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浙江省地理特級教師金子興老師成長之路有感
編者按：本文為浙江省衢州第二中學李梁輝老師發布在《中學地理教學參考》2020年第4期.上的訪談文章，轉發與大家分享地理名師的專業成長經驗。
一、信念——名師的根在家國，魂在民族
訪問：金老師，談談您的成長經歷對您的地理教育情懷的影響？
金子興老師自述：1965年，我出生於浙江西部的普通農村家庭。12歲那年，恢復高考，當時這個消息猶如一塊石頭投進平靜的湖面。普通人有了追求夢想的機會，我正是這萬千中的一員。那時候，農村孩子躍出農門不容易，躍入「龍門」更不容易。當時定下目標：埋頭苦讀，改變人生。在讀大學的時候，地理師範並非是我心儀的專業，但還是願意接受的。後來在學校經過系統培訓以後，認識到培養人才對「四個現代化」的關鍵作用，能讓更多像我這樣的農村子弟通過知識改變命運，漸漸地對這份職業有了新的認識。大學畢業後，我被分配到衢州二中，開啟教育生涯。這些年裡，黨和國家一直貫徹「百年大計，教育為本」的教育宗旨，也正是因為遇見一個這樣偉大的時代，在衢州二中遇見了一批又一批志同道合的優秀同事，學校教育發展呈現勃勃生機，讓我對未來教育充滿希冀，願意為教育發展貢獻自己的微薄之力。
透視：走近金老師，能夠強烈的感受到中國知識分子愛國如家的優良傳統，擔當意識使他在教育的過程中任何時候都考慮到家國的命運與民族的復興。面對複雜的國際關係，他以「一帶一路」的思想引領學生認同國際合作的價值與意義；面對轟轟烈烈的地理課程改革，他呼籲改革的步伐慢些走；面對課堂教學中的問題，他憤慨憂思，筆耕不輟的書寫、分享與呼籲自己獨特的見解；對於教育理想，他始終如一的忠於黨和國家的教育信念。他一次次守護教師的精神家園，這是一種「以教育為己任」的教育家氣度與情懷，而這種情懷正是他靈魂的信仰。
真正的師者，首先是一個真正的愛國主義者。沒有祖國的強盛和民族的安寧，我們縱有凌雲壯志的教育理想，也無處安身。金老師於新加坡研學後在《從地理視野看新加坡的引路教育》一文中感慨：「在新課程改革的洪流中，要學習新加坡的精英教育和普適教育，我們要靜心研究新課程改革，為每個公民找到自己的人生坐標，讓課堂教學充滿德性」。這種教育的感慨所傳遞的就是坦蕩教育胸懷和民族憂患意識，在日常的教研活動中，金老師經常強調，我們的地理課始終要根植於國家和時代背景，引導學生懷著強烈民族認同和家國情懷，這是金老師教育教學過程中始終堅守的核心價值。學習金老師，首先就要學他做一個有魂有根的老師，只有體會了他身上這樣一股強大的精神特質，才能領悟他對地理教育教學的深刻理解與對學生熾熱如火的熱愛，才能理解他對三尺講臺的孜孜不倦。
二、視野——胸中有書，目中有人，身上有歲月年輪
訪問：金老師，您一直推崇閱讀的力量，閱讀是如何幫助您促進地理教育教學的呢？
金子興老師自述：作為一名教師，應該保持相當程度的職業敏感，要緊跟時代的步伐。我努力這樣去踐行。教師首先要去閱讀教育文件，從「雙基」到「三維目標」再到當下「核心素養」，對應的是不同的課程理念、結構與目標，我們需要去領悟這些課程知識，並在課堂中讓這些教育理念在教育教學實踐中生根落地；教師要閱讀國內外新聞，尤其是教育、科技、社會、國際等方面的新信息，使自己的教育教學具有時代氣息和寬闊的視野；不僅要閱讀地理書，更重要的是要跳出地理看地理，也即要去閱讀歷史、哲學等方面的書籍，注重學科，更要注重跨學科，學會從多學科的視角看問題。當然，作為地理教師，不光是「胸中有書」，還要「目中有人」。