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去上海博物館,都會特別留意一件無束腰直足直棖凳子。王世襄先生在《明式家具珍賞》中詳細介紹過它。還把它與另一件小黃花梨無束腰直足直棖小方凳放一起做了介紹。我覺得把它們放在一起更顯「人情味兒」。怎麼這麼說呢?先埋個伏筆,等看完這兩件凳子再詳解。
無束腰直足直棖小方凳
凳子黃花梨制。尺寸:28釐米見方,高度為26釐米。它為典型無束腰制式,凳面攢邊打槽平鑲裝板,邊抹做素混面,凳面下有牙板,四足間裝直棖管腳棖。凳子雖小,從用材和工藝上,一點兒也不含糊。邊抹、腿足、牙板、管腳棖用材粗碩, 盡顯淳樸格調。
無束腰直足直棖長方凳
凳子黃花梨制。尺寸:長51.5釐米;寬41釐米;高51釐米。邊抹素混面加邊線,素牙子其邊線,牙頭有小委角。足材外圓內方起邊線。 管腳棖為直棖,正面一根,側面兩根。凳子面原來為細藤軟屜,惜早已破損,後原式重穿藤屜,只是藤工較之前粗。
這兩件家具原是被王世襄先生收藏,在王老撰寫《古典家具研究》中,被詳細解讀過。難能可貴的是,王老在他的《明式家具珍賞》中,給這兩件凳子的合影(圖11)有做了解說:「從合影可見大小相去懸殊,但神韻極為一致」。
王老說的神韻,就是當你用心去看的時候,能感受到的人才有的氣質,比如:嬌憨、稚趣、或素雅、雍容等。家具就是個物件,我們賦予它們人的氣息,也是為我們在生活中與它們朝夕相伴,它們的形制樣貌與狀況都是為愉悅我們的身心。
無論是何種形式,凳子被如此冠名是因它的主要作用就是「蹬」。 床凳之凳,晉已有此器。――宋·吳曾《能改齋漫錄》。無束腰直足直棖小方凳主要是用於內室,只需悅己便可。它拙樸簡單,但圓潤厚重可愛,或蹬或坐皆可。
這個無束腰直足直棖長方凳則主要是用在書房或廳堂。我們可以從上海博物館的還原書房布置中看到此原物。中國古代書房是古代中國居宅基本配置的主要組成部分,它是供人讀書作畫、會友或小憩的場所。房內家具陳設一是供偃臥之用,有床榻、櫃櫥、衣架等;二是以畫案、書架、椅凳、文房用具組合的讀書寫作環境。裡面的家具配置,除悅己外,還要悅人。所以從材質到工藝上都要符合主人的氣質。它們肩負著主人的「面子工程」。
據此,我們再看這無束腰直足直棖長方凳,它在邊抹、牙子、腿足上都稍採用了一點加邊、起線的裝飾,以彼此呼應,非常和諧。王世襄先生對此評價:「它如同某些樂曲似的,雖在基調上加了幾個裝飾音,而骨格俱在,絲毫也沒有減弱緣由的純樸風格」。
看到這裡,我們就明白了,難怪這兩個凳子放在一起如此和諧,是它們的內在明式家具的風格相同,只是表現方式不同罷了。淳樸,素雅,稍加粉黛,便是母親。而拙樸、嬌憨、稚趣的宛若稚兒。母子同源同根,大小表現手法略有不同,故而如此和諧。
《髹飾錄 乾集》開篇說:「凡工人之作為器物,猶天地之造化。所以有聖者有神者,皆以工以法,故良工利其器。 然而利器如四時,美材如五行。四時行、五行全而物生焉」。黃氏認為,天地能生萬物,工人做器亦是如此,工人嫻熟的技藝與材的完美結合,才能製作出精美的家具,這也就是明式家具的魅力之源。