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砍頭息」，法院咋處理？

辛剛作

記者 成全勃

民法典亮點 利息預先在本金中扣除的，應當按照實際借款數額返還借款並計算利息。

「砍頭息」是民間的一種通俗叫法，指的是在民間借貸中出借人在向借款人發放資金時，預先從本金中扣除的利息。這相當於借款人尚未開始使用資金，就要先為借款付出代價。雖然支付「砍頭息」是雙方的真實意思表示，但是這種不公平的民事行為，法律上是如何規制的？

2014年1月16日，今玉房地產有限公司作為甲方，與乙方張某籤訂《補充協議》，約定今玉公司向張某借款2000萬元，於2014年4月20日前歸還。如今玉公司未按期歸還，則承擔自2014年4月21日起每日按千分之五計算的違約金；同日，張某與今玉公司籤訂了28份《商品房購銷合同》，並於次日到房管局辦理了合同備案登記手續，以此方式為今玉公司的借款提供擔保；雙方籤訂的《補充協議》第二條約定：「甲方同意如不能於2014年4月20日前將乙方的借款2000萬元人民幣予以返還，將承擔無條件配合乙方（登記於乙方名下的商品房）進行更名及銷售。」

2014年1月28日，張某向今玉公司打款2000萬元。2014年1月21日、1月28日、4月18日，今玉公司分別將300萬元、300萬元、1000萬元支付至張某。後因今玉公司未能按時還清本息，張某遂提起訴訟，請求今玉公司償還本金及利息，並確認其對依據商品房買賣合同登記備案在張某名下的房屋拍賣、變賣所得價款享有優先受償權。

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認為：張某於2014年1月28日向今玉公司打款2000萬元，今玉公司在2014年1月21日提前支付300萬元利息，於2014年1月28日打款當日又還款300萬元，這兩筆還款均為預先扣除利息，應當在借款本金中扣除，實際收到借款本金1400萬元。張某在庭審中認可2014年4月18日還本金款1000萬元，則剩餘本金為400萬元，現借款期限已經屆滿，今玉公司應當承擔還款責任；雙方約定「今玉公司未按期歸還則承擔自2014年4月21日起每日按千分之五計算的違約金」，該約定過高，考慮地產項目的特殊性，結合本案的實際情況，酌情按照年利率18%計算；雙方在《補充協議》中約定今玉公司不能還款則需「無條件配合乙方（登記於乙方名下的商品房）進行更名及銷售」，張某可以直接取得房屋所有權或者將房屋過戶至指定人員名下，該約定屬於流質條款，違反法律的禁止性規定，故雙方籤訂的《商品房購銷合同》屬於無效合同。遂判決：今玉公司於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償還張某借款本金400萬元，並支付自2014年4月21日至實際清償之日止按年利率18%計算的違約金；確認今玉公司與張某於2014年1月16日籤訂的28套房屋的《商品房購銷合同》無效。

張某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

雲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審理認為：因二審中，雙方當事人均認可今玉公司於2014年1月21日支付的300萬元與本案所涉借款無關，故一審認定該筆款項在借款本金中予以扣減不當，本院予以糾正；2014年1月28日款項出借當日，今玉公司向張某還款300萬元，該筆款項應在借款本金中予以扣減，張某實際出借本金金額為1700萬元。2014年4月18日還款1000萬元，因該筆款項的支付時間在《補充協議》約定的還款期限2014年4月20日之前，故一審將該筆款項認定為歸還借款本金具有相應依據。經扣減，今玉公司尚欠張某借款本金金額為700萬元，一審認定借款本金金額為400萬元不當。

因今玉公司未按期償還全部借款，且《補充協議》約定自2014年4月21日起計付違約金的標準「日千分之五」已超過年利率24%，張某訴請今玉公司按年利率24%支付違約金符合法律規定。

2020年5月18日，二審法院作出了相應判決。

陝西渭臨律師事務所律師姜向蓉認為，本案中，今玉公司與張某籤訂借款協議本金為2000萬元。出借當日，今玉公司向張某還款300萬元，顯然這筆款項屬於「砍頭息」，根據合同法第二百條「借款的利息不得預先在本金中扣除。利息預先在本金中扣除的，應當按照實際借款數額返還借款並計算利息」的規定，應在本金中予以扣減。新頒布的民法典對合同法的該條予以保留，說明該條文是符合現實需要的。需強調的是，出借人在提供資金時預先收取「砍頭息」屬於違法行為，借款人遇到「砍頭息」時，法院只能按出借人實際出借的金額來計算本金，而不是僅僅根據借條等債權憑證上載明的金額來確定。但是，借款人有義務就支付「砍頭息」的事實承擔舉證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