因為，教育作為一種培養人的社會活動，面對的是活生生的「人」。民族復興的關鍵因素很多，人才是最重要的，以人為本的教育方針就要時刻牢記在教學中「目中有人」。回顧站在講臺上幾十年，我曾困惑：助力於一屆又一屆的學生考上大學，而對未來建設者的培養考慮少；地理知識傳遞的多，實際才幹關注的不夠。每個學生都有他的個性與潛能，有時閱讀不到位就可能將被抑制了，這實在是教育的罪過。教學工作不僅教在今天，更要想到明天。曾有些老師認為，優秀的地理教師只要講清原理、精選案例、歸納應試技巧就是好的地理教學。好的地理教學的確該傳輸地理知識與技能，但絕不僅如此。應該站在教育的制高點立體式地看待地理教學，對此我總會直言不諱的提出自己的觀點，正因如此，我撰寫了《我心中的地理教學》，地理教學除了培養公民必備知識素養，更要從「可持續發展」和「人文關懷」的視角幫學生擦亮眼睛，剖析地理教學目標的多維性追求。
總之，作為一名教師，身負育人之重，必須有寬闊的視野，才能把學生教好教活；只有與時俱進，領略時代風採，才能不落教育改革的步伐。
透視：「胸中有書，目中有人，身上有時代年輪」是金老師幾十年教學的凝練樸實的教育箴言，仔細領悟，應內涵三重教育境界：
其一是「胸中有書」，這裡的「書」首先應該是地理教材，金老師經常告誡我們：「如果要學生愛上地理教科書，前提是我們有能力解讀手上的地理教材」。教師應將地理教材瞭然於胸，做到「如出己之口」；這裡的「書」不僅僅是地理教材，還包括拓展視野的所有的書，師從金老師的這幾年，筆者耳濡目染了金老師的閱讀愛好，有時他會捧著一本《夢溪筆談》研讀古人地理智慧；有時讀《哲學研究》以靜享哲學之境界；有時讀《課堂研究》以品味課堂之魅力......正是因為他瞭然於胸的書越多，課堂教學才有張力。
其二是「目中有人」，這裡的人就是「學生」，無論是備課抑或上課，釐清和研讀學生的認知能力和心理特徵，尊重學生的探究渴求，是有效地理教學的根基。每堂精心備的課，不能僅僅為完成課堂任務，要走到學生的心中去，使學生有新的智慧生長。
其三是「身上有歲月的年輪」，一個優秀的教師應該緊跟時代步伐，不斷刷新腦海中的教育教學理念，站在時代的需要和育人的高度去設計教學活動，唯有如此，我們的教育才能順應祖國與時代發展的需要。
三、敬業——堅守三尺講臺，學、思、行並重演繹精彩地理課堂
訪問：金老師，在聽您的地理課過程中，有一個深刻的感受：教學結構非常嚴謹，卻又不失活潑，您是如何煉就如此技藝的呢？
金子興老師自述：我25歲大學畢業，初出茅廬。上了講臺以後發現，我的學歷水平不等於崗位水平。初入職位，我的指導師傅測試我的區域地理知識水平，問葛摩、史瓦帝尼、吉里巴斯，對馬海峽、大隅海峽，科隆群島等地理事物在哪裡，我都說不出來。暴露了我區域認知水平不夠。記得90年代，有一次講到冰島的成因時，錯說了它位於太平洋，引起了課堂「轟動」。自此，我每天早起和晚睡，地圖不離手，強補區域知識，減少知識錯誤。充分研讀地理教材，努力做到與教材對話，理解教材的知識結構；立足於學生的認知，再將知識結構轉化成教學結構，即設計有邏輯關聯的地理問題；注重課堂對話，學會傾聽，努力做好表現性評價，是提高課堂質量的關鍵所在。
尋找一把尺子度量自己。我們學校地理組的教研風格直指問題，點評犀利，每一次公開課上完以後，都要把課堂中的問題說出來，提出改進策略，我稱之為老教師給我們青年老師「洗澡」，洗淨教學有機體中的汙漬，從而促進教學能力的進步。從教至今，我堅持寫教後反思，一寫課堂教學過程中學生們的精彩瞬間，二寫自己的教學思路，在寫的過程中，經常發現教學目標與預期的不一致，而寫下一點自己的思考，不求長，但求對教學智慧的積澱。三寫教研評課過程中碰撞出的智慧火花。這些年，我發表的百餘篇論文，就是通過在反思中發現問題，在實踐中檢驗，在整理和總結中收穫的。
