔,心無掛礙,便也是得大智慧。青玉之仁智,佛法之仁智,皆見於這「諸相非相」之中。
藝術玉雕應該給人精神上的暗示與啟發。楊曦大師的和田深青玉子料《諸相非相》就是這樣,這個作品名字讓我琢磨良久,既似是而非,又浮想聯翩……玉雕是個人認知的某種表達形式,集藝術和文化於一體的個人呈現。本作品立體圓雕的方式,呈現出兩個部分,後面高立的看像是蓋頭或是大鬥篷,被某種力量支撐起,卻不見面容及身體。這種無形的,讓人浮想聯翩的方式,或許想向人們傳達精神世界的力量強大,豐富內心世界和精神可以支撐起外在的一切,表現是寫意的;前面的高浮雕半立體荷花,是栩栩如生的寫實手法。即使材料為深青玉,依然不影響荷花的聖潔之感。作品寫意與寫實的對比,好比陰陽的結合,虛實並濟,雖然工大費料,實則巧用材料,呈現出更加耐人尋味的效果。 若是聯想過去、現在、將來,時空的概念或許都是我們的錯覺,唯一存在的就是能量或集合方式。它們無形或者有形、強大、堅定。有句話說「你的過去是由現在決定的,你的未來也是由你的現在所決定的。」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所有的一切卻都離不開它。從能量的角度看,材料看近似是黑色,而黑色具有最強的能量,給人懼怕之感。例如黑夜或無光之處,人們會覺得很神秘,因為分布了不可控制的能量。所以黑色既神秘又強大,會令人升起敬畏或者恐懼,從而轉化成強大的動力,向著光明升騰!不同的能量組合成不同的物質形式,是從無形到有形的轉化,玉就是其中的一種。玉玦和玉環象徵的就是能量的流動形式 ,是具有象徵意義最早的圖形,也代表著神學的崇高。本作給我的第一感受就是表現形式非常當代,既有白話表達也有文言文的表達,訴說能量與宗教對人類文化的意義。為什麼這麼說呢?「菩薩不住色聲香味觸法」,作品雖然色黑、素雅,但在我看來就是能量在發揮作用,向人們訴說著生命是向陽的,是有信仰來支撐的。當然對於當下也還有其他的隱喻。若說「諸相」意指觀音,從觀音菩薩的蓋頭看,古有女子出嫁的紅蓋頭,代表吉祥美好,那觀音的蓋頭除了聖潔之意,還包含有無所不能之相。如果說神是高尚的、完美的,那也是人類將所有想要達到的樣子,結合塑造一個完美的形象出現,讓人們朝著這個完美方向發展。故然,人類社會一直都需要這樣的精神支柱或引領方向的完美化身來維持社會穩定。人本身就是能量體,眾生皆是,而神明是引領所有能量體的帶領者。菩薩的形象是教化人的,也是生命眾生的引領者,也就是普渡眾生!正如法國思想家文學家羅曼羅蘭說的「藝術是發揚生命的,死神在的地方就沒有藝術。」那麼,宗教也是給人類生命體準備的。若說這蓋頭「諸相」會是其他,那麼荷花後面的蓋頭,也可能未必是菩薩的,難道不能是死神的嗎?既然有生的世界,那麼也必然有死的世界,凡事皆從不同的角度看問題。前面的荷花意味著「生」,後面是未知的「死」呢,這也是陰陽同存,是更合理的解釋。大多數人只能看到生的部分,懼怕死亡,往往不願意看到反面。可是死神並不可怕,因為每一個靈魂都會經歷生死。死的世界對於活著的人來說是未知的,是恐懼的。死神的出現,不正是激勵活著的人,好好地活著嗎?活出價值來。臧克家為紀念魯迅先生詩中寫的「有些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他還活著...」我理解的「諸相」是表面看到的東西,其實未必真實,而「非相」才有可能更接近真實。記得在上一篇《名山有仙住 真佛話家常》稿子中提到,佛與魔還有人、鬼是存在同一個空間的。我們為什麼只看到好的一面呢?自欺欺人?引用陳果的一句話,「happy真的可以happy嗎?也未必!」諸如當下熱門的整容,猶如「畫皮」一樣無趣,在有限的生命中,應撇去虛幻,追求真實的「非相」——那就是內心的安寧。作品魂牽夢繞了許久,聯想很多,紛繁雜亂。最關鍵的是讓我體會到世間萬物皆虛實並濟,看穿問題的本質既是活人的良方,又是宗教所指。相比於金燦燦的佛像,我們更喜好親近玉的。玉石經過精工雕琢,精光內蘊,給人含蓄雅致的美感。像這件作品,深青玉色,水墨拋灑一般的線條,不張揚,不炫耀,清幽淡雅,無聲無息,透漏著些許神秘,看一眼便掛在心上……這是我們中華古典美學獨有的味道。作品構圖取虛實結合法,重心偏向一側,所有物象的動勢則指向另一側留白的部分。讓觀賞者的視覺和心理參與進來,共同創造一個超越的意境,營造從有限到無限的虛空、延展的空間。在無限留白的空間裡,引發一系列從人生信仰到藝術創作的思考和感悟。在這件作品中,似真似幻的面紗下,若有若無的形體,是一位世間修行的禪者?還是超脫塵世的得道高僧?或者,根本就是一片迎風而立的荷葉?是,也不是;像,又不像;諸相,非相。作者僅用少許筆墨著意,筆到意到。如同修習禪宗,以心傳心,不立文字。佛、如來,作為法身佛,佛像的真正標準在哪裡?尋遍世間無所得,我們只能無限接近那個標準。如果,每一尊佛像都不夠標準,那麼,我們為什麼還要為佛造像?大千信眾禮拜佛像還有什麼意義?我們受外在事物觸動時,心裡會自然而然產生相對應的相,在《心經》中稱之為「色」,心中的色相和外面的物,這兩者的差別是絕對的。就像,我們雕琢的佛像和佛真實的形象永遠無法完全一致。所以,我們不可以相為實,不可把相當真。因為它不是外面實有的東西,而是本心裡暫存的幻象。相為心聲。禪意佛像注重寫意傳神,唐卡度量著色,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藝術手法都是在向終點無限接近,接近是用心體悟的過程,這過程就是修行。作品用寫實手法雕琢一莖蓮花,花心在畫面整體的黃金分割點,花瓣於背景人物心胸處次第綻放,形態優美,動勢舒展自如。若無修行,純粹技巧堆砌複製,是妄想分別心、煩惱心造作的產物,是造作不是藝術創作,更談不上功德。真正有修行境界的作品,具願力加持,會用一顆平等心與世界對話,用謙卑的姿態去讚嘆。像本作品中的這朵蓮花一般,境界自在清淨,圓滿無礙,給人直指人心的頓悟,見者傾慕。世間萬法,無非心法。《心經》講諸法空相,當體即是。八萬四千法門,無量法門,方法手段儘管不一樣,無非修一顆清淨平等正覺之心,即如來本心。「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金剛經》)藝術創作也是如此。用刀筆雕琢,用文辭修飾,借物象啟發,憑思維去判斷,光靠這些都不可能離相。修行即修心,世間最好的修法是以有相解空相。作者用簡潔、唯美的玉雕語言呈現一個精微的內涵,以清淨心注入菩提種子,讓作品境界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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