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正是《黃帝內經》上講的「天地俱興、萬物以榮」的好日子。好容易有幾天清明假期,各個旅遊景點遊人如織。在兩千五百多年前的一個春天,孔老夫子也同樣沒有辜負大好的春光,帶著幾個弟子春遊了。這件事記錄在《論語·先進》裡。
我們現在的春遊呢,無非是幾個朋友在一起,逛逛公園、爬爬山、拍拍照、吃點東西,然後扔下一堆垃圾,表示自己到此一遊了,然後就回家。那孔老夫子組織的春遊,是什麼樣子的呢?我們邊看原文邊聊吧。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這次春遊,孔老夫子帶了四個學生。大概是找到了合適的地方了,這四個學生圍著老師坐了下來。大概是春日的陽光讓人溫暖,春日的鮮花特別養眼,在微微的春風下,孔老夫子開始和弟子們聊天了。
「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孔老夫子的意思就是,雖然我年紀比你們大,你們也不要感到有什麼拘束啊。平常在家的時候,你們總是說沒有伯樂賞識你們,假如現在真的有伯樂在,你們打算怎麼說呢?孔老夫子的弟子號稱三千,賢人七十二,說起來,他的弟子們有很多都是真有本事的。
子路率爾而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子路是個急性子,聽老師這麼一說,馬上就開口了:「假如一個擁有千輛兵車的國家,夾在大國中間,常被大國武力欺負,國內還鬧饑荒,這樣的國家如果讓我去治理,只要三年,我就可以讓這個國家的人民驍勇善戰,並且還能懂得禮儀。」子路這話,說得很有信心的嘛。
「夫子哂之。」孔老夫子聽了子路的話,微微一笑,並沒有加什麼評論。只是這個「哂」字,讓人懷疑孔子有點譏笑的意思。哂的漢字構成:「口」加「西」,難不成孔子心裡認為子路說的話就象太陽打西邊出來的?但這種猜測似乎有點不厚道,孔子曾多次談到子路擅長政事。又或許孔子是笑他還是那麼急躁,沉不住氣,做什麼事都是一馬當先的衝出來了。
「求,爾何如?」接著,孔子就問冉求。
「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冉求剛開始說方圓六、七十裡的國家,馬上又改口變小,為五、六十裡的國家。這樣五、六十的國家呢,如果他去治理的話,到第三年,可以使老百姓吃飽穿暖,至於這個國家的禮樂教化,就要等君子來教化了。冉求還是很穩重的,知道自己什麼行,什麼不行。
「赤,爾何如?」孔子沒有對冉求的話發表評論,而是直接問公西赤了。
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會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公西赤的意思是:「我不敢說我能做到,但是我願意學習。在宗廟祭祀、同別國會盟的活動中,我願意穿著禮服,戴著禮帽,做一個小小的司禮官。」公西赤這番話挺謙虛了,孔子後來也是這麼評價的。
「點,爾何如?」孔老夫子這裡同樣也沒有評價公西赤的話,而是直接就問曾點了。曾點是曾參他爸,曾參大概比他父親更出名,是二十四孝的主角之一。
「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聽到老師點到自己的名,曾點把彈瑟的聲音逐漸放慢,接著「鏗」的一聲結束了彈琴,然後離開瑟站起來說:「我的志向和他們三位說的都不一樣。」
曾點的這一系列動作,很有畫面感啊,不急不躁,很是優雅。他們春遊居然還帶著樂器的,如果是在現代,這也太拉風了吧。特意找度娘查了一下,瑟是撥弦樂器,和古琴差不多,個頭也不小呢。我想,他們春遊,一定是駕著馬車去的,瑟是放在馬車上的。
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孔老夫子說了:「有什麼關係呢?不過是各人談各人的志向罷了。」
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曾點的意思是:「暮春三月,換上春裝,和五、六位成年人,六、七個少年,去沂河裡洗洗澡,在舞雩臺上吹吹風,然後,一路吟唱著回家。」這番話,也好有畫面感啊;這樣的生活,是多麼愜意啊!難怪曾點說他的志向和其他三位的志向不同。看看其他三位,他們的志向都是好好工作;而曾點的志向呢?,則是好好生活啊,這著眼點就不一樣了。
夫子喟然嘆曰:「吾與點也!」孔老夫子聽到這裡,終於說話了,他長嘆一聲說:「我的志向和曾點是一樣的啊。」這麼看來,夫子的志向也是要好好生活啊。只是夫子為何要「喟然嘆曰」呢?是不是夫子覺得眾人汲汲於名利,願意以好好生活為志向的人實在太少了呢?
不知夫子他們談完志向後,還聊了一些什麼?他們回去的路上,是不是坐在馬車上「詠而歸」的呢?這大概是有歷史記載的最早的一次春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