教育事業是實踐的事業，在實踐中不斷反思自己的毛病。我一直歡迎同行來聽我的地理課，幾乎每節課都有老師來聽課，正是因為置身眾目睽睽之下，我對課堂教學絲毫不敢懈怠，養成了嚴謹的習慣。地理課程的實踐性特徵非常突出，行走是地理人所必須，能為課堂傾注新鮮空氣。出生於山區農村家庭的我，從小就養成了熱愛行走的習慣並延續至今，這是我個人的喜好，我喜歡行走在古樸深邃的山川中、喜歡大自然的一草一樹、喜歡在鄉村古鎮駐留並與他們對話......行走的每個足跡我都會拍攝、記錄和分享它們，這些親身經歷過的地方是我地理課中鮮活而又有生活氣息的地理素材來源。教師的教學設想要思路清晰，地理課要注入生活的素材，教課才能在三尺講臺演繹精彩。
透視：師以教為本。一個老師留給學生最初的印象就是從上課開始的，老師的語言、板書、教態、習慣動作、甚至口頭語，都會讓學生津津樂道。一個優秀教師的人格魅力的展示，最基本也是最主要的舞臺就是課堂，學生也許會忘記曾經聽過的許多大報告，卻會時時想起每個好老師在課堂上的精彩細節。所以，要做一個稱職進而成長為優秀的教師，就必須在專業上敏思好學，在教學上精益求精。好教師不是天生的，也不是評出來的。真正的好教師是勤學出來的、苦練出來的，是在學生殷切而嚴格的眼光裡成長起來的。金子興老師中學時期幾乎沒有學過地理，大學時期也沒有重視區域地理知識的學習，但是通過和學生一起的課堂和自己的勤學苦練，才百鍊成鋼。是勤於苦學、精於思考、樂於行走讓金老師的地理課堂演繹精彩。
四、超越——遇見教育，遇見更好的自己
訪問：金老師，在平日工作裡，幾乎每天都是激情滿滿，似乎總有一股不竭之力讓您煥發活力，請您分享其中的緣由？
金子興老師自述：德國教育學家第斯多惠說：「教育必須要在他自身和自己的使命中，找到真正教育最強烈的刺激。」這最強烈的刺激就是自我教育，這種自我教育是自我認知與經驗的系統化總結。初上講臺時，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教材教法，想著怎麼樣把每節課的知識點落實。教學目標是什麼？教學重點、難點是什麼？如何引入？考試結果出來後，學生成績在年級裡名列前茅我就歡欣鼓舞，平均分不佳就急火攻心，然後花更多的時間去練習、講解。
教了幾年之後，我逐漸把關注點從教轉移到學生的學。同樣在一個課堂裡聽課，每個學生的學習結果卻迥異。於是我開始嘗試理解學生的學習過程，把自己放到學生的位置上，想像他們在學習時會遇到什麼問題。我領悟到地理與地理教育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領域，自己所學的那些地理知識並不能保證我成為一名優秀的地理教師。在這個階段，我開始留給學生更多的時間去預習、探究、試錯、展示。總之，一切能夠提高學生學習效果的方法我都願意去嘗試。這一階段的成果是，我教得不累，基本上不需要再佔用地理課之外的時間，學生成績卻維持在較高的水平。
再後來，我注意到一個現象，那些學習成績好的學生，哪怕地理學習能力並不突出，但通常都態度端正、學習認真；而那些看起來很聰明的學生，如果學習馬虎，成績就很可能不理想。有時候，我準備了一節課，設計很精彩，課上得也很順利，為學生鋪設的路徑很巧妙，可有些學生根本就沒聽，對他來說效果等於零。於是，我開始用更多的時間去關注每一個學生的學習狀態，判斷哪些學生是真心喜愛地理，哪些是在被動應付，哪些學生悟性強，哪些學生雖然勤奮卻學得吃力。在課上，我發現學生聽課狀態不理想時甚至會停下來給學生講一個小故事以集中他們的注意力。課後也更加頻繁地與學生談心、溝通，對學生取得的點滴進步及時進行鼓勵。在我發現學生的學習成績基本上與其學習狀態成正相關後，我便更執著於發掘學生的內驅力，而慢慢放棄外在的推、拉乃至拖、拽，也變得更加有耐心。
在前面三個階段後，我的教育視野有一天突然打開。回顧自己以往的努力，總還是離不開分數二字。無論是關注知識、方法還是狀態，最終的目標還是指向學生的學習成績。要完成這樣一種頓悟並不容易，我經歷了漫長的漸悟過程。我帶過的一些學生在工作之後回學校看望我，聊到他們當年的學習點滴，還聊到所教給他們的地理知識，已經所剩無幾。在那一刻我豁然開朗。我作為老師，看到那些曾經學習成績優秀的學生長大之後很平庸，而調皮的孩子卻大有作為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去反思教育的價值到底是什麼，辛辛苦苦為了提高學生的成績，付出了那麼多努力到底有什麼意義？當我將視野從學生的學習擴大到他們的興趣、氣質、品性之後，教育的世界就更加寬廣了。這個時候，我發現自己不能只是一名學科教師，而要成為一名真正的教育工作者。
學生在學校裡要學會學習，還要學會生活，學會做人。教師的職責不僅是教書，還要育人。而我，也的確朝著育人的目標開始努力。相比與學生，學生的心靈更為單純，品格更為高尚，在學生面前教師有時甚至會自慚形穢。有時候，我都要問自己，我有什麼資格去教學生做人？與其教學生，還不如教自己。所有那些對學生提出的要求，都首先是對自己的要求。自己做到了，才有可能要求學生去做。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教育不是說教，而是影響，是感染，是薰陶。教師這個職業不是教，而是學，教師自己首先要成為終身學習者。做教師其實是在教自己，對自己的認識越清晰，才能更好地悅納自己，進而在工作中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來，讓包括學生在內的所有人遇見更好的自己。
透視：信念、視野、堅守是金子興老師成長的三大關鍵詞，那麼「超越」則是他成長路上最具時代特徵的第四個關鍵詞。任何時候，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當你沒有成功時,你的消極、自卑、懶惰浮躁就是你的大敵；當你成功出名時,你的驕傲、自戀、守成、功利，更是你的天敵。金老師從教至今,始終堅持自我超越,始終站在教育改革的最前沿不斷創新,他的教育理念領先,教學見解常新,不僅引領著地理教學的未來,且還深刻地輻射到學校德育工作、教師教育等多個領域。他永不自滿,永遠好學,這就是一個真正的師者永葆青春的最大秘訣。金子興老師評上正高級、特級以後，同行給金子興老師去了一個名稱「金特高」，他內心最喜歡的始終還是「教師」這個最普通的名字。他說:「如果下一輩子還叫我選擇職業,我仍然選擇教育這多情的土地,選擇我們可愛的學生,選擇這永遠光輝燦爛和青枝綠葉的教育事業。
參考文獻：
[1] 金子興.從地理的視野看新加坡的引路教育[J].地理教學,2016(08):60-63.
原標題：《問道名師心聲 透視地理教師專